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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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挡人做生意可不好。”她补上一句。
  被戏弄的愤怒与羞耻感涌上柴涯头顶,可再看三人稳坐长凳上,又转瞬间强行将那感觉压了下去。他眸色更冷,声调冷硬吐出一句话来:“若是等人……可是在等那姓常的游侠?”
  瞬间,顾云篱眉心一跳,心口咚得一声一跳。
  她没有表现出来,兀自就近拿起杯盏,向嘴中送进一口滚烫的茶水。
  舌尖被烫得一颤,她硬生生忍了下来,用后齿咬紧忍住痛感。这一下,好歹让她冷静了下来。
  片刻,她抬起眼,斜仰起头看向柴涯,状似不经意道:“府中的游侠,与我何干?柴大人,为何总是要屡次空口污蔑他人?”
  她面色如常,并无一丝异色,好似此事真真与她无关的模样,柴涯眼球盯得干涩,良久,才见他眨了眨眼,扯出笑来:“不是顾娘子认识的人就好。”
  顾云篱没有移开视线,只看他,看他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柴涯后退了一步,将漆黑的横刀背回身后,道:“她用黑鸦与府外之人传递讯息,昨日大娘子出行时,还跟在车队后。”他平静地陈述着。
  “传信皆要递往西南,前不久府中鸟患,更是她一手促成。”
  “十分可疑。”
  顾云篱皮笑肉不笑,冷眼看他:“柴大人与我说这些做甚?抓捕府中疑犯,不是你们的事情吗?”
  “顾娘子误会了,”柴涯道,“府中恐有这人的内应……她屡次扰乱府中安宁,其心不良,某也只是提醒娘子,莫被她暗算了。”
  清霜的手搭在腰间,死死抠着剑柄,好控制自己的颤抖。
  第60章 果然,滇州出乱子了。
  顾云篱:“内应?柴大人这话,莫不是还让她跑了?”
  闻言,柴涯面色沉了沉,再次掂了掂刀:“这便不劳顾娘子操心了,这贼人去向,自由我们来办。”
  顾云篱收回目光,没有答他,只是又喝起茶来。
  见再问不出来什么看不出来什么,柴涯终于收回了审视的目光。
  “走。”他扭过头,脸上扯出来僵硬又吓人的笑立刻消失殆尽,一招手,身后那群皇城司兵额一并齐刷刷地跟着他大步离开。
  脚步声渐远,这茶摊重新热闹起来。
  清霜一双眼睛来回乱瞟,见没了柴涯在,立刻便要开口:“姐姐……”
  “清霜姑娘!”
  她刚张口,一块掉渣的酥饼便被对面的随枝一把塞进嘴里,堵住了她的话。
  “这饼可是扬州一绝,不吃多可惜啊。”
  一双圆眼瞪了片刻,清霜惊疑不定,但还是听话地嚼了嚼嘴里的酥饼。
  紧接着,就看见随枝对她做了个口型:还没走。
  登时,她就压低了眉,恨恨地咬了一口酥饼,心中又急,暗骂道:不是人的柴涯,跟狐狸一样精!
  “正好饿了,”见她理解了自己的意思,随枝笑笑,“对面的福越楼也是扬州出名的酒楼,咱们不如上去等?”
  她不过片刻,便清楚了两人的处境,遂提议。
  算算时间,也快到了。
  把茶水饮尽,舌尖仍旧痛得发麻,顾云篱垂下眼睫,将翻涌的心绪掩藏下去:“也好,清霜,吃完就走吧。”
  不敢耽搁,清霜就着茶水三下五除二吃完酥饼,扔下一把铜板,连忙跟着顾云篱与随枝进了福越楼中。
  果然如随枝所说,福越楼不愧为扬州第一,光是一楼的大厅便挤满了食客,厅前的屏风处,还有斗茶的、唱曲的、弹琵琶的,一时间喝彩声,歌姬的吴侬软语声交错在耳边,叫人乐不思蜀。
  随枝轻车熟路找来过卖:“小哥,为我们开间楼上的雅座。”
  “随枝娘子!”那过卖眼睛一亮,又看了看她身后的两人,“又有好生意啊。”
  “妈妈托我办事,哪有什么生意。”随枝嗔笑一声,又伸手朝向身后的两人,“顾娘子。”
  她掂了掂手,是要钱的架势。
  清霜咬唇,在顾云篱点头首肯后,忍痛掏出一块银子,扔给了随枝。
  “多谢小娘子~”随枝咧嘴一笑,转手就塞给那过卖,“有劳了。”
  过卖立刻便引三人上楼。
  清霜走在顾云篱身后,暗暗嘟囔:“等找到师父,一定从他身上双倍抠回来!”
