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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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伸出去的手忽地被身后的人握住,然后再轻柔地带她回了远处:“不必管她。”这里拥挤了太多人,反而将两人可站的地方挤走不少,因此,挨得很近。
  顾云篱又道:“总有人烂舌根,喜欢这样议论他人。”
  实则林慕禾早就对这种话免疫了,并不在意,但听顾云篱这么认真,她怔了怔,转而落寞道:“也罢,这些话,早听得快起耳茧了。”
  看着她低下头的模样,顾云篱更有些愠怒,握住她的那只手不自觉地用力:“不施以惩戒不足以威慑,今后再有这样僭越无礼的,你不用怕他们,只管惩戒。”
  林慕禾笑:“议论的是我,可顾神医看起来却比我还要生气。”
  语毕,顾云篱方才意识到,她一怔,发觉自己捏她有些用力了,忙松开:“弄疼你了?”
  “我没事。”
  顾云篱一下又止住了,皱着眉低头思索。
  确实如她所说,若有机会,自己真的想为她平了这些不公,或许朋友之间,就是这样吧?总想着为她考虑多些,替她不平多些,想替她分担苦痛多些。
  耳边清霜的声音却再次把她拉了回来。
  “我先前学过相面之术,看两位印堂发黑,双眼凝滞无神,怕是有祸事临头。”
  “你胡说什么!”顿时,小厮怒了。
  “我好心提醒你呢,若是不想遭厄运,就管住嘴,少在背后议论他人是非口舌,省得烂舌根子,为自己积攒点功德。”清霜说着,笑着松开两人,“你们不也为奴,在别人阶下捡饭吃,都是苦命的,何苦去编排同样命苦的人?”
  那两人顿时面色一窘,四下看了一圈,才看见在红柱后的林慕禾,顿时知晓自己议论主子被听了去,两眼一睁,赶紧灰溜溜地跑开了。
  看了眼这两人逃也似的步伐,清霜眯了眯眼,不屑地“切”了一声。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嫌弃这两人,又颠颠跑回顾云篱身边:“真是长舌鬼,呸。”
  听她跑回来,林慕禾失笑道:“多谢你,清霜姑娘。”
  “顺手的事,”清霜摆手,有环胸看了眼在府门前停好的车驾,忍不住啧啧,“不过说来,确实有够重视,不才请个期,就送来这么多。”
  顾云篱眸色微暗,也抛下方才那点迷思,道:“看来这位纪家郎君,很是满意这亲事。”
  “主君位高权重,东京也有不少想攀附的贵胄高门向长姐提亲,也被拒了,这天大的好事落在纪家头上,他们自然感恩戴德。”林慕禾顺着她的话,答。
  “右相也当真舍得,让女儿低嫁给一个门第远不如自家的。”
  他对林慕禾这个亲生骨肉已经至此,这样谋划也并不意外了。
  林慕禾笑,摇了摇头:“主君一贯自诩清流一派,最忌讳与世家沾染,败坏名声。”
  顾云篱了然,“噢”了一声:“那这位纪家郎君,看来不日也要擢升去东京任职了?”
  林慕禾抿了抿唇,只轻轻顿首,没有明说。
  皇帝忌讳世家,忌讳的更是他们繁杂的根基、人脉,孤木不成林,世家相互通婚、结亲,将他们牢牢地圈成一体,形成了足以让皇室忌惮的势力。
  是而,皇帝才更加亲近不结党、不成圈子的清流一派,这倒也是右相为何这些年能快速升迁的原因。
  正所谓“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皇帝急需有人能制衡逐渐势大的左相代表的世家,而出身寒门的右相又足够拔尖惹眼,自然赶上了这好时候。
  帮扶一下姑爷,当然也不过他抬抬手指而已。
  明白此事后,在一众庆贺的吉祥话中,这场热闹的主角也缓缓从为首的轿子中欠身,由沈姨娘扶了出来。
  去请期,她穿得端庄明媚,仿若没有一丝阴私,嘴角也轻轻噙起笑来。
  看来那从未见过面的纪家郎君,确实颇合她的心意。
  喜气洋洋的人群中,只有几人与这气氛格格不入。
  林慕娴抬起眼,目光倏地落在了那个站在红柱前,一身浅绿褙子的林慕禾身上。
  她依旧眼覆白纱,身形柳枝般仿佛风吹即折,羸弱地站在那里。身旁,还是一脸冰冷漠然的顾云篱,还有那个站在两人身前,扎着双髻环胸看着自己的丫头,具体叫什么,她不太记得。
  顿时,喜悦感减淡了大半分。
  第81章 我也想帮你,哪怕是小事也行
  周边恭贺道喜声她没心思听进去分毫,余光时不时都在瞥着上方的林慕禾。
  “娘子,小心脚下。”沈姨娘的提醒声适时地在她身旁传来,恍然间,她才发觉,已经走上了台阶。
  手心里沁出汗来,林慕娴咽了咽口水,重新将目光收回。
  然而,原本站在柱子前的林慕禾却动了,连同着身边的顾云篱与清霜,也一并从人群后,走至前来。
  她方才稍稍宽松的心顿时又提起,脚步停滞在阶梯前,任沈姨娘如何提醒,都没能再向前迈一步。
  众人看见她的反常,又看着走来的林慕禾,一时间你一眼我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朱红色的高柱在她视野里擎起,连接着林慕禾身后厚重肃穆的神色大门,这般看去,仿佛整座府宅都要朝自己压来,而视野中心的人被人扶着,站在离自己三四级台阶远的高处,看不见眼神,唇角勾起,笑得温柔娉婷。
  但她硬生生从那一点笑意中看出些渗人的意味来。
  慌乱从激烈跳动的心脏处抽芽,她手心冰凉,问:“二娘?”
