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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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玉接过兔子,飘忽的视线扫过他清波无澜的眼。
  她想,他垂下眼帘看她的样子好温柔。
  谢琢转而屈指,轻敲江萌的脑袋,教训似的一声:“别那么贪心,什么都想要。”
  第12章
  苏玉很喜欢这个晚上,她陷入过无能为力的悲哀,也被人小小的举动填补了所有遗憾。
  而施以援手的男主角恐怕都不知道那只兔子的杀伤力有多大。
  风雪弥漫在古城的桥头,乌篷船盛了一顶清清的雪,船夫在摇橹,划过水面的碎冰和藻荇。
  苏玉偷偷拽陈迹舟到旁边,讲了那个不好的消息。
  她说,是爸爸妈妈不同意。
  讲话的时候,手里揉着兔子耳朵,她咬一点嘴唇,垂着清秀的脸颊,像犯错似的,平静地等待着哥哥的回应。
  “先斩后奏啊笨蛋!一看就没干过坏事。”
  陈迹舟一脸遗憾无奈又恨铁不成钢地咬咬牙,戳戳苏玉的脑门,又去戳戳她怀里兔子的脑门。
  苏玉晕晕乎乎地看他。
  先斩后奏……是她没想过的解法。
  她说:“你干过这种事吗?”
  “everytime.”
  “这次也是吗?”
  他斩钉截铁:“yes.”
  苏玉想笑:“你……你只会这些三年级英语嘛。”
  “abandon!”
  苏玉还是憋不住笑了笑。
  陈迹舟笑不出来,他把御寒的兜帽一掀开,深深吸气、深深吐气,一副要撸袖子干架的姿势:“我去跟你妈说。”
  苏玉拉住了他,眼疾手快地。同时,声音轻盈地落在雪中。
  “谢谢哥哥。”苏玉握着他体温暖暖的手腕,微笑说:“但是不用了。”
  苏玉想,舅舅舅妈会是完美的父母吗?不见得。
  也有无端的苛责,在亲戚面前不体面的指摘和冲撞。尤其他这么顽皮难管的孩子,她见识过,饭局上只要一冷场就拿他开涮。
  但是陈迹舟是会巧妙化解的,他可以用各种办法让自己快活。
  他快活到没有章法,还会想到可怕的“先斩后奏”这一招。
  她突然觉得,经历什么不重要,和谁经历才重要。
  那一刻,苏玉有所释怀。
  她细细地打量着陈迹舟,看着他仰头,也同时看向天上飘落的清雪,又看着他呼出一口白气。
  最后,陈迹舟放低了声音,认真地告诉她:“太听话是要吃苦头的。”
  他定定地看向苏玉,手指捏上那只兔子的脸颊,音色沉沉的,给她讲心里话般诚恳,是他极少的严肃的时分:“滑雪的机会还有很多,但是哥哥不想你吃苦。”
  这句话就有些深奥且突兀了,可是她莫名地听懂。委屈就这样轻轻地被看透,陈迹舟的话让苏玉的心里也在跟着下雪。
  苏玉眼中含一点笑,模样坚强地回答:“我不会的。”
  那只捏兔子的手捏上了她的脸:“走吧。”
  谢琢拦了辆车,他正在路边等着苏玉过去,视线看向他们两人的方向,少年身形挺拔颀长,如修竹气质,隔着一片雾蒙蒙的清雪,看过来有一会儿了,周身都是生人勿近的矜冷贵气。
  陈迹舟把苏玉领到他身前。
  因为江萌说还想吃个夜宵,陈迹舟看他俩有些累了,就让谢琢先送苏玉回去。
  谢琢在出租车前,扶着车门,目送她上车,他也坐进去。
  陈迹舟敲敲车窗,笑得吊儿郎当,对谢琢说:“把她送到家你再走,不许勾引我妹啊死狐狸精。”
  隔着窗,谢琢没看他,但比了个中指。
  陈迹舟的话没一会儿就被冰天雪地里嘈杂的车轮滚滚带走了,但是余音落到闭塞的车厢,谁也不吭声的氛围里,就突兀地徘徊了好久。
  让苏玉有几分尴尬。
  她很轻易地就脸红。
  没想到热热闹闹的一天快结束时,竟只剩谢琢陪在她的身边。
  这出租车的副驾往后推了一点,占据部分空间,但不算大,谢琢就没调回去,不过稍窄的空间里,男生的腿放得吃力,他稍微往旁边敞了一点。
  当然,没歪到她这里。
  但苏玉看向他斜了一些的膝盖,谢琢很快捕捉到她的打量,他含很轻微的玩笑语气,解释了一句:“腿太长了。”
  苏玉才发了两秒钟的呆,被他一喊,醒悟过来:“我知道的。”
  她把兔子扶正了,让它乖乖坐在自己的腿上,她轻淡一声,好像喃喃自语:“也是没有必要解释。”
  谢琢没说话。
  在他的沉默里,苏玉顿时反思,这话是不是有点噎人了?
