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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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可真是……”顾云篱垂下眼角,“太不巧了。”
  “是吗?”赵玉竹拂了拂衣摆上沾上的香灰,抬手将飞出去的鬓发别到耳后,“今日你我在这佛寺相遇,我看倒是巧得很。”
  她上前几步,抬起手便要抚上顾云篱的肩头,动作间,旋袄袖摆下垂,露出了她半截手腕。
  原本应当皓洁无瑕的手腕,却纵横着好几道伤痕,顾云篱屏息,寂静的风声一过,她便听到了赵玉竹几乎毫无章法的呼吸声。
  危机便在这一刻爆发——
  只听“铮”得一声,一阵刀具摩擦之声在寂静的禅院之中乍起,顾云篱手腕一麻,狠狠蹙眉,刚刚取出的小刃便被身前的人一掌打掉,“乒乓”一声跌落在地。
  眼前一道疾风扇过,她运力后退了几步,却抵上了身后的石桌,瞬间无路可退。寒光一闪,赵玉竹已拔出头上的发簪,抵在了她的脖颈间。
  这位敕广司舵主之所以能当上舵主,靠得自然不是什么花架子,就连篦发的花钗,都是尖利到可以轻而易举地刺破皮囊的程度。
  身形骤然一滞,顾云篱目光下移,心跳得飞快,那尖利的钗刺离自己颈部的动脉不过方寸,只要赵玉竹心狠,下一秒便可要自己性命。
  与练家子来比,自己这点当然只算得上三脚猫的功夫了。顾云篱闭了闭眼,有些后悔这些年没和顾方闻多学几招,和这群精善武艺的人一交手,差距便体现了出来。
  “你的这点小把戏,真当我看不出来?!”赵玉竹目眦欲裂,眼眶瞪得发红,死死盯着顾云篱,声音也拔高了一个度,“小顾啊小顾,你坏就坏在太聪明了。”
  顾云篱额上神经一跳,恍然发觉了:她装作一副不知道分舵大乱的模样恰恰正中赵玉竹的下怀。她能安稳地待在这山寺中度日,必然在江宁有自己人脉和眼线,又怎会不知那日事情的全貌?
  自己才是那个在她面前演蹩脚戏的跳梁小丑罢了!
  “玉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硬着头皮装了下去,不肯承认。
  “先前郑烨递来线报,说鬼医弟子牵扯其中,我还不信,只当是个误会,”赵玉竹狞笑着,手中的钗尖几乎快要抵上顾云篱脖颈的皮肤,“如今看来,倒是事实!顾云篱,我这些年待你不薄,你又为何伙同那林狗贼来算计我!”
  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了,顾云篱百口莫辩,可当时的情形,若要自保,则必定要揭穿那几人的谎话,一切都在被迫进行,她又要找谁诉苦去?
  再者,是敕广司偷售禁药在先,现今无论什么结局,都是她赵玉竹咎由自取才是!
  顾云篱脑子里想了千八百句话来反驳她这一句毫不讲理的诘问,可真对上她的眼,还是惜命地选择继续装傻:“玉娘,你该信我的。”
  “滚!”赵玉竹喝了一声,“你下山之后,是不是想报官?叫那林贼的人来抓我!”
  又是一口黑锅,顾云篱深感其乏,闭了闭眼:“你我朋友一场,江湖义气,我怎会……”
  话未说完,就见赵玉竹摆手,眸子里狠戾毕现:“多说无益,小顾,只怪你今日运气不好,我只能解决了你了!”
  她正要蓄力抬手,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一阵缓慢细碎的脚步声来,此时的赵玉竹神经敏感得像一根随时可以挣破的鱼线,这一点声音也令她风声鹤唳,她猛地向声源看去,手腕用力,掐着顾云篱的脖子便藏匿到了她身后,手中的钗子依旧不肯放下,存在感十足地抵在顾云篱脖颈边。
  顾云篱心跳如擂鼓,额角沁出来细密的汗珠来,盯着不远处的转角,几乎就想要开口让来者快逃了。
  下一秒,一阵清脆的铃响过后,一人眼覆白纱,着一身淡青色的对襟长褙百褶裙,缓慢地摸索着墙边出现在两人的视野当中。
  林慕禾不知何时,竟然摸索着寻来了。
  第25章 再向前一步,莫怪我在佛寺杀生
  她步伐缓慢,走一步,便要抬脚试探一番,走到台阶处,又要摸索着墙壁,才敢继续行走。
  顾云篱屏着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走来,心里只剩下两个字:糟了。
  也许看见她覆眼那一圈醒目的白纱,她放下了些许戒备,佛寺境地,举头三尺有神佛注目,实生杀之举,无异于亵渎神佛,赵玉竹常年经商,自然对神佛笃信,否则也不会在此藏匿。
  她眼尾狠狠抽搐了几下,钗尖再次推进半寸,瞬间便划破了顾云篱的皮肤,一条细细的、殷红的血液顺着脖颈流下,在她身上蜿蜒出一道危险的血痕。
  林慕禾动作依旧,听见微微的响动声,便问:“顾神医,你在这里吗?”
