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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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手阔绰,像是这辈子没用过钱似的,”一人啧啧两声,“不过一碗粥,给了我十文钱!”
  嗡嗡的议论声从身后传来,被议论中心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只一味听着身边女子好奇的询问:“娘子今岁几何?用什么保养的?皮肤怎得这般好……”
  说着,便想伸手去摸,谁料此时,这人才有了反应,反手将她的手扣在桌上,冷声道:“小娘子,点到为止。”
  她一身贴身的素白长衣,墨发用发冠束起,插银簪固定,两绺刘海在额角垂下,遮掩住她疏冷的眉眼,更衬得她眉心一点朱红更加惹眼。
  几近四十岁的年纪,除却眼角的细纹,再看不出来风霜,白以浓站在那里,不仔细看,还只以为是长生的仙人,不染凡尘。
  “世间没有青春永驻,若有意,日日晨起修炼,你也能成。”她冷冷抽回手,道。
  女子眼睛一亮,忙追问:“那要如何修炼才能成娘子这样?”
  “每日卯时初起身,打坐调息半个时辰,马步半个时辰,跑步半个时辰,练剑半个时辰。”白以浓认真道,却是真真要传授给她。
  然而第二个要求刚说出来,那女子面色就已经颓丧下来:“唉……这么难,那我还是老实呆着吧。”语罢,颇觉无趣,转身拿起桌上的抹布,一边去了。
  耳边终于清净了,白以浓眉头舒展开来,将杯底的茶一饮而尽。
  “白师姐,”正安静了片刻,身后却又传来一声呼唤,“你在这里。”
  来人同白以浓穿着相似,同样束冠配剑,但不同的是,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差不多打扮的人。
  “邱掌事。”见了来人,白以浓点了点头,指指茶杯,“坐下喝一些?”
  “不必了,我不渴。”来人名邱以期,与白以浓同属东南剑道一派,“师姐要在此与我们分别吗?”
  白以浓摇摇头:“今夜有雨,休整一晚,明日再走。”
  邱以期应了一声,随即摸了摸下巴:“想来……你那徒弟已下山六年有余,怎得又辗转来了江南?”
  “不清楚,”白以浓答得直白,“年初与顾方闻通信,告知我她与顾云篱在江南会长住些时日,只是不知她具体在哪,否则,也去通一封书信了。”
  “敕广司的江宁分舵前段时间被朝廷倾覆,江南也不稳妥,此去,师姐也要当心。我们今夜也休整一夜,明日各自启程。”
  手边的茶杯一顿,白以浓面色呆了呆,似乎在考虑是否该礼尚往来一番,也关心关心此人,于是愣了片刻,她语气严肃:“你也小心,待我看过她,很快就追上你们。”
  剑道颇为避世,门内弟子除却天下之事,很少干涉江湖之事,与其说身涉江湖之内,倒不如说个个都是些剑痴。
  这么多人出行,对剑道来说已经颇为罕见了。
  “此番若能见到慕禾,我在想……便将她接回剑道,找位名医来为她调理身子,也好过在东京那种地方,世多纷扰,回去了,也让她见见阿姐从前见过的风光。”
  白以浓愣了愣,半晌,道:“若她身体康健,回剑道继承邱师姐衣钵也好,只是可惜了。”
  “只是那林胥多年死咬着不放,怎么如今却同意你去探望?”她思索了片刻,“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你留心着些。”
  话说到这里,便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邱以期也知道白以浓不善言辞,颔首应过,便转身离开。
  白以浓便又恢复原先的模样,笔直地坐在长凳上,喝茶,冥想,调息,直至夜深入睡。
  但似乎她同邱以期所说的那句话成了谶言,今夜,偏偏就还不太平。
  夜深人静,渡口寂静无声,只有波涛声依旧。
  白以浓睡得正熟,却被一阵极其细微的响动吵醒,常年习武,她对任何风吹草动都极为敏感,那声音刚起,便醒了过来。
  船体突然摇晃起来,紧接着,船外乱声猛然四起!
  她的剑常年跟她一起躺在榻上,旋即,她提起剑,一个飞身破开船舱的门,一剑刺了出去。
  登时,温热的鲜血四溅,好在白以浓躲避及时,没能溅了一身,被她一剑刺死的人一身黑衣,蒙着面,看不清长相,她也意不在此,提着剑就奔了出去,抬头一看,却见长风渡内火光四起,拼杀声一片。
  迎面又冲上来一群黑衣人,见了她,好似看见软柿子,对视一眼,便道:“先解决她!”
