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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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那天就戴了那块表,苏玉当时什么都没有问,不过江萌倒是提了一嘴:“你知道么?这个表的名字很好听。”
  “叫什么。”
  “黑骑士。”
  “是不是有种被守护的感觉?”苏玉说着,特意去看她的眼睛。
  江萌笑了一笑,眼底有些苍白。
  她低头看表,忽然不笑了,也不说话了,噤声好一会儿,只是静静地在看指针走动。
  “他说,他的心率天生比别人高,秒针走两下,他的心就跳三下。”
  她说所以她相信,想念一个人的时候,你摸着他的表,就一定能听到他的心跳。
  江萌说话时,神色淡得反常,她低头摸着她手上的“黑骑士”。
  那日阳光极盛,从咖啡厅的窗子里透进来,于是苏玉顺着她的动作就看到,那精致的表盘上,浅浅地落下一枚女孩的指纹。
  江萌不爱诉苦,她只是一声不吭的难过。
  她摸着那块表,只觉得这样沉默下去好像也不是办法,于是还是开口轻声说道:“其实我觉得……方宇泽这个人,不是很有担当。”
  原来他叫方宇泽。
  苏玉很少这样听到她说出“天空树”的大名,竟然是那样忧伤的时刻。
  一个说惯了对方好话的人,能讲出一句轻描淡写的指责,显然已经站在了被伤透了心的结局里。
  苏玉没有恋爱经历,更没有分手过,她连安慰都找不到切入点,最后是反问了她一句:“你很喜欢他吗?”
  她突出了很这个字,她相信喜欢是有的,至于到什么程度,苏玉就不得而知了。
  闻言,江萌抬了头看她,扬起的漂亮眼睛温吞地眨一眨,她想了很久,慢慢地出了声说:“可是我从来没有去过东京。”
  第73章
  谢琢这几天工作繁忙,知道江萌过来,他照顾不到,让苏玉开他的车去接她。
  不过苏玉在北京开车的次数不多,唯有几次,导师和师兄沾了酒,她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况且他那些动辄几百万的车,她开起来必然心惊胆战的,所以推辞了他的好意。
  然而江萌拉着她,在红墙外沿着烈日行走的时候,苏玉心里就稍稍有些过意不去了。
  江萌用手挡太阳,已经走了一天路,苏玉注意到,她的额头有汗水。
  好在她的心情还挺不错的,拿着从庙里求来的手串在拨弄把玩。
  以前上学的时候,江萌来回学校基本都是私家车接送的,虽然和谢琢那般锦衣玉食的生存环境比不了,但她的家里长辈都是高知分子,也算是世家出身。尽管受到家里的控制较为严重,但江萌在物质条件上从没有被亏待过,一直都是好好养着的。
  “累吗?”苏玉问她。
  江萌看她,摇摇头说:“不累呀,我还能再走三公里。”
  “不好意思,你难得来,都没有好好招待你。”
  江萌笑了:“你居然会说这种话!伤感情好不好。”
  苏玉也微微一笑:“我现在还没有很稳定,但我以后会有车有房,你再来找我,我就不会让你辛苦走路,我开车带你去内环溜达,可以在长安街开的那种车!五环外也可以,就不用哼哧哼哧转车去长城了,怎么样。”
  苏玉满眼自信,讲起未来,眼神都有点放光了。
  江萌捕捉到了她眼里的这一簇光。
  她不是在幻想,她是在计划,因为她知道有朝一日,她所设想的一切都会成为真的。
  苏玉不会简单地求财,求姻缘,求这个那个,靠一些虚浮的欲望,熬过捉襟见肘的时光。
  她说出口的期待一定都会落到实处。
  她想要拥有的东西统统都会抓在手中。
  江萌很熟悉她这个样子,苏玉当初就是靠着对未来的憧憬将自己拉出泥潭的。
  苏玉没有将负能量带给身边的人,但她的经历,江萌其实都是知道的。
  江萌看着她,不由地出声,似乎是从肺腑里呼出来一声:“你真好,苏玉。”
  苏玉想笑,想把她刚才那句“伤感情”回敬给她。
  这样带有客气的感谢,对她们两个来说,多少有些生分了。
  而江萌想表达的并不是简单意义上的好,她说的是:“我好想成为你这样的人。”
  江萌云淡风轻地笑着,对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苏玉不免怔忡。
  清丽的眸子轻轻震动,她看到了种种往昔。