  清风拂过,吹起眼前人衣摆,那道和煦的声音也随风传来:“慕禾特为大姐姐道喜。”
  浑身一松,林慕娴不太自然地眨了眨眼,快速端正了自己姿态:“难为你病体还出来迎接,风大,快随我进去吧。”
  她脸色还有些发白,不敢看林慕禾,眼神乱飘,却蓦地又对上了顾云篱的眼神。
  “恭喜大娘子。”她垂首,语气淡淡地恭贺了一声,说不上真挚。
  林慕娴应,已经带着几人步入了前院。
  下人们散去,只剩下些平日伺候她的女使仆役,沈姨娘又在一旁清点贺礼,林慕娴吸着气,却忽然感受到身后站来一人。
  她错愕回头,却见是顾云篱。
  她神色如常,语调平和,像是不经意想起这事才提起般:“前几次大娘子托我为您诊脉,几次都平稳如常,如今可还要再诊一次,干脆放下这个心来?”
  林慕娴哪里还敢再让她诊脉,忙说不用了。
  顾云篱却眸色流转,扶着压襟道:“也罢,我还说,那日清霜为娘子留下的解药,本是为了救林姑娘的脱身之计,怎料却阴差阳错,歪打正着治好了娘子的哑毒。”
  林慕娴一怔,瞳孔骤然一缩。
  “如此看来,娘子也算是有福之人,能逢凶化吉。”她违心地夸着,一字一句间却在细细观察着林慕娴的神色,“想来此后,娘子也定能顺遂。”
  这不是试探,而是旁敲侧击地告知林慕娴,她的那些手段已经被剥得一干二净了。
  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就这般让她碰上了?再者,顾云篱不是傻子,她中的毒究竟是如何痊愈康复的,焉能不知?
  一瞬间思考通这些事,林慕娴张了张嘴,才发现喉间凝滞,恐慌几乎已经化作实质,堵住了她的喉舌。
  她猛地抬起头,才发现,连同林慕禾与清霜,都在看向自己这里。
  登时,宛如有一千根针悬在头顶,光是锋芒就要将她扎得千疮百孔。
  她到底是从小深受教养,行动之间都从未出格过的女娘,哪怕心中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除了面色微微的变化,还是看不出破绽。
  半晌,她双眼涩痛,才晓得眨眼,声音发直:“多谢顾娘子吉言。你为我诊治费心,于您的酬谢,自然不会少。”
  顾云篱应了一声:“娘子家事,我便不在这里打搅了,林姑娘还今晨还有些不适,我再为她熬些药去。”
  林慕娴维持着体面:“是了,二娘的身体要紧,顾娘子快些忙去吧。”
  “清霜。”顾云篱唤了一声,抬步追上前面的人,“回去吧。”
  于是携着林慕禾一同折返,离开了林慕娴的视野。
  好似悬在头顶般地针芒瞬间消失了,林慕娴松了口气,冷汗从脖子后渗进了衣料中。
  还未发现她们话里锋芒的幼月看见她的汗,惊呼了声:“娘子是怎么了?今日的天也不是很热,要不要去再叫那个……?”
  “不必。”喝止住幼月,林慕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不其然摸出来一手汗。“我累了,你替姨娘清点,我放心,叫姨娘送我回房休息,我有些话想与她说。”
  幼月还想再问,但看她紧抿双唇,怔了一下,还是依她所说,照办了。
  熏香的室内,打扫整洁,和谐宁静。
  可林慕娴却躁动不安地来回走着,直到珠帘被破开,她才终于止住步伐。
  沈姨娘面有倦色,但看向她时,还是笑笑,问:“姐儿叫我来说有话说,可是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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