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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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什么好看珍贵的首饰,今日给姐姐添两份妆。”语罢,她从袖中取出一只点翠镯子,摸索着递给一旁的女使。
  林慕娴一颗心惴惴,没有动弹,任由女使为她套在手腕上。
  “还有,”她听见林慕禾继续道,看着她从头上拔下一只银钗,样式朴素,没有宝石点缀,过于平庸,“这银钗对我意义非凡,今日也赠予姐姐。”
  林慕娴近来休息得仍旧不太好,今日早起,眼中红血丝还有些,就连如今脸上的气色,甚至都是用脂粉累起来的,她唇瓣嗫嚅,接过那钗子,戴回头上:“多、多谢二妹妹。”
  眼看最后添妆的程序也完成,宋如楠松了口气,起身离开:“我去外面看看,再布置布置,你们两个姐妹,也说说话吧。”
  林慕禾礼貌地送走她,轻轻颔首。
  一时间,屋内的女使跟着退了出去,卧房内,只剩下两人。
  过晌的阳光从窗框间泄露,射入屋中时,却被今日立起的两道遮面屏风挡住,光透不进来,因而,穿着一身浅色衣衫的林慕禾便有些显眼。
  二人相对沉默了许久,林慕娴自认为,她与林慕禾没有什么话可讲。。
  “姐姐。”忽然,林慕禾开口,引得她眼皮轻轻一颤。
  “你不好奇,不生气,我今日为何送你这支朴素银钗吗?”林慕禾抿唇一笑,像是真心求教。
  “我不好奇!”林慕娴几乎呛声回答,“我与妹妹没什么好说的,你添完妆,就快去休息吧。”
  她似乎生怕林慕禾说出什么东西来,声音到最后几乎有些尖刻。而这一声也确实让林慕禾停下了片刻。
  “我还当姐姐记着呢。”她叹息了一声,声音有些落寞。
  “什么——?”
  “这钗子,曾是小叶的旧物。”她说着,微微仰起头,状似在怀念什么。
  而闻声的林慕娴却浑身一寒,几乎是下一秒,她飞快地颤着手,将头顶的银钗拽下,扔在地上:“不、不要——”
  银钗摔落在地毯上,没有发出太大声响。
  她看见林慕禾却一反常态,蹲下身,将钗子拣起。
  林慕娴只觉得大脑似乎空白了一瞬,眨眼的片刻,她面色更白了几分,颤抖道:“你、你——你能看见了?”
  “姐姐,你在说什么?”
  猛地抬眼,却看见那只银钗跌落在地,并未被捡起,而林慕禾也好端端立在原地。
  怎么会?!林慕娴呼吸一紧,手死死抠在椅臂,努力平复着呼吸。
  “看来姐姐还记得。”幽凉的声音响起,林慕娴浑身汗毛倒竖,再一眨眼,地上那支银钗又消失了。
  而视野之中,忽然多出来一片脏污不堪的衣角,她愕然抬眼,却在与那双湿淋淋的双眼对上的刹那间,双瞳狠狠一缩,一声尖叫险些没憋住——
  那银钗被一个矮小的身影捡起,这身影林慕娴并不陌生,也从未放在眼里过,而此时,她正拿着钗子,阴恻恻地死死盯着自己。
  林慕娴只觉这一刻,心跳骤停了一瞬。
  透过白纱,林慕禾面色忽然有些凝重。
  有上次与沈姨娘的对话,还有顾云篱对那些药的解释,她几乎很快便明白了林慕娴的反常是为何。
  方才不知哪一瞬,她跌入幻觉之中,此刻竟然连现实与幻想都分不清了。
  府门外,一片朱红色,镶着金银的喜轿已等候多时,只等新妇入轿,纪显允笑得春风得意,一身大红色喜服,鲜衣怒马,一副少年郎君模样。
  周遭尽是恭贺声,他挨个回应,心中却也焦急。
  以纪家的身家,若非和宋如楠沾亲带故,他更不可能搭上右仆射这棵巨树,因而,林慕娴是低嫁,纪家举家之力,都不敢怠慢这位身世清贵的新妇。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起哄喧嚷声,众人都朝前方看去,一阵鞭炮声炸起,他如有所感地转过身,便见一身锦衣的林宣礼将林慕娴背了下来。
  喜娘连忙将轿子前的角凳摆下,拉着纪显允后退了几步,热情欢快地唱着吉祥的念词。
  一时间,纪显允有些恍惚,隔着林慕娴捏起的缂丝扇子,悄悄去看她的神情。
  她低着眉眼,长睫遮盖住眼底的颜色,脸用脂粉点缀,皮肤有些苍白,也没有什么神情,看不出来喜怒。
  紧接着,她被喜娘牵着踏上角凳,低身钻进那之后的喜轿。
  下一刻,锣鼓齐响,在一片晚霞之中,迎亲的长队带着足有四十余担的嫁妆一路向东,向纪显允的宅邸而去。
  他心口砰砰,翻身上马,意气风发,一路上拱手致谢,在一片热闹的鼓乐声中行走,时不时还往路上的人群中撒些钱。
  随枝与清霜便在其中,凭借着好身手,清霜总能精准接住从空中那散落的铜钱,这一路上算下来快要拣了几十文,有人跟着她俩一路追到这里,眼看她又要借力起跳,那人不爽地瞪了她一眼,却正好被清霜看了个正着。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随枝出了一脑门汗,这一路上看到不少或鄙夷或愤怒的神色,她抿抿唇,拉着清霜赶紧往后退,“见好就收,你钻钱眼里了?”