  她忙不迭说:“我没有在吐槽你。”
  几秒后,谢琢笑了一声。
  忍不住的。
  在她耳侧,男生的气息音浅浅。因为笑得很低,如果不是距离很近,她听不见的。
  苏玉耳朵酥麻,并着腿,坐姿端正到像在上课。
  谢琢看着苏玉的侧脸,安静了一会儿,忽然、低声地问她:“你是不是不开心?”
  他声音清冷,好像贯穿谷底的风。
  苏玉敛着眸,怔然屏息。
  ——这句话的杀伤力俨然大过了兔子。
  省略了时间状语,没有加“今天”两个字,关怀的期限就显得漫长了,像是为她无人问津的人生,填上一直以来欠缺的一句问候。
  他问她,是不是不开心?
  苏玉看向谢琢,在他澄明的目色里,微微挤出一个笑容。
  她抬了抬兔子的手臂:“没有,我不说话就闷闷的,会显得不开心,但我心里很开心。江萌送给我帽子,你给我赢了这个。”
  她晃晃脑袋,满足的样子,微笑说:“满载而归。”
  谢琢也看着她。
  苏玉戴着江萌送她的帽子,他打心里觉得挺可爱的,不是硬夸。
  他想,人在面对具有可爱性质的东西时,就会情不自禁地做出一些举止。
  比如见到小猫小狗,就想去摸一下它的脑袋。见到一个婴儿,就忍不住发出一些声音逗她笑。
  苏玉不是小猫小狗小婴儿,但她的气质里有着类似的、浑然天成的柔软。
  像小猫在阳光里乖顺的毛发,像小狗在雨檐下吐舌头的笑脸,像婴儿一样干干净净看着你的双眼。
  是一切让人感到温暖的元素并集。
  而柔软在此刻又掺了一丝忧愁。
  苏玉自己应该不知道,今天从ktv出来,她的脸色一直都不好看。
  不是生气臭脸的那种不好看,是很深的苦涩,就像久病未愈而又无人言说。
  谢琢想说些什么,两句话逗她高兴高兴也好,或者问问她怎么了,这么伤心?
  话到嘴边,斟酌许久,再咽回去。
  可能有些越界。
  他都怕她哭出来。
  最后,他淡淡说:“没有就好。”
  谢琢发现苏玉的耳尖有一点变红,冷也好,热也好,他没有再揣测种种。
  拿开手机,看到徐一尘发来了消息,是他母亲做手术相关的一些文件,还有手术的时间。
  谢琢今年卖掉了一些自己的东西,手表、乐高、车模,机器人,等等。
  他切换了屏幕,点进一个车模发烧友的论坛,漫无目的地看了看,同时,听到旁边的女孩子用很小心的声线喊他的名字,故作轻松说了一句——“谢琢,祝你去滑雪玩得开心。”
  谢琢没有抬头,漫不经心地问一句:“你不去吗?”
  苏玉说:“我有事情。”
  他思索着,视线在手机上停格了几秒,用来消化苏玉带给他的这个消息。
  到底还是无足轻重的。
  最后,谢琢没有看她,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他继续滑动起手机屏幕。
  挽留或者遗憾,必然是不会有的。
  苏玉借着看外面的风景,偷偷看他很久,谢琢不会知道。
  剩一小段回巷子里的路,苏玉选择自己步行回去。
  因为她不会好意思让谢琢看到这段路的残破狼藉。
  柏油路面的下水道,在早餐店的门口,堆满了油渍与苍蝇,她经过这些的时候,都要收紧一些怀里的小兔子,生怕弄脏了它。
  直至真正走出了他霜雪笼罩的结界,脚步才能够踩到实处。
  远离雪场和阿尔卑斯的巷弄气味,让她熟悉、也让她狼狈。
  不过苏玉还是做了个好梦。
  兔子被她洗干净,放到自己的窗口晾晒。
  她今天有不满足,不快乐。
  但也很满足,很快乐。
  -
  陈迹舟和谢琢出去玩了一周不到就回来了,毕竟还有个年要过。
  俩人没发动态,都不是喜欢炫来炫去的人,不过陈迹舟私底下倒是给苏玉发了个视频,他拍的是谢琢,随手地记录,随手地在通讯录里找了个人就发了。
  苏玉接收到视频的时候,心下一惊,怕是哪里露出马脚,被哥哥看破,又被投其所好地送来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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