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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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慕禾?”叫了一声,却没应。
  她一下子有些慌了,连忙蹲下身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慌张之间,她甚至伸手去探她的脉搏,细白的手腕被握住,她急忙切脉,却并未探出不对。
  “噗。”耳畔响起一阵轻笑,被她握着切脉的手反将自己的手腕勾住,顾云篱仰起头,连忙去看。
  却见林慕禾将脑袋抬了起来,脸上绽出笑来,连带唇边、眼角、眉梢都带着掩藏不去的喜色。
  “原来顾神医长这个样子。”她一眨不眨看着顾云篱,看着她墨色浓酝的眼底,笑着说道。
  顾云篱悬起的心倏地落了下来,她眉毛垂了下来,终于松了口气,不知为何,鼻尖有些酸涩,眼眶也涨得厉害,在林慕禾的眼中,她的眼眶微微红起来,闪动着些许水光。
  “你心里想的我,又是什么样子?”一边说着,她一边抬起手,触碰着她眼睑上已经淡得几乎快看不见的伤痕。
  细软的睫毛颤动,停留一瞬的蝴蝶振翅,扑扇着翅膀,朝屋中光向的地方飞去。
  “我也描述不出来……”她说着,拱了拱脑袋,轻轻蹭了蹭顾云篱的手指,声音带了丝明显的喜悦之后的颤抖。
  片刻,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
  这一瞬间,笼罩她数十年的黑暗混沌,终于被姗姗来迟的阳光侵退,禁锢在笼中的蝴蝶终于积攒了足够的勇气,振翅离开,向那一处光芒最盛之地飞去。
  顾云篱失笑,勾起唇角,轻轻将她扶起身。
  “恭喜,重见光明。”
  *
  神色仓皇的殿直掖着手,飞快进出福宁殿。
  层层帷帐之后,有人难受地呜咽出声。
  小宫人们站在殿外,一个个抻着脖子,瞥着眼睛觑着殿内的情况,但再过分的,就不敢继续上前了。
  锦绣罗帐之后,张殿直急得满头大汗,不住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催促人去打听。
  “明谣,明谣!”罗帐内,女人被锦被围簇,面色灰白,唇瓣干裂,汗濡湿的头发贴在两颊,可唯独只有那双眼通红,眼底近乎有了癫色,“人呢,还没来吗!”
  “大胆!你是谁?未有通传怎敢入内!”话音未落,就见门口值守的小殿直厉声喝斥。
  张殿直连忙起身去看,来人一身黑衣直裰,乌纱襥头,手中还提着一个小匣子。
  “放他进来!”瞳孔一缩,张殿直开口。
  “张姑姑,可他……”
  “耽误娘娘的病,你有几个脑袋?”厉声喝止,张殿直便侧身给那黑衣人让开位置,请他入内。
  穿过殿内帐幔陈设,直达寝殿。
  他被拦在屏风之后,隔了片刻,桑盼艰难起身,忍着全身不适,颤抖着透过屏风去看那人。
  “东西呢?”
  “在此。”黑衣人没有多言,快速将匣子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是*一捆看起来与平常所用的香并无二致的线香。
  张殿直接过,快速接过香炉点燃,插了进去。
  袅袅白烟从燃烧的红点中飘出,她立刻熟练的屏息,将手持香炉递给难受地几乎要趴倒在地的桑盼手中。
  她几近抢夺似的接过,头猛地靠了过去,紧接着,紧闭着眼,近乎贪婪地嗅闻那香,随之而来的,身子一阵痉挛似的颤抖。
  汗水早已濡湿了衣衫,她仿佛从水中泡过一样,抱着那香炉嗅了好一会儿,全身的颤抖才终于停下。
  见她终于恢复了常色,张殿直长长出了口气,紧接着,上前低声询问:“娘娘,今日的人——”
  桑盼撑着脑袋,指节揉摁着太阳穴,声调平直,没有一丝温度:
  “一个不留。”
  语罢,一群黑衣的龙门卫突然从殿内窜出,门口悄悄打探的三四个小宫人瞬间被吓得一个激灵,连连向后退去。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惊惧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门墙传入寝殿,桑盼眉心紧蹙,额头隐隐青筋跳动,倏地睁开眼:“拉去清净的地方处置,吵得我脑仁疼!”