  顾云篱屏着气,还想挣脱赵玉竹的控制,可这人看起来似乎发了狂,她愣是没能撼动她半分。
  被控制住的手腕被赵玉竹狠狠一捏,意思再不过明显:若是叫林慕禾发现了赵玉竹的存在,那今天死在这寺庙里的恐怕就是两个人了。
  顾云篱吸了一口气,默默又吞咽了一次口水,再缓缓抬眼。
  “我在这,林姑娘。”她声音平稳,叫人听不出端倪,一如往常,“你怎么来了?”
  声音响起,林慕禾循声张望了一圈,才答:“看你许久不回来,我有些担心。”
  身后,赵玉竹紊乱而炙热的呼吸声还在耳边回响,气息喷洒在脖颈间,顾云篱时刻能够感受到身后的威胁,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我没事,前面有好多杂物,你不要过来。”
  林慕禾顿了顿,停下了摸索的动作:“可是问到路了?耽搁如此之久,我害怕你出事……”
  顾云篱张口否定:“还未问到,那沙弥正在默经,需等他默诵完毕,才能问路。”她脑子转得飞快,几乎没怎么思考便胡诌了出来。
  一股风吹来,吹得禅院中的大树枝叶沙沙作响,将顾云篱鬓角的头发吹了起来,她眯了眯眼,看着原先位置上的林慕禾动了动身子。
  “若找不到,就不要找了。”林慕禾开口,声音比起先前轻了许多,“林间也是野外,恐生祸事,今日天色也欲渐晚,不如打道回府吧?”
  身后的人发出了一声不耐烦的“啧”声,轻得只有顾云篱能听见。
  她的神经绷紧,吐出一口气:“好,你先回去吧,我瞧后面有些东西比较在意,去瞧一眼就来找你。”
  本以为这般就能让她离开,可林慕禾竟是在原地站定,半天没有响动。
  隔着有些远,顾云篱看不清她的表情,可身后人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她却听得一清二楚,不能再拖下去了。
  她这个想法刚刚一起,就见林慕禾启唇道:“顾神医瞧见了什么?我也想……”
  说着,她向前迈开步子,欲向上走到顾云篱身边,瞬息间,顾云篱只觉头皮发紧,还没能说出阻止的话,便听得林慕禾又“啊”得惊叫了一声!
  她这一步,踏空了。
  眼前的画面变得极慢,电光石火间,顾云篱看见她褶裙下的翘头云屡踏空,浑身一个趔趄,向前栽去——
  而身后的人本就是惊弓之鸟,她这一声惊叫,更是成为了将她紧绷神经射穿的那一支利箭!
  赵玉竹本就极度敏感,而突如其来的变故,立刻便将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可这也只是刹那,目光偏移的那一刹,赵玉竹立刻回神,猛地惊起一身冷汗——着道了!
  而顾云篱也只需这分神的刹那。
  手腕的力道忽地一松,她迅速将短刃从袖中振出,反握于掌心!这一刻,稳住下盘,使了死劲便一脚狠狠踩在了赵玉竹的足背上!
  脖颈上的威胁一松,赵玉竹痛叫了出声,正想要再次桎梏住顾云篱,眼前却突然闪过一阵刀光!
  短刃出鞘,寒光掠过,照在她凌厉的眸中,下一刻,血花四溅,她没能给赵玉竹一击致命伤,却在她脸上划过一道长长的血痕。
  赵玉竹厉叫了一声,大骂:“顾云篱!你这贱人!”
  变故只发生在刹那之间,顾云篱趁机迅速后退,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转头去看林慕禾,她半跪在地上,脸色茫然:“顾神医,有危险?!”
  “林姑娘,不要往前,快回去!”
  她话音一落,赵玉竹便再次飞身而上:“今日谁也别想从这禅院里出去!”
  她的武功自然在顾云篱之上,力道也比她大了不知几倍。眼看她身形飞快,立刻便要闪现在自己身前——若接不下这一招,那她拼死转圜来的机会就会功亏一篑。
  力量的悬殊在此时此刻变得尤为致命。
  来势汹汹,若不迎击,便退无可退。
  忽而,一阵“簌啦”的金属利片声破开风声,跃入耳中,身侧窜起一道罡风,一个身影脱兔般跃出,借阶梯之力,迎上已经接近癫狂的赵玉竹。
  是清霜?顾云篱愕然地睁大了眸子,看她展臂,将腰间的软剑一把抽出,声如瀑水,形如银练,只用了一招,便四两拨千斤地将赵玉竹紧握在手心的钗刺挑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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