第2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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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者应了一声,敷衍地尝了一口。
  李淮仪蹙了蹙眉,隐隐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目光一转,落在漆木的桌上。
  这一看不要紧,他眼瞳骤然一缩,目光所至,方才那两只还活泼的蝴蝶此时却倒在桌面之上,两只触角还在奄奄一息地颤动着。
  眸光一寒,刹那间,李淮仪明白了什么,即将再送入口中的茶水被他搁在桌上,引来李磐的质问:“殿下怎么不喝了?”
  语罢,他呵呵一笑,看了眼已经死在桌上的两只蝴蝶,暗骂了一句“畜牲”,顺手将杯中的茶水也喝了一口,盯着李淮仪再次质问:“殿下,你怎么不喝,我都喝了……”
  话毕,见李淮仪转着轮椅向后,他心中那团怒火逐渐无法压抑,熊熊燃烧起来。
  茶里绝对不对劲,李淮仪心惊,刚准备开口,就见李磐将那舀茶汤的汤勺拿了起来。
  一股眩晕与腥甜之感猛地涌上前胸,李淮仪面色一变,下意识便将手捂在了前胸,惊愕地看着眼前的李磐。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着木讷温吞,看着任人摆布的纨绔会将心思打在自己身上。
  连日以来,他甚至以为靠着太傅与其他教习的教导之下,这人能有些许改观。
  一口热血突然从唇角溢出,他想开口唤人,但喉咙却麻木滞涩,竟然发不出声音,对面的李磐面色甚至更差,右耳的伤口似乎又因动作而开裂,鲜血渗透了纱布,将他半张脸染得鲜血淋漓,他疼得直抽气,胃里与喉管像是有东西在灼烧,手里的汤勺也几乎有些抓不稳了。
  他只饮下了一口,毒性就已经飞快上涌,逼得他说不出话来。
  “你们、你们都要赔我……”
  “来人!”终于,李淮仪扯着嗓子喊出了一声,而面前的人也一汤勺砸了下来,但巨大的痛苦伴随着,他这一勺砸在椅臂上,将杯盏砸碎,瓷片飞溅到李淮仪腿边,将他的手割破了一绽。
  闻声的詹事与宫人纷纷敢来,入目的便是李磐鲜血淋漓地举着茶勺那尖锐的一端,要刺死太子的这一幕。
  “噼啪”一声,什么东西自门口飞了出去,李磐吃痛惨叫了一声,飞出去的瓷瓶落地碎了一地,他也失力倒地,却仍旧不死心地想要抓住李淮仪残废的那只脚,将他拖拽下轮椅。
  “都是你们,没有你们,我早就、早就……”他胡乱抓着,口中的鲜血往出溢,“父亲不要我了,你们也要杀我!”
  “都想杀我,这是你们欠我的,都要赔给我,唔!”
  脑袋被来人狠狠踩在脚下,原本鲜血淋漓的右耳再次受创,鲜血流出,染脏了李繁漪的鞋底,她眉心抑制不住地抽动,怒火快要冲破胸膛,喝道:“愣着做什么,传太医!”
  吓呆了的詹事这才回神,急忙奔了出去。
  “贱骨头,”她咬牙骂着,“事到如今,你还不思悔过,还想加害旁人!”
  “你又是什么好东西,李繁漪……”李磐瞪视着,一时间竟然顾不得耳朵与身体里传来的痛苦,“道貌岸然,想杀我,何必兜圈子?若不是你们,我如今何辜在这里受苦……!”
  李淮仪额角一抽一抽,眼前发黑,听见这一句话,仅剩的什么东西似乎也在这一刻破碎了。
  “拉下去!不要跟他废话!”李繁漪气得发昏,转身又去看身边李淮仪的状况,他面色发白,揪住自己的一角衣裳,似乎想要说什么。
  “阿、阿姐!”他说了一句,又吐出一口淤血,李繁漪双眼瞪得涩痛,却不敢移开眼神,赶忙握住他的手。
  “我在这,你等等、你等等,太医就快来了——”鼻尖猛地一酸,眼眶发烫,她狠狠掐着自己皮肉,才保持着声音的稳定,“太医呢,去寻顾云篱!快去!”
  躺在轮椅上的人反握住她的手,声音艰涩,在昏迷前想尽力发声。
  李繁漪赶忙低下身去听。
  “对、对不起。”
  耳边嗡嗡了一声,瞳孔一颤,李繁漪大脑忽然一白。
  声音隔绝之外,顾云篱提着药箱气喘吁吁奔来,见此情形,就知道又出了大事。
  用衣摆飞快扫开那些碎瓷,顾云篱赶忙叫人把两人拉开,让李淮仪平躺下来。
  飞快搭指探脉,李淮仪已经晕了过去,只剩李繁漪握着他的手,心情近乎绝望地看着忙碌的众人。
  摸到脉象时,顾云篱松了口气,又赶忙掰开他的喉舌去看,摸了几滴茶水在手上,放在鼻尖嗅闻,这才转身安慰她道:“殿下,别急,毒尚且不致命,快将太子殿下放到榻上去!”
