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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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她暗自心惊,好一招声东击西!
  格挡的姿势刚出,冰凉的长柄便悄无声息地贴上了她的脖颈,瞬息间,她便落了下乘。这一瞬,她也看清了那射出来的东西是什么——竟是一柄漆木折扇。
  “我的天老爷,”一道声音自身后响起,“我何时惹你了?犯得着用杀招来对付我?”
  清霜一愣,又觉得这声音熟悉,又不敢放下戒备,便厉声问:“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是我。”来人披了一身黑色的油布雨披,说话间,横在她脖颈间的剑柄已经被他收回,清霜的心这才放下来些,一抬眼看此人,却看见他肩头似乎还扛着什么东西。
  那人对她的目光若有所感,便将肩上的东西一把摔在了地上。
  一声闷响,伴随着的还有一阵模糊的痛呼声。竟然是个人!清霜吓了个激灵,赶忙后撤了一步。
  “我瞧着你们还落了个人,”那人抬脚将地上的人翻过来,“鬼鬼祟祟地跑,瞧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语罢,他终于舍得将头顶那油布兜帽摘了下来,露出他的庐山真面目了。
  清霜定睛一看,夜里漆黑,看不真切,然而就这样模糊的一点面容,便足以让清霜想起来了:“楚……是你!你是楚大哥!”她眼眸一亮,惊呼出声。
  此人正是楚禁,与顾云篱和清霜正颇有一段渊源。
  “我还以为你忘了我,才对我刀剑相向呢。”来人头发束起,胡子拉碴,三四十岁的模样,这么会儿功夫他的头发也被雨水打湿,而眼睛却矍铄有神,“喏,你看,是不是你认识的?”
  说着,他又抬脚踢了踢地上的人。
  清霜这才低下头去看,这一看,便“啧”出了声:“路府尹……?”
  只可惜他被楚禁打晕,已然无力回话了。
  这风雨交加黑灯瞎火电闪雷鸣的晚上,又何苦他亲自来临云镇看一眼?
  “这人我来收拾,”楚禁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又重新戴上兜帽,“你不是要去院中,快去!”
  经他提醒,清霜这才想起这茬,连剑都来不及收入鞘中,便跃上墙头翻了进去。
  只见院门对侧的屋子门户大敞,顾云篱正倚在门边,有些疲累地坐在地上。黑暗之中,隐隐又能看见林慕禾偎在一旁,看样子,情况似乎不是太坏。
  她连忙跑进去,从门边的抽屉里摸出一支干燥的火折子,将那扔在地上的灯又重新点燃。
  “姐姐!”支起灯,挂在门边的卡槽里,清霜又扶起顾云篱,“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去扶林姑娘。”大约歇了片刻,顾云篱站起身,将大敞的门合上,任凭风雨在屋外鬼哭狼嚎。
  她低头欲找根绳子将赵玉竹捆起来,便将室内的灯都点了起来。
  这一来,也看清了赵玉竹的样子。她被点了穴动弹不得,在地板上躺着,药瘾第一波刚过,此时满头大汗,嘴中也不知在喃喃什么,那眼神空洞寂冷,就这样一直看着头顶的房梁。
  低头找绳子的功夫,赵玉竹却忽地怅然出声:“顾云篱。”
  她动作一滞,偏头看向她那处,没有回应。
  “你不如来个痛快,何必如此?就不怕我再逃脱了,与你们寻仇?”
  默了一瞬,顾云篱面不改色地取出麻绳,将她从地上提起来,一圈一圈缠绑起来:“大豊自有国法例律处置你,还犯不上我一介小民替官府行司理之责。”
  赵玉竹怔了怔,半晌,自哂地“呵”了一声,脑子里不知也在想什么,片刻后,又朝着空气啐了一口,骂道:“这狗屁世道,官府?官府也不过是拿钱办事的东西。”
  顾云篱没怎么干过给人绑绳子的活,愣是绑了许久才绑结实。
  “官商勾结,此事捅到东京,叫台谏知晓,你即使不死也必定会脱一层皮。”顾云篱将她扔在一角,冷冷地说道。
  “不死?”赵玉竹重复了一句,“小顾,你错了。”
  她称呼变得快,顾云篱愣住,扭头看她,就听她接着说道:“压在我头顶的是江宁官府,那压在江宁官府头顶的人又会是谁?你这么聪明,不会猜不出个大概来。”
  江宁偌大富庶之地,自然不是寻常人能够管得来的。顾云篱本以为只是一件普通的官商勾结之事,顶多掺杂了林宣礼想要肃清江宁贪官污吏的举动,再往上,又能牵扯到谁呢?
