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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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含耷了耷眼,只道:“那劳烦让右寺正来同我说话,我也有话要问他。”
  盘问的两人一怔,抿唇相互一看,起身走了出去。
  至于是请示谁去了,杜含不用猜也能想到。她有些疲惫地后仰了一下,心道:这算不算加值了?
  那几人出去良久,好一阵,这间小屋子的门终于被推开。
  已经入了夜,来人端着一盏烛台,与身后的几人不知说了句什么,继而走来。
  昏黄的烛火把右寺正脸上的沟壑照得清晰,他抿唇坐下:“杜大人,该说的我与两位监正都说了明白,您还……”
  不待他说罢,就见杜含伸手进袖袋里,掏了掏,取出一叠叠得整齐的东西来。
  他定睛一看,是一沓银票,知晓内情的他忍不住有些心虚,移开目光笑问:“杜大人,这是何意?贿赂我?外头还有监正在呢。”
  “那没有,”杜含依旧淡淡的,“这不是大人您放进案卷册内的吗?这么快就不认得了?”
  “杜大人!你休得信口雌黄!污蔑我可有证据?!”
  一群老狐狸,演技一个赛一个的精湛,这番模样怕是随枝来了都要拍案叫绝,但杜含却不吃这套,叹了口气,抽了一张抵在桌上,指了指上面的某处:“那烦请大人之后做事也些微谨慎些,这银票并非出自钱法提举司,字行之间为了鉴真伪,用浅色的油墨印了字号,大人怕是没看见。”
  在右寺正要伸手夺过来之前,她猛地把银票收了回去:“至于是谁的,去这上面的钱庄一查账本不就知道了,也不必浪费时间,这会儿逾下值已有半个时辰了。”
  右寺正不知,准时下值是杜含不可触碰的底线。
  看着那银票上被指出细小琐碎的墨印,右寺正心里凉了一下,脑中飞快闪过自己筹划这一切的每一个细枝末节——怎么就偏偏在这种地方出了差错呢?
  杜含双指并起扣在桌上:“既然大人不愿意承认,那我只能拿这些银票去钱庄核对了,到时候,便是大人贿赂右仆射不成,还想反咬一口栽赃陷害同僚的事情了。”
  语罢,她不待右寺正说话,倏地起身,转身便要朝外走去。
  “诶,等等!等等!”右寺正猛地反应过来,几乎是从位子上弹起来,就要拦住她。
  衣袖被揪住,杜含*回过头来,就见他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
  “是我不查,忘记了少拿了一卷,”他吞咽了一番口水,尽量压低了声音,“杜大人见谅,我也一把年纪,总是忘了这忘了那的。”
  眯了眯眼,杜含宽袖之下的手缓缓松开了几分,她扭头:“原来如此,既然这样的话,还请大人与两位监正说清了,考课在即,我也不想因此被台谏数落。”
  “那是自然,这误会我自然会向监正说清楚,那杜大人,这些银票……”
  他指了指杜含手里捏着的银票,试探着问。
  “这些都是我的东西而已,”杜含了然,收进袖中,“大人还想问什么?”
  眼看着那几张价值百两的银票被杜含收入囊张,右寺正一阵肉疼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忍痛摇头:“没、没什么。”
  待顾云篱一行赶到大理寺府衙外时,明月高悬,只有府衙前的几盏灯笼还亮着,将衙下光景照亮,这个时候早该下值,门口却仍有两个役使在守门,嘟囔着议论今天里面所发生的事情。
  “劳驾,”蓝从喻上前拦住两人,“敢问二位使君,里面的大人还未下值吗?”
  “是啊,今日出了事儿呢,”那人瞥了一眼蓝从喻,嗤鼻,“这又不是你能打听的,且住,快走快走!”
  蓝从喻皱眉,但还耐着性子上前:“使君,里面的人怎么样了?您帮我通个信儿呗?”
  “不成,这是衙内的事情,你在这添什么乱,快走快走!”
  语罢,这两人就要赶人。
  “使君!”见状,林慕禾几步上前,顺手便从袖袋里摸出两块银子塞了进去:“两位都是太医院的大人,与里面的杜大人有些联系,劳驾您,给我们说说里面到底怎么样了?”
