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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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玉把一切想得很轻松。
  碰巧那天江萌突发奇想说去看男生打球,她恢复了一点元气,聊了两句八卦,在看到谢琢的时候,冷不丁又回想起当时答应要说媒的那件事。
  于是乎,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苏玉的眼皮子底下跑过去,拉住了谢琢。
  因为赵苑婷想听听看他怎么说,挽着苏玉走到几个人身后。
  一连串的问题。
  他怎么答的,她都听见了,清清楚楚的。
  谢琢离开后,江萌回过头看着苏玉,她耸耸肩,很温和地美化了他的回答:“他说你挺可爱的。”
  ——不,他根本没有说。
  他连可爱都不夸了。
  苏玉低下头,轻声地应:“我听见了。”
  很快,她挤出一个温温的笑容:“没关系啦,反正我又不喜欢他。”
  江萌本来面色十分愧疚,听见她无所谓地说不喜欢,她也笑开了:“你说得对。”
  那天晚上,脚步又轻又重,苏玉飘飘乎乎,不知道是怎么回到教室的。
  装着情书的牛皮纸信封还在书包里。
  苏玉把信封拿出来,拆开,反复地看了看,又叠好,放回去。
  谢琢说,他不会再收情书了。
  她写了一个晚自习的信再也送不出去了。
  苏玉还记得今天那个高一的女孩失落委屈、差点要哭的样子。
  历历在目,她仿佛从她的眼中看到自己。
  如果没有这个女生给她探路,他那些凉丝丝的话大概率就要落在她的身上了。
  苏玉还是异想天开了。
  她执念未消,贪心过头。
  她好傻。
  他的妈妈那么温柔,他的家那么大,他连上学都有司机接送,他可以去她连旅游都去不起的地方读书。
  她怎么会觉得相处时会有一丝过电的知觉呢?
  讲几道题的情分就是缘了吗?
  又凭什么认为,沾了哥哥的光,跟他能多说上几句话,就有被他看到的可能呢?
  那不是知觉,那是错觉。
  她好傻呀。
  苏玉以为这件事会发生得很简单。
  送一封信而已,他收下最好,不收下的话,她也能大度地释怀。
  不会的。
  结果是,她释怀不了了。
  直到真的撞了南墙才发现,谢琢是她绕不开的执迷。
  第二天,谢琢离校的时候,有个男人来帮他搬行李。
  是给他家开车的叔叔,苏玉见过。
  看着他离去,最后一丝希望就这样消失殆尽,苏玉揉皱了手里的信纸。
  谢琢的桌子被清空了,除他之外,班里同学还走了一些竞赛生,下学期会来上课的同学所剩不多。
  看样子,他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苏玉回家的路上忽然想起,有一次江萌问他,如果遇到喜欢的女生,你会主动追求吗?
  谢琢不避讳回答这个问题,他说他是绝对主动型。
  他其实早早就给出答案了。
  谢琢是不会被动地接受他人的爱的。
  他遇到爱情,会有占有欲,会有进攻性。主动还不够,他是绝对主动。
  而不是这样淡淡地平静地,等着手上被人塞满爱意。
  苏玉坐在房间的窗前,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自我调整,她看着那盆长势很好的火焰兰。
  在这个枯竭的深冬,它是那么的明亮烂漫,熠熠生辉。
  它总在提醒着她,喜欢一个人,也不要为他丢失了自己,倘若你为他挫伤自疑,那便是错误的感情。
  不要被他的耀眼灼痛,不要成为他的影子,要学着他成为光。
  苏玉做了个深呼吸,最终把信封收了起来,拿出卷子来做。
  如果暗恋注定无疾而终,起码也要带来一点好处,比如指引着她走向光明的未来。
  -
  除夕夜,谢琢家里仍然安静。
  家人一起吃了顿年夜饭,就没别的事可干了。
  爷爷奶奶睡下了,爸爸在给生意伙伴打电话恭贺新春,妈妈在用美容仪器折腾她的脸,谢琢在客厅里百无聊赖地打了会儿游戏。
  谢家不过年。
  这句话可以理解为,寻常人家欢聚一堂的年夜饭和守岁流程在他们这儿都被省略掉了。
  家里人不喜欢热闹,不会请亲戚来吃饭,人一多,叽叽喳喳就容易吵闹,也不打牌,麻将滚动的声音更让人心烦意乱。
  谢琢在这种环境里长大,早就习以为常了。
  不过偶尔看到外面迸发出的巨大烟花,他会稍微走神地想,不知道热闹的春节是什么感受。
  长这么大,他没有经历过爆竹声中一岁除的仪式感。
  这儿的住所一直挺安静的,对爷爷很好。
  年纪尚小的时候,谢琢看到过一次爷爷发病的样子,老人举起双手冲着绚烂的烟花跑去,试图跑进那些“枪林弹雨”,想被时代的洪流带走。
  那是他第一次撞见,谢琢吓坏了,抓紧妈妈的手,躲到大人的身后。
  后来,在他们的只言片语里,他听到了“自杀”这个词。
  从此,烟花对谢琢来说,就是枪林弹雨。
  乔雨灵从北京给他寄了个vr头盔过来。
  打发时间,谢琢试了一下,就短暂地搁置了。
  头盔被他抓在手上,他心不在焉地看向窗外。
  好像在等待夜空里有什么东西升起。
  然而这一片是很安静的。
  这边的居民楼不多,谢家父母跟人家打好招呼,尽量不要在社区里放烟花,邻居们也都友善地应下。
  “谢琢。”
  妈妈向敏言从楼上下来,“发什么呆呢?”
