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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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愣了愣,似乎明白了这雨水的来源。
  沉默之际,顾云篱已经拿起床头灯盏走了过来。
  她睡觉的地方,已经滴入雨水,濡湿了一大片了。
  林慕禾还维持着原先的姿势,呆呆道:“顾神医,房顶好像漏雨了。”
  顺着她所说,顾云篱仰头看去,果然见一块瓦片破碎,屋顶的雨水积流而下,从瓦片的缝隙中落下。
  “……”她眨了眨眼,悬着的心倏地放了下来,“瓦片错位,漏雨了。”
  林慕禾抓着被子,向她身边蹭了蹭,声音有些惋惜:“好容易有个睡觉的地方。”
  离得近了,她身上的味道又不由自主地飘来,除了熟悉的皂角香气,还有一阵淡淡的兰香,那是后院碾香娘子们今日碾得香。
  眸色幽深了几分,顾云篱手指轻轻蜷起,紧紧盯着她:“这个时候,应当修不好了。”
  身前的人身形一顿,似乎犹豫了一瞬,片刻后,她抱着手里的被子,仰头跃入自己的视野,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丝恳求的意味:“顾神医,夜里雨凉。”
  “……”
  “我能和你挤一张床吗?”
  话音消弭在寂静的闲房里,回荡起来的波纹轻轻触动顾云篱那颗索然的心。
  没有思考多久,几乎是下一秒的时间,她点点头:“好。”
  于是低下身给她套上软鞋,扶着她在床榻上坐下,看着她占据自己半个床铺的大小。
  床榻没有围栏,只铺了张席子与软垫,比起府中的仍是差了许多,但既然是闲房,便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但睡一个人的床终究窄小,挤下两个人还是吃力。
  自己再躺上去的时候,就能深切感受到这感觉了,因而,只能侧身躺着。
  温热的气息拢了上来,林慕禾有些无措,又怕跌下床去,只能朝里缩了缩身子。
  长发披散着,甚至泄溢进顾云篱的掌心,她侧卧着,看林慕禾一直朝这边缩着,片刻后,终于抬手,将她朝自己这边拢了拢。
  指节的温度透过中衣,反馈在皮肤上,林慕禾咬咬唇,声音低低的:“我怕掉下去。”
  “我搂着你,”说着,圈在腰上的手收紧了几分,“不会的。”
  雨滴的噼啪声还在继续,夜深之后凉意侵袭,顾云篱垂眸,看她蜷缩着身子,将自己薄被拉起,和她一同盖在一起:“怎么样,还冷吗?”
  双手叠在一起放在身前,林慕禾笑着答:“没有,不冷了。”
  离得太近了,她的手臂搭在自己腰身上,幽幽的药香盈鼻,还有一层从前不会闻到的,属于顾云篱衣襟的淡淡味道,很温暖,与这幽凉的雨夜相比,格外难得温存。
  她不由自主地想挨她更近,直到额头传来些许带着她呼吸频率的气息,身体相贴,顾云篱怕自己冷,收紧了被褥,又将她朝内收了收。
  逼仄狭窄的床铺,她的手也缓缓松开,悄无声息地揪住顾云篱前胸的衣料,无声地呼吸了一口。
  这距离近又不近,不够她听清顾云篱擂鼓般的心跳声,却足够她感受到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掌之上逐渐攀升起来的温度。
  没有多余的欲望,只有秘而不敢宣发于口的猜测。
  ——她方才问自己,是什么意思?
  ——她说自己有喜欢的人,那是谁?
  不知是哪里的心绪作祟,林慕禾在黑暗中撇了撇嘴,又低了低脑袋,将自己整个身子都缩进了顾云篱的怀中。
  想让自己沾满她的气息,但更想离她心口更近,好听见她心中所想,知晓那个她喜欢的人,究竟是谁。
  雨滴声逐渐缓慢下来,她思索着,神思缓缓坠入睡梦,抓着顾云篱前胸衣襟的手也缓缓松弛下来。
  好半天,终于伴着滴滴雨声熟睡过去,因身边的人,她睡得颇为安稳。
  她静谧的睡颜对着自己,幽兰与皂角的香气漫上鼻尖,顾云篱的眸子才动了动。
  林慕禾双目阖着,呼吸平稳,起伏有序。
  目光灼灼,从她发顶的发旋开始,一路向下,轻轻描摹她的眉眼。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
  从眉心到她的鼻尖、山根,再到抿着的嘴唇,一下一下,好似要印刻在脑海之中。
  *
  雨下得急,清霜陡然惊醒,才发现马车已经停了许久。
  车内点着灯,崔内人跪坐在一旁,而她身侧的李繁漪正低头看着一册文书,听见她起身的响动,才看向她:“哟,好能睡,终于醒了。”
  清霜仍然警惕:“殿下不是要亲自审我,怎么不叫醒我?”