  张殿直了然,为她拉起床铺帘帐,便缓步走出殿外。
  几个小宫人围在一起,缩在角落里,眼角的泪水早就因为攀升的恐惧而溢出眼眶,糊了满脸。
  报丧的死神站在一旁,刀光雪亮,似乎已经向几人昭示了自己的命运。
  见张殿直走出来,几人好似见了救星,连忙扑在地上求饶:“张姑姑,张姑姑!我们什么都没做,为何……”
  “拉出去处置,”可她们的话恍若一阵微风,分毫未能引起张殿直的注意,她只是站在殿外,语气森冷地吩咐着,“这几人妄图从福宁殿窃财倒卖出宫外,被我抓住,徇私大内,理应杀头以儆效尤。”
  那几个龙门卫闻声,抱拳应是。
  “不、不!”小宫人哭声更大,被生拉硬拽地向后拖行数十米,皮肉都刮蹭出血,在地上划出长长的一条血痕,“殿直!娘娘明鉴啊!”
  然而不待她们再哭喊求饶,那几个龙门卫提刀在几人后颈狠狠一劈,霎时间,眼前一黑,自此没了声音,垂直栽倒在了地上。
  张殿直收回眸光,掖手重新走进了殿内。
  那来送香的人还匍匐在屏风后,等待帷帐内的人问话。
  “娘娘这病许久没有发作,怎得今日突然成这样,还比先前更厉害了几分!”她快步走过去,从手下处端来清水,递进帷帐内。
  “娘娘,喝些水漱漱口。”
  里面的人终于恢复了些气力,靠着软枕支起身子。
  那黑衣人终于缓缓抬起了脸。
  只是一张普通且没有什么记忆点的脸,但因眼角上翘,这张脸显得有些诡谲,他拱手答:“回内人,老爷说,许是近来没有休息好,一时波动,往后,还请娘娘注意,莫劳心费神,动肝火了。”
  “送来的‘东西’为何还没有上几次好用?本宫年年供养着你们,养了一群废物吗!”
  “回娘娘!此事实在无奈,赌坊里的‘东西’已经许久没有供应,这才削减了用量……”
  额角抽了抽,桑盼平静了许久,这才重新睁开眼:“退下吧,告诉你家老爷,风声紧,让他看顾好自己。”
  “明白,”黑衣人推了推手,将手边的匣子装好,“万祝娘娘凤体安康,在下告退。”
  收了赏银,他理了理衣衫,跟着一个内侍隐秘地离开。
  福宁殿内,那股幽香仍旧,张殿直不敢大口呼吸,伏在一旁,直至那支香彻底燃尽,帷帐之后的桑盼也逐渐恢复了理智清明。
  “颂哥儿呢?”
  “宫人来报,二哥儿这几日都在政事堂泡着,与左仆射大人他们议事,娘娘,可见二哥儿如今也逐渐上道了,您或能放下些心来了。”
  “上道?”桑盼笑了笑,“也许吧,只是事未成,没有定数,我一日就不能放下这颗心来。”
  “娘娘呕心泣血,委实辛苦……”
  抬眸看了眼张殿直,她虚弱地勾勾唇角:“明谣,你同我从西南来此,本有上好姻缘,如今却困于宫门,可曾后悔过?”
  眸中闪过一丝水光,张殿直在榻前跪下:“跟着娘娘,奴从未后悔。”
  不知想起了什么,桑盼又闭了闭眼:“西南起反事,我有时候总想,若是当年再坚决些,会不会就不会有如今这些事……”
  张殿直闻言,眉头轻轻蹙起,不忍之色难掩,但一瞬后,又重新掩盖回去:“娘娘,如今,该向前看了。”
  第151章 从前她看不见,自己的心思还能在她身前隐藏几分,那如今呢?
  屋外的光线还是有些强烈,顾云篱起身将竹帘拉下,喀拉拉的声响也将她思绪分出了几分。
  光线逐渐被盖下去,她走神片刻,忽然觉得浑身哪哪都不对。
  衣裳的颜色是不太沉闷了?来时根本没想到她今日就能复明,连头发都没怎么梳理,早知道拿镜子的时候,好好再梳洗一下了。
  方才情绪有些激动,没有好好看她的表情,不知她对于自己的样貌,又是什么想法……
  “顾神医?”有些疑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顾云篱倏地回神。
  “你快要把整个帘子拉下来了。”她抬手指了指顾云篱手里拉着的系绳,神情有些无奈。
  大半个帘子被拉了下来,几乎要把室内的光全部遮掩住,顾云篱方才反应过来,又强做镇定,再把帘子拉了回去。
  罢了,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她默诵一遍,缓缓转过身。
  林慕禾却已经围着屋子转悠起来了。
  她至今心里还是有些激动,复明带来的喜悦在心中占着上风,她从软榻的边角摸起,再到刻着云纹的桌角、白日里依旧燃着的香烛,直至到榻边,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抿抿唇,看向摆在内寝的博古架上的那只颜色鲜亮的磨喝乐。
  方才上过彩,颜色鲜艳显眼,原本的博古架上也没什么东西,这一只就非常引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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