  谢琢看向她,问:“爷爷睡着了?”
  “嗯。”她点点头,心里似乎也有些想法,紧接着问他,“我突然想起来,爷爷前段时间住院,你说你一个同学帮了忙,有没有好好感谢人家?”
  谢琢想起了苏玉,想到那天晚上她的两番拒绝。他摇头,淡淡说:“她说不需要。”
  向敏言低眸想了想,她觉得儿子做事情还是有分寸的,他给这么一个反馈,大概是因为人家执意不收下心意了。
  她点点头,又看向他手里的设备,温温柔柔地笑:“什么游戏,妈妈也玩一玩。”
  谢琢把vr眼镜给她:“你戴上这个。”
  给妈妈细致地讲了一下这个东西怎么操作的,向敏言在他的指导下玩得很投入。
  谢琢坐她旁边,刚示范完,就看到手机亮了一下。
  显示了一串长号码。
  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他猜可能是祝他新年快乐的朋友。
  “我接个电话。”他拿起手机,去旁边窗户口站着,才不紧不慢地接起。
  谢琢开了点窗,让花园里的冷风拂面而来。
  他刚按下接听键,就听见那头碎碎的风声,和女孩一声轻柔的呼唤:“谢琢。”
  她挺喜欢喊他名字的。
  字正腔圆的调子,甚至屡次让他听出了过分珍重的意思。
  喊完了这次就等不到下次似的,那般珍重。
  “苏玉吗?”
  她静默两秒,发出短促而显得拘谨的一个音节:“……嗯。”
  然后,苏玉又喊了他一声:“谢琢。”
  她很轻地说:“我在你家门口。”
  谢琢愣住。
  他立刻把客厅的窗帘掀开。
  一楼的花园挺大的,枯枝还是挡了一部分视野。
  可能是太冷了,苏玉的声音钝钝的,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问他:“我现在可以见到你吗?”
  又是那样极其珍重的语速和咬字方式。
  谢琢不敢置信,确认地问了一遍:“你在我家门口?”
  她很小心似的,用一种压抑着的,偷偷摸摸的语调,说:“对——不是小区门口,我刚才跟一个叔叔混进来了,我在你家房子的门口。”
  她讲这句话的时候,谢琢终于看见了铁栅栏外面站着的苏玉。
  她穿件纯白色的长款羽绒服,举起手机,仰头看着他家灯火通明的三层楼。帽子扣在脑袋上,围巾手套雪地靴配齐,整个人裹得很严实,动作温吞,也有点人生地不熟的小小局促。
  家门口的路灯坏了,这几天放假没人来修,门口一直黑乎乎的。
  但苏玉就干干净净地站在那里,一身纯白色,让他一眼就看到。
  谢琢是跑着去给她开门的。
  “怎么来找我?”走到她的面前,他有太多的不解。
  苏玉把手机塞兜里,把手套摘了,对他轻盈地笑了一笑:“我在陈迹舟家里吃饭,他家就在后面,我来给你送祝福。”
  苏玉指了指陈家的方向。
  谢琢当然知道他家在哪,疑惑稍微解除,他眉头松开:“他怎么没来?”
  他怎么没来?
  谢琢自然是好奇的,好朋友没来,好朋友的妹妹倒是来了。
  苏玉倏然睁圆眼睛,笑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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