  温暖的晚风扫过她们的身子,苏玉一时接不上话,她沉默了好久,看江萌的肩上的一轮夕阳,将她身体的轮廓印在自己的身上。
  ——我好想成为你这样的人。
  她早就在心底对江萌说过这句话,千次万次。
  高二,她刚转学到一中,敏感又孤独。
  老师讲课的时候,有时说急了,偶尔带出一句她一点都听不懂的方言,引得全场大笑。
  所有人都在笑的时候,只有苏玉在恍神。
  独在异乡为异客,原来是这般心情。
  被削弱了参与感,好似被五十多个人排除在外,她会为这样一件小事就感到无比伤心。
  她没有朋友,安静地走过课间热闹的走廊,独来独往去厕所,去办公室。
  她低着头,塌着肩,因为没有人陪她,苏玉只能假装看看卷子,找到一会儿要去问老师的那道题。
  而那个女孩迎面走来,长了一张哪怕不喜欢她、也无法不被她吸引住的脸,或热情地和同学打招呼,或被热情地拉住。
  她不需要直板夹,头发就能熨帖顺滑。
  她可以大方自信地站在讲台上领读,一点也不畏惧众人的注视。
  她第一次在学校穿短裙,所有人都看直了眼,在百分之两百的回头率之下,举着运动会的牌子走过操场鲜艳的跑道,毫不吝啬、冲着旁边喊她“女神!”的镜头温柔一笑。
  江萌走的那个位置,是永远不可能轮到苏玉站过去的。
  她心知肚明。
  苏玉在心里说:“我好想成为你这样的人。”
  明明带了学生卡,但江萌今天又想“敲竹杠”了。快到食堂门口,远远地就看到了谁似的,她步伐加快起来。
  不远处,两个少年十分养眼地站在那里。
  远远的,在人群中。
  苏玉看着他们的背影。
  陈迹舟热络地跟人打招呼。
  谢琢沉稳许多。
  他的界限一直很高。
  他就静默地站在那儿,没有小动作,也并不想跟来来往往的人说太多话,至多点头打个招呼。
  因此女孩们偷瞄的视线落在他身上,都是小心谨慎的。
  谢琢站在竹叶下的阴影里,但阳光还是落了一点在他的侧脸,让他透亮的眼睛澄澈得无以复加。
  视线里,江萌跑到两人中间的位置,说了句什么。
  谢琢没怎么搭腔,但行为阔气,手腕一抬,一张卡就被轻盈地抛出去。
  江萌仰头看半空,抬手飞快地接住,再高兴地跑到苏玉跟前,夹着那张卡说:有饭吃了!
  苏玉在心里说:“江萌,我好想成为你这样的人。”
  少年时代的风吹不到十年后的北京。
  苏玉站在红墙绿柳之下,看着江萌的眼睛,不知道时空还是心境发生了颠倒错乱。
  她确凿地听见,江萌对她说了那样一句话。
  她一直认为,江萌就是她心里真正憧憬的样子,她的美不是肤浅的庸脂俗粉堆砌起来的,是苏玉少女时代集大成的审美标准。
  严格一点说,自信爱笑,明艳大方,江萌身上的每一个元素都是苏玉成长的路标。
  即便眼下,她仍然夺目光鲜,刚才在地铁上还被搭讪了。
  江萌从没有泯然众人,是苏玉一步一步走出了平庸。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江萌低下头,往已经堆不下的腕上又系了一串珠子。
  “这样显得比较虔诚,菩萨会先看到我吧。”江萌扬起手上一串佛珠,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她一边戴手表,一边戴佛珠,珠子已经多到挤不下,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
  “你说呢?”
  苏玉笑起来:“菩萨看不看得到你不知道,但我看出来你是财迷了。”
  江萌欣赏完,一低头,拎起苏玉的胳膊,问:“要不要给你一串?你挑。”
  苏玉摇头。
  “不信这个吗?”江萌好奇问她。
  不能说不信,苏玉没有信仰,但没有到排斥的程度,她也很尊重菩萨。
  不过怕伤了人家的热情,苏玉开玩笑说:“我导师不信,我怕挨骂。”
  江萌笑说:“忘记了,你们是科学家。”
  苏玉说着,见出租过来,拦了辆车一起回酒店。
  正好坐进车里时,她接到了谢琢的电话。
  江萌坐旁边,不知道谢琢在那边说什么,但听见苏玉对电话交代了一声:“我今天不回啦。”
  好亲昵黏糊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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