  白以浓眸色凉了几分,挽了个剑花,一语不发,不待他们冲来,便欺身而上。
  一时间,剑光与血液飞洒,酿成这独具一格的夜色。
  待一剑看清那人腰间配饰,她面色更是一寒,一剑将那腰牌挑下,拿在手中:“龙门走狗。”
  *
  顺衡武馆内。
  忙碌擦洗了一日的萧介亭累得满头大汗,接着去将木桩子摆整齐,这才到了下工的点儿。
  值守的老人见他一如往常般从武馆出来,笑呵呵开口:“小伙子,是习武好还是干活好啊?”
  萧介亭无奈:“干活自有学问,我虽想习武,但寄人篱下,只能听别人安排了啊……”
  只可惜这老人并不吃他卖惨这套,笑了两声,便继续道:“明日辰时,记得准时来啊。”
  萧介亭曾多次怀疑此人耳背,但苦于没有证据,每次都被这老头气得够呛,见状,他认命叹息一声,束紧衣服便赶紧离开了武馆。
  深夜的东京城贫民区,格外安静,家家门窗紧闭,只能听见狗吠鸟鸣,萧介亭一路顺着记忆走着,路上碰见打更的更夫,开朗地打了声招呼,便拐入曹门里内。
  漆黑的路上几乎没有灯光,仅靠上面的月光找路,萧介亭困得打哈欠,一路向里,模模糊糊间,似乎看见什么人鬼鬼祟祟地蹲在自己暂住的小院边。
  他顿时精神起来,摸出腰间的小匕首便压着步子凑了上去。
  “兄台,鬼鬼祟祟干什么呢!”他喝了一声,手里匕首还没来得及下,那鬼鬼祟祟之人便一个利落的转身,一脚给自己踢出去老远。
  “呕!”这一脚正中腹部,险些将他肚里那点晚饭给哕出来。
  手里的匕首应声跌落,萧介亭怒了,捂着肚子站起身,就要给这贼人个好看。
  怎料刚起身,头顶的月光便恰好落在了他脸上,将他五官照得格外清晰。
  “哪来的小贼,赶上你爷爷家造次,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黑夜之中,不待他的口号说完,就听见一声怒而发颤的声音,有些熟悉,有些令人毛骨悚然地在面前响起:“萧介亭?!”
  被叫住名字的人浑身一凛,连忙揉了揉眼,看了过去。
  这一看,险些给他三魂七魄吓得干净——大晚*上的,林宣礼为什么会在这里!
  萧介亭自问一生不算行善积德,也不算烧杀抢掠十恶不赦,但在运气这方面,一直未能如意。
  看清眼前这活阎王,萧介亭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几乎是下意识的生理反应般拔腿就跑。
  身后传来一阵抽刀声,林宣礼在他身后怒喝:“站住!!”
  但他哪里会听他的话?萧介亭挤住眼睛,用尽全身力气一通乱跑,后面的人似乎终于被他甩开了,正感叹这回老天总算站在他这边时,头顶便传来一阵破空之声。
  头皮一凉,下一秒,一阵鸣金之声在黑夜之中炸开,火花四溅,萧介亭只觉虎口一麻,紧接着,匕首被振飞,他险险避开那劈来一刀,一个翻滚向后滑铲了数尺。
  “林狗贼,你还不肯放过我,都说了,不是我干的!跟我们没有关系!”见刀尖已经横在了自己脖颈处,萧介亭终于忍不住崩溃了,歇斯底里吼了一声。
  然而黑暗中林宣礼,却久久没有言语。
  片刻后,横在颈间的冷冽刀锋忽然移开了,泛着寒意的长刀被收入鞘中,林宣礼沉着脸,眸色幽深,盯着萧介亭:“我知道。”
  已经准备了一箩筐骂人的话的萧介亭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啊?”
  第136章 你果然……爱穿蓝色
  “大计未成,”他一脚将脚边的匕首踢了回去,“东京保不了你多久,你若有些脑子,就赶紧滚出去!”
  “我呸!”听见这话,萧介亭怒了,“我好不容易来东京,就为了给师尊翻案,岂能就这么走了?!”
  “你所谓翻案,就是蜗居此处,静待时机吗?”林宣礼冷笑道,“萧拥雪被关在大理寺典狱,非官家之令不得探视,你在这里,怎么进大理寺那种地方?”
  “大不了……!”
  “大不了杀进去?”后者冷笑了一声,“你还想萧拥雪在狱中过得再惨些?”
  萧介亭哑口无言,如他所说,自己空有一腔孤勇,却也无谋,怎样救出萧拥雪,他还未曾细想过,只想来东京,见她一面……
  面色怔忪,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此时有多么可笑。
  “我给你七日,尽早离开东京……过往种种,我不追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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