  李繁漪闻言,愣了一瞬,转而露出个受伤的表情来:“哎呀,那都是我应付那群人的说辞,你就这么信了?我跟你姐姐可是盟友,怎么会苛待她的好妹妹呢。”
  清霜懵懂地听完,大概明白了,脸上顿时有了喜色:“啊,意思是我不用被审了?那我能不能回去了。”
  眸色黯了黯,李繁漪让崔内人撩开了车帘:“今夜你姐姐和林二娘子恐怕都不在府上,出了这种事,你回去,难道上赶着被右相抓住把柄吗?”
  “那我上哪去……”清霜顿时一颓,看了眼外面的光景,立刻反应过来,“那个……殿下,这是哪啊?”
  “自然是我府上。”合上文书,李繁漪轻轻笑了笑,示意崔内人起身摆下角凳。
  她低身走了出去:“我不嫌你,收留你一晚,只是不知道你赏不赏脸了。”
  有住处,那总比再花钱找客栈住好了,更何况住处还是这装修奢华的公主府!清霜赶忙揉了把眼睛,跟着她下车:“我怎么敢嫌弃殿下!多谢您收留!”
  她没有踩着角凳,直接从车辕上跳了下去。
  这行为,崔内人看了直皱眉,正想惯性开口,却见李繁漪抬手,制止了她。
  这公主府果然不同于一概以清流标榜,从不铺张讲究陈设的右相府。
  光是雕金的公主府匾额,就让清霜看呆了许久。
  府邸修得很大,院院相通,汉白玉铺路,翠柏相迎,院中甚至还有假山群与好几片小瀑布。
  雨毫无征兆地劈里啪啦落了下来,清霜一个不查,叫淋湿了肩,扭过头,却见李繁漪从崔内人手中接过来一把伞,再头顶撑开,递到了她跟前:“夏末多急雨,过一阵就没事儿了……看你衣裳也脏了,洗洗吧?我府上有干净的衣裳。”
  伞打下来,游廊上的灯光忽微微,将她的面容模糊了几分,昳丽的眉眼少了几分锐气,显得温柔了不少,那双凤眼却依旧好似带着钩子,盯着她,忍不住就会看得发呆。
  往前数十年,清霜属实没有见过这样的美人,美得不容置疑,只看过去的第一眼,便能笃定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偏还美得锋芒毕露,上天赐予她高挺的鼻梁、薄而浓艳的嘴唇、仿若能洞悉心神的眼,都带着足以割破咽喉的危机感。
  被她这么看了一眼,清霜后背沁出来一层细汗,赶忙收回视线回答:“哦哦,好,多谢。”
  “殿下,伞……”崔内人看她给清霜撑着伞,忍不住出声。
  “她才到我肩膀,给我撑伞多吃力,”笑看了崔内人一眼,“崔娘,叫人去备一身给清霜小娘子穿得衣裳,再备热水给她洗漱。”
  无奈收回目光,崔内人福了福身,便走了下去。
  熏着栖风堂制的秋爽香的室内,热水的气息蒙蒙,蒸腾着清霜的面颊。
  第一次借宿不太熟的人家,她还是有些拘谨,方才吃饭也少吃了二两,但这一澡泡着,确实舒坦,仿佛四肢百骸的毛孔都张开了。
  几个女史捧着托盘在她身边放下新衣,恭声道:“娘子,可要用浴油?或是牛奶……”
  “不不不!”清霜赶忙摆手,洗澡这么私密的事情,怎么能让人伺候呢!“你们出去吧,我干洗,干洗就好……”
  女史顿了顿,应下:“旧衣我替您拿下去洗净,盘子里是新衣,您传唤一声,便来伺候。”
  换来的又是清霜抗拒的声音,她披散开头发,几乎将自己整个没入浴桶里,呼吸一下,还在水面吐出泡泡来。
  另一头,李繁漪解了发髻,披散着头发,坐在案头阅读文书。
  “殿下。”替清霜拿走衣衫的女史走进,“小客人衣衫中,有张信,交予您定夺。”
  “信?”李繁漪扬眉,顿时来了兴致,搁下手中的笔,“拿来我看看。”
  女史呈上,她接过,却发现那信纸已经被揉成了不像样,耗费片刻功夫,终于铺展了,她一目十行地读完,沉默了良久,片刻后,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上面是顾云篱的笔迹,简短地讲述了今日她的安排:借李繁漪的人手在茶楼大闹一番,暂时断了右相为她说亲的念头。
  末了,还特别叮嘱,上去干架的时候意思意思就好,不必下狠手。
  但照清霜今日在茶馆那一番行动,这信看来并未写进她心里,或是说,她根本看都没看这信上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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