  收了银子,这人顿时态度转变,方才开口:“方才都去架阁库了,似乎是不是杜大人的过错,至于内情嘛……我等就不知了。”
  他话刚一说完,就见后面匆匆跑来个小厮,挤开两人停下:“杜大人让我出来同几位说,少待她片刻就好,不是什么大事,如今右寺正已经和杜大人去架阁库里找卷宗了,过会儿便能出来了。”
  竟然就这么没事了?蓝从喻呆愣地眨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那手里还拿着钱的役使还有些尴尬,看林慕禾没有要回去的意思,这才尴尬地冲两人笑了笑。
  就这样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大理寺门前的灯终于熄了。
  马车内,林慕禾靠在顾云篱肩旁,这一阵子太安静,她都生出困意,正点着脑袋要睡不睡。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响动,将她吵醒。
  身上还盖着顾云篱披着的披风,所以打盹的这片刻,她并未感觉到寒冷,只是这会儿,小手炉里的温度只有残余。
  一直在外等着的蓝从喻赶忙把手中的氅子给她披了上去。
  第231章 在林慕禾审视的目光下,她忽然有些心虚。
  一直在外等着的蓝从喻赶忙把手中的氅子给她披了上去。
  杜含缓缓吸了口气,兜住氅子搓了搓手。
  “怎么凉成这样?”一摸她的手,冰凉得打颤,蓝从喻赶忙用自己的手传递热量。
  “架阁库里太凉,”她回,伸手推了推蓝从喻,“去马车上说话。”
  看见她眸色的变化,蓝从喻抿了抿唇,与她一道上了马车。
  好在今日林慕禾赶来的马车宽敞了许多,虽然四个人在一起还是有些逼仄,但也足够展开手脚了。
  看着杜含冻得模样,林慕禾把手里的暖炉塞了过去:“昨日就该再多留心眼,否则也不会生出这种事端。”
  杜含猛地吸了一口热气,摆手道:“此番,不算白挨这顿折腾。”
  顾云篱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便见杜含从前胸里取出一本薄而旧的书册,放到几人中间。
  顾云篱瞳孔一缩,抬头望向杜含,便见她缓缓开口:“去架阁库找书册时,右寺正为混淆视听,不小心失手打翻一层书架,想把自己藏得东西扔进去,我没拆穿他,整理卷宗书册时,却在商王案卷的旁边,寻到了这个。”
  车内微黄的灯盏照在那灰扑扑的薄本上,上面没有任何的标记,叫人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东西,但顾云篱心中却有预感,而在对上杜含的表情时,这个预感更加强烈了。
  “是……什么东西?”林慕禾也凝眸看着,问道。
  “纸页泛黄,这样的本子在太医院中常见……”顿了顿,杜含抬眸看向顾云篱,“这东西,还是顾大人你亲手打开吧。”
  纸页有些泛黄,边缘也泛起了褶皱,本子灰扑扑的没有什么特点,顾云篱却觉得无比熟悉——幼时在家中,父母都惯用这样的纸本来写东西。
  翻开一页,看起来有些陌生却隐隐透着熟悉感的字迹映入眼帘,顾云篱屏住呼吸,飞快向后翻动。
  这是云纵留下的那本笔记,她想过会费些功夫,甚至可能再没有找到的希望,却没想过,出现得竟然这么突然、猝不及防,像是那精心设计的一环中唯一疏落的一环。
  “我没有细看,扫了一眼,似乎是有关旧案一事,也是偷偷拿出来的。”杜含指了指书册,“这里面的东西我看不懂,还得让你去看了。”
  猛然抽回神,顾云篱方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都在紧紧攥着林慕禾的手,捏得她指尖都有些发凉了。
  “不多说,我累了,回家休息,二位陪阿喻等我等了这么久,多谢。”见顾云篱收好那东西,杜含也松弛下肩膀,说道。
  送走这两人,已是戌时末了,天已经浓黑,回了府中不见常焕依与顾方闻,这两人依旧神龙不见首尾,来去无声,只有随枝和清霜在还在灶头给两人留了饭。
  匆忙吃过饭,简单将今天下值时发生的事情讲给二人,顾云篱便带着那薄本回了卧房。
  无论是自己、还是顾方闻或是云纵,都有一个习惯,便是会复盘每一个经手过的病人,很显然,这本子似乎就是云纵复盘时留下的。
  上面字迹整齐,与她那日在密室中看到沈阔阅读的那本医书一模一样。
  案头的烛火忽然跳动了几下,继而,烛光更亮堂了几分,顾云篱微微仰头,见林慕禾穿着一身垂顺的中衣,正低头认真地给她挑着烛芯,又轻轻俯身,点亮另一支蜡。
  衣料和一旁自己摆放的散落纸张摩擦过,发出细微的摩挲声,顾云篱仰头看她:“夜深,你先睡吧。”
  “我也不困。”林慕禾搬了张凳子,坐在她身边,撑肘支在桌边,看着摆放在桌案上的那个薄本,“夜深,你也得早点歇息,明日不还要当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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