  可赵玉竹这一句话,却霎时间于她如醍醐灌顶。
  “我的生死,不过是这群人抬手之间的事罢了。”
  第35章 一股莫名的情感在名为“怜惜”的土壤里生根、发芽,悄然滋长。
  林宣礼位居皇城司,替官家办事,可她也不能忘了一件事——他是右相之子,于情于理,都该偏向着右相,既如此,一个小小江宁的贪官又何苦值得他冒着被台谏参一本越职言事的风险,去设局设计贪官落网?
  那自然是因为这件事值得做了,这般一想,原先令顾云篱疑惑的点解开了:这江宁的官吏恐怕都是右相政敌的门下客,林宣礼这般做,也是为他父亲的派系之争添砖加瓦罢了。
  他押送萧介亭,离开江宁又留下一批人,明面上是照看林慕禾周全,可连着这些日林慕禾身陷囹圄,这群暗卫都没有出现,反倒是路由之按捺不住和赵玉竹起事时准时出现,未尝不能探查他的用意。
  眉心狠狠一抽,顾云篱尝到舌尖的铁锈味,暗自哂笑:这林宣礼果然是个做官设局的好料子,就连庶妹的安危都能被设计进他的局里。可他终究百密一疏,叫萧介亭跑了去。
  “你究竟想说什么……”她手指掐进肉里,隐隐猜出了个大概。
  “趁我如今还活着,我提醒你一句吧,”赵玉竹吸了口气,大抵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别以为自己能摘得干净了,你那日入公堂替林家二娘辩白时,便已入局了。”
  她绝口不提那“压在江宁官府头上”的人是谁,可见对此人的忌惮,顾云篱心中一白,忽然便想通了。
  右相自诩清流,而如今朝中与清流相抗,为清流不齿的,不就是世族势力根深蒂固的权臣吗?这么一说,就简直像是把左相的名字贴在明堂上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她只想查清旧案一事的真相,却身不由己地被牵扯进这朝廷党争,哪怕这江宁官员的落马不是出自她本意,可那高坐权力之椅上的勋爵贵人又如何会在意寻常人的死活?他们自然不会轻易姑息让自己的势力被无端砍去的人。
  一时间,顾云篱心里一阵无语,不知该作何反应,良久,她眸子转了转,盯着倚在墙角的赵玉竹,冷笑出声。
  她还想问些更具体的事情,可任她如何质问,赵玉竹只垂着脑袋沉默,都是一副不愿回答的模样。
  风停雨歇,林慕禾也悠悠转醒,她头痛欲裂,摸着一旁的帐幔扯了一下,就听见有人在耳边轻声唤:“姐姐,林娘子醒了。”
  抚着头缓和了一会儿,她这才彻底清醒了过来,回想了一番方才的事,她这才想起一件事来:“清霜姑娘,小叶、小叶呢?”
  清霜安抚她:“小叶姐姐没事,她被吹了迷药,在外屋睡着了,我已经把她安顿好了。”
  顾云篱走至她榻边,拨开了眼前的帐幔,勾在一旁。她垂下眸子,借着昏黄的烛火去细看她的脸,表情凝重,目光又复杂。
  选择为林慕禾医治眼疾,真是对的事吗?心中默默想着,她抬手抚上林慕禾的额头,探知了一下温度,索性没发烧,这真是万幸。
  “顾神医?”察觉到她的走神,林慕禾疑惑地出声。
  倏然回神,顾云篱移开手掌,眨了眨眼:“无事,可感觉身上哪里不舒服吗?”
  林慕禾揉了揉脑袋,答:“只是头有些疼。”
  “让你平白受这般惊吓,是我思虑不周,真是抱歉了。”看她脸色有些泛白,顾云篱叹了口气,道。
  “顾神医哪里的话。”林慕禾却摇头,“是歹人之错,为何揽在自己身上?再者,还又是顾神医再救我一回,话至此,我真不知要如何感谢你了。”
  面对自己,她似乎总是语调轻缓,格外温柔。
  而一想起别有用心的自己,顾云篱心里便泛起一阵异样的感受,不敢去看她。
  “你好好休息,我去做些姜汤,再给你配些补身子的药。”
  林慕禾不疑有他,点头应:“那便有劳顾神医了。”
  看了眼一旁清霜一身湿透的衣衫,顾云篱又轻叹了口气,“快去换身衣服,一会儿喝完汤暖暖身子,不要着了风寒。”
  经她一说,清霜这才感觉身上冷,赶紧向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她突地想起楚禁的事,便回头道:“姐姐,外头有故人到访!”
  顾云篱为林慕禾拉上帘子,凝眉偏头看她:“故人?”
  门被清霜拉开,雨停的院中有些亮堂,顾云篱快步走了过去,向院中一望,入眼的便是那几个在门口立着的暗卫。
  几人点头应和了一声,便进屋将赵玉竹押解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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