  顾云篱:“……”来一趟扬州不易,但求人办事哪有那么容易,多少要花些银子。许是她不甚管钱,倒真没有清霜这样肉痛的实感,闻言,也只是眨了眨眼,同意地附和了一声:“嗯。”
  那在前面引路的过卖停下唤几人:“今天不巧,北三席都被位大款儿定了去,只剩下角落这间了,几位不嫌弃的话……”
  “无事,”顾云篱道,“劳烦小哥。”
  清霜问:“谁这么大排场,一口气定三席啊?”那得花多少银子!
  “是咱们扬州府头等的贵人孙大人家包得场子,说是有了不得的客人呢。”过卖答。
  “嚯!”清霜眼睛一亮,朝身旁的顾云篱努了努嘴,八成就是那总舵主了。
  进了雅间,本来便没存什么吃饭的心思,顾云篱由着随枝点了几道,才打发走了过卖。
  正思考着如何应对这隔墙之耳,这雅间的门却被拉开,一群各自娇艳,花红柳绿的歌姬舞女鱼贯而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又是花香又是脂粉的香味。
  顾云篱看愣了,随枝就在一旁热情地介绍道:“今天带顾娘子也来领略领略咱们扬州酒楼的滋味。”说话间,她朝她眨了眨眼。
  紧接着,这群女子便像是排练好了似的,不用几人点曲,各自在位子上坐好。
  只见为首的云髻的女子一扬手,转轴拨弦,一阵琵琶声激起。
  下一刻,其余乐器声紧锣密鼓地跟上,霎时间便将清霜凌乱的声音压了下去:“这这这……”完了,又是她没见过的阵仗。
  这下,说话就不怕被外面的人听见了。
  见时机成熟,清霜也忍不住了,扶在桌沿上道:“姐姐,常师叔……”
  “看柴涯的样子,师叔应当是逃脱了。”才不过走了一天,旧宅便出事儿,顾云篱发觉自离开江宁后,这眼皮子就时不时跳几下,总像是在预兆着什么,根据她的经验,这种时候这不祥的预感总是格外应验。
  此时,她真恨不得自己分成三股,一股去看着林慕禾,一股去看着常焕依,另一股再留意着顾方闻的动静。
  这么多年,真是鲜少有这么忙乱的时候。
  “他们那么多人,万一师叔一个不测……”说了一半,清霜赶紧打了自己一嘴,“呸呸呸!”
  “几位若是担心,我大可让江宁的姐妹们留意。”随枝见两人愁眉不展,开口道,“若是有消息,便告知……只是我们女儿家没什么本事,也只能为两位打听消息了。”
  没想到这一个秦楼竟然还有这么多营生,顾云篱眨了眨眼,只心叹一句,就要开口道谢:“多谢……”
  随枝却伸出手来比了个“四”:“除却给妈妈瞧病,这是另外的价钱。”
  顾云篱:“……”能有消息是好的,总比她们两个在这里被动地等待要好。
  眼下当头之事还是找到这位总舵主,顾云篱拉开门向外瞧了一眼,北三席依旧空空如也,不见来人。
  “虽然不太妥当,”她收回目光,“但我仍想问一句……消息真的靠谱吗?”
  随枝挑眉。
  下一刻,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的真实性,雅间之外传来一阵哄闹声。
  过卖扯着嗓子喊道:“北三席贵客到——”
  顾云篱一惊,回看随枝,见她耸了耸肩。
  拉开一道缝,便见一群人乌泱泱上了楼,这群人走得很快,顾云篱来不及看清,就闪了过去。
  “赵令主,这边请、这边请!”有人殷切的声音响起,向着北三席去。
  狭窄的视野里,顾云篱尽力去瞧,下一刻,就见一人倏地从她视野里掠过。
  一身暗色的窄袖短褙子配织金褶裙,来人配珍珠红带,两鬓钗环整齐,四五十岁的模样却风华依旧,依稀窥得年轻时的风采,她周身一股沉稳之气,闲庭信步,纵使身侧的人如何夸耀,也不见色变。
  忽而,女人的眸子一动,毫无预兆地朝顾云篱看来。
  那是一双明亮矍铄的眼,藏在略有细纹的眼中,闪烁着上位者似乎洞悉一切的精光,只一瞬,便将顾云篱看愣在原地。
  那人很快地闪过,似乎那一眼也只是自己的错觉。并无被发现偷看后的赧然,顾云篱莫名吞咽了一下口水,纳罕:这人五感极强,隔着这么远,竟然都能发觉自己。
  “姐姐,是那个总舵主来了吗?”清霜急急忙忙跑来问。
  不知为何,顾云篱无比确定,那人就是那位“总舵主”。
  如今的敕广司依托于南部的集成所起,它不同于其他江湖门派,讲究掌门尊卑,这地方以钱权为尊,谁的手段硬,谁就能当那个话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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