  几个机灵的宫人赶忙动了起来,李繁漪眨了眨眼,方才定神,她一把攥住顾云篱的手腕,道:“顾大人,务必治好他!”
  语罢,转身同太子詹事追了出去。
  顾云篱一脑门官司,取针开始封住穴道,在其余人惊惧的目光中,有条不紊地开始医治。
  “砰”得一声巨响,挡着路的门被来人一脚踹开,门后几个摁着挣扎着的李磐的宫人闻声一怔,呆呆地看向一脚被踹得吱呀作响的木门。
  木门吱呀一声,发出不堪重击的哀鸣声,李磐与李淮仪一样也尝了一口带毒的茶,此时手臂被人勾着,正瘫倒在地呕血。
  “殿下,殿下,您要做什么?”几个宫人拉扯着挣扎的李磐,看着面色可怖的李繁漪惊叫。
  呕血的人见状,心头那股升起的热血似乎终于减弱了下去,面色惨白,一个劲地抹着自己口中溢出的鲜血,惊惧地看着不远处那宛如恶鬼般的女人。
  “让开!”厉喝了一声,李繁漪扭头瞪视了一眼那上前拉扯自己的内侍,后者顿时一个激灵,急忙松开她的手。
  下一刻,只见她随手将一旁侍卫的腰间佩刀抽了出来,刀身划过刀鞘,用了极大的力,带起一阵令人牙酸的刮蹭声,火花飞溅,刀泛着寒光,映照着李磐面如金纸的脸。
  “你、你不能杀我!”他连连后退,堆叠的衣袖被身后的树枝挂烂,口中语无伦次,“先皇要点我做储君,你不能杀我,不能——”
  几个宫人见李繁漪举起长刀,看着她暴怒的模样,一时间都想着保命,纷纷松开李磐,惊叫这闪躲到一边。
  没人敢去阻拦她,紧接着,就听一阵刀鸣,锋利的刀尖划过皮肉,李磐杀猪般的嚎叫声在院中乍起,故作声势的伪装顷刻间分崩离析,声音惨得令院中的宫人们都纷纷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躲开了,李繁漪这刀没能砍断他的脖颈,却也将他一只手平直地砍断,还做挣扎状的手啪得一声跌落在枯草之间,霎时间,血液流了一地。
  几个年纪尚小的宫人见状,面色惨白,捂着嘴就想要呕吐出来。
  这一刀没能消减李繁漪胸中怒气,她手里拖着那把刀,看着举着空空如也的手臂惨叫的李磐,冷笑了一声。
  她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收手,捏紧刀柄,就要再次砍下。
  “殿下!不行!不行!”一道声音自门口传来,大得好似炮仗,吓呆了的宫人们扭头一看,就见清霜扒着门框,飞快地冲了过来。
  李繁漪也有一瞬间的呆愣,清霜拧着眉心跑来,就要将她握着刀的手掰开,但李繁漪像是使了吃奶的劲儿,清霜掰得面色通红,这才把她手中的刀一把扔掷在地上。
  哐当一声,众人如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崔内人方才急匆匆跑来,见状怒斥了几个宫人,又颇为嫌恶地看了眼倒地昏死过去的李磐。
  “今日之事,是世子恼羞成怒要刺杀公主,公主不得已而为之,你们都省得吗!”
  宫人们哪敢说个不字,恨不得把嘴缝上,都低着脑袋一个劲儿地点头。
  掰开李繁漪的掌心,她手心上面都是紧握刀柄后的红痕,指尖还有破门时被木屑飞溅出而划破的伤口。
  看着她这副样子,清霜鼻子一酸,抽出手帕就将她的手心捂住:“殿下,你、你冷静些……”
  飙升至顶点的怒气在瞥见那一方手帕时忽然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逐渐减弱下去。
  眼前虚晃了片刻,紧接着,耳边因怒极而产生的嗡鸣声在这时终于消退,耳边的人声逐渐归拢。
  “你、你来做什么?”看着本应该在东宫外守着的清霜,李繁漪喃喃开口。
  “我听见响动,就冲进来了,殿下,自有律法来惩治这畜牲,你、你不能因此而脏了自己的手……”
  崔内人也快步走来,见李繁漪无碍,方才舒了口气:“殿下,冷静下来就先去太子宫里,顾大人说,太子殿下并无性命之忧。”
  就这样呆呆地被清霜牵着,她心口跳动的频率逐渐归于正常,没什么印象地就被带来太子宫。
  侍药在内着急忙慌地配药煮药,顾云篱刚好停了针,拨开帘帐走了出来:“喝进去的不多,没什么大事。”
  她颇为意外地看了一眼清霜和她紧握在一起的手,随后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继续解释道:“他这几日频频向太医院请多余的药,取了生肌散内的乌头与朱砂,下在了茶水内,想以此毒杀殿下,好在有那两只蝴蝶,殿下才留了心眼,没有多喝,未能危及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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