  清霜头顶也冒了层汗,汗颜着跟着她往后退:“送亲跟迎亲的都去了,咱们去找姐姐吧?”
  “不用找了,”随枝将她扯着领子拽了回来,点了点脑袋,示意她朝前去看。“喏。”
  顺着她所指去看,只见迎亲的队伍朝东离去,作为娘家人的林胥与宋如楠只能站在门口目送,而接近日暮时分,李繁漪姗姗来迟,奉上准备的贺礼。
  第183章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前一搂,搂住了顾云篱的脖颈,将脑袋埋在她颈间
  “官家留我了许久,知道大娘子今日成婚,特意让我备上一份薄礼,来得晚了,还望右仆射不要计较。”
  “殿下肯赏光,带官家的礼来已是荣光,怎敢计较这些……”林胥惶恐躬身,双手接过了李繁漪手中的长条锦盒。
  李繁漪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那只锦盒:“天色晚了,我也不在您府上逗留,正好顺道去看看大娘子新婚。”
  林胥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一旁掖手站着的林慕禾与顾云篱,沉吟了片刻:“如今也送娴儿出嫁,此后,就剩……”
  “主君,”林慕禾忽然开口打断他,“今日出来太久,我身子有些不适。”
  被打断说话,林胥面色一青,背过去的手紧了紧,又问:“慕禾的病有些日子了,顾大人还没有头绪吗?按理说,这几日她都在你府上歇息,应该有些成效了才对。”
  “成效自然是有的,欲速则不达,复明一事,还要时日。”顾云篱也干干脆脆地回答,朝他一拜,“晚席不便留下吃了,大人今日嫁女,在下便祝您阖家和睦罢。”
  闻言,林胥很是勉强地笑了笑,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躬身一道送李繁漪与她俩离开。
  略过宅后的小巷,清霜才与她们碰头。
  她身后还背着那把白以浓赠予的剑,剑柄上已经绑上了那日李繁漪送给她的那条剑穗,送礼物的似是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她的剑,随后收回了目光,忍不住开口:“怎么不见你去你师傅那?”
  清霜挠了挠头:“今天路上可以捡钱,我就来了,没顾上去看师尊。”
  李繁漪正欲满意地笑笑,却又听她继续说:“反正现在不缺钱,今日捡的钱还能给师尊当几日买菜钱!”
  顿时,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她面色变换精彩,就连身后的崔内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古怪地觑着她。
  顾云篱与林慕禾却微妙地在她神情间品出了什么,但也都默契地没有说话。
  “不过,殿下你要吗?”还没气够,清霜又出声了,“这钱据说沾了喜气,是大吉,殿下肯定不稀得捡,我送你一枚吧!”
  语罢,她还真的从随身的小包里摸出来一枚,递到李繁漪空抓的手心里。
  后者也抬起手掌,低头看了一眼,那刻着“豊元通宝”的铜板还带着些许温度。
  送东西的人也没在意,看了眼越来越远的送亲队伍,道:“不是说要去看看吗?”
  顾云篱最先反应过来,应了一声:“走吧。”语罢,顺势拉上林慕禾的手,走上来时的马车。
  李繁漪不是滋味地瞥了一眼,叹了口气,在清霜疑惑的目光中也上了马车。
  一行人来到纪宅时,新妇正在喜娘念词中刚刚跨过火盆,林慕娴手中牵着同心结,正在纪显允的牵引之下,有些磕绊地往前院走。
  这一路上,周遭人声嘈杂,越发扰得她心跳难安,一股难以掩压的躁郁感冲上了心头,甚至愈演愈烈。
  原本喜气的声音也好像变成了一句句充满恶意的议论私语,嗡嗡作响,好像缠绕在腐肉之上如饥似渴,贪婪想要进食的蚊蝇声。
  原本恭贺的话也变了味,这本应喜庆的日子,她却忽然想到了何照鞍的下场。
  据说他已与废人无异,双手双脚被打折,整日昏迷,全家人都吊着一口气为他续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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