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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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球放手掌心里颠了颠:“去不了,她关禁闭,出个门跟打游击似的。”
  “可是我去不起。”苏玉冷静下来,第一反应是这个。
  “跟我你还考虑钱?带着人就行啰。”
  苏玉仍然觉得不切实际,她停下脚步,严肃地看着陈迹舟:“真的吗?”
  陈迹舟笑,连连点头:“真的真的真的!”
  苏玉低了头,她思考和紧张时的习惯动作是抿嘴唇,然后,轻声细语地问他:“你们两个男生,我会不会打扰?”
  “你不介意的话,我们能有什么意见。”
  “谢琢呢。”
  “他没问题。”
  “你跟他商量过了吗。”
  带她的事,商量过了吗?
  “当然。”
  陈迹舟定定地看看苏玉,突然蛮好奇地说:“你跟谢琢一个班,是不是都没怎么说过话?”
  她很轻地嗯了一声,声音低了低:“不怎么熟。”
  又低了低:“他太高冷了。”
  苏玉耳朵微热,沉默在走。
  “高冷?”陈迹舟手指撑着鼻梁,低头笑了好一阵,“高冷……行。”
  他想到什么:“你这么一说,之前跟一个认识的女生出去玩,谢琢也在,她都不敢正眼看他,帅得她话都说不利索。”
  然后陈迹舟冲她一笑,点着苏玉说:“你可别给我整这出啊。”
  她轻声:“怎么会。”
  他说:“考虑一下,想好了提前办签证。”
  瑞士、滑雪、签证、谢琢……
  每一个字,离她的生活各有各的遥远。
  苏玉没立刻答应他,因为邀约得太突然,虽然陈迹舟大方,但苏玉总觉得这个决定在她家是很难落实的。
  陈澜今天来接苏玉了。
  俩人到门口的时候,她正握着手机在看呢,听见陈迹舟喊了声姑姑,陈澜眼睛旋即一亮,说:“舟舟头发怎么剪了?”
  陈迹舟手插兜,站在斜斜的风里,张口就是乱绉:“我听说呢,这头发分走营养,本来脑细胞就不够,做点数学题都使不上劲,剑走偏锋试试。”
  陈澜笑了,欣赏了他的脑袋,说:“像个寺庙里的小沙弥。”
  “那我一定是负责扰乱佛门清净的那个,”他也笑了笑,做了个单掌立胸口的动作,煞有其事地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陈澜指一下自己的车,说客气话:“去姑姑家坐会儿?”
  陈迹舟:“不坐了,没考好,我妈还在家等着抽我呢,别让她老人家手都等痒了。”
  陈澜被陈迹舟逗得笑个不停。
  上车之后,她还跟苏玉夸:“还是舟舟性格好,生个儿子多好,家里都热闹。”
  苏玉冷冷:“那你让他给你当儿子。”
  “……”陈澜愣住,分出开车的眼神瞥她:“你什么毛病?最近总这么冲呢?”
  苏玉闻言,心道她还能再冲点。
  然而因为瑞士的事,不能过于僵化家里人的关系,她暂时沉默了下来。
  回去之后,苏玉发现她的小床上多了三个玩偶。
  红的紫的黄的,大小不一,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她的床单上。
  苏玉没有看到她的兔子。
  她站在床前,盯着这几个陌生的娃娃看了很久,随后手一掀,把被子扯开,娃娃掉落在地毯上。
  第二天,那三个玩偶又整齐划一地出现,苏玉没有再驱赶他们,但也决心不会容纳。
  -
  谢琢病愈之后,苏玉觉得学校的球场都热闹多了。
  风云人物的魅力在于,他在哪里现身,好似被追光打亮,舞台上下就处处挤满了人。
  苏玉再次经历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和他说话的时间。
  太久了。
  久到忘记他藏在口罩里的笑,忘记他贴在她手上的体温,忘记他们那些时过境迁的、称不上玩笑的玩笑。
  久到平江入了冬,很快就到学期末了。
  去瑞士的事,苏玉跟父母提过。
  陈澜本来一口咬定说当然不行,她是不可能让亲戚出钱带苏玉出去玩的,这有辱她做家长的面子,其次俩人都是未成年,这不胡闹么!
  但是苏玉又拐弯抹角地提了几次。
  这件事的诱惑力对她来说越发的深刻了,很快具体成一堆堆地理杂志。
  她在闲暇的时间里研究滑雪路线,马特洪峰,观光雪道,阿尔卑斯……
  她甚至连滑雪服都看了又看。
  苏玉目前的人生,除了对学习,没有任何期待,她是看不到外面的世界的。
  但是陈迹舟给她埋下一颗种子。
  她有时在床上轻度失眠,闭上眼就在想,她和谢琢会在阿尔卑斯山脚下发生什么样的故事?
  他会不会教她滑雪?然后笑她笨蛋,她真的笨到摔倒,他站在她面前,背对着雪场上充沛的日光,伸出手拉她起来。
  苏玉就这样,每天羞耻地编一集故事,致力于杜撰出一本以自己为主角的童话。
  “考得好的话,可以去吗?”她小心翼翼地问了陈澜最后一次。
  妈妈看了看爸爸,慢慢松了口:“你考进前十。”
  苏玉至此开始拼命学习。
  深冬的一场雨下在了早晨。
  苏玉看到谢琢进书店的时候,她立刻放缓了要出门的脚步,也不着急去教室了。
  虽然已经挑好了语文老师说今天要用的练习册,但她没离开,又“闲来无事”地逛了逛。
  雨是一分钟前开始飘的。
  谢琢下车的时候没有打伞,大概是车里也没有。
  他推门进了书店,身高瞩目,长相吸睛。穿一件黑色的冲锋衣。
  送他的那辆奥迪车开远后,有个认识的男生迎面过去,冲外面扬了扬下巴:“那是你爸?跟你不像啊。”
  “嗯?”
  谢琢用手掌拂了拂有些潮湿的发梢,没睡舒服的慵懒神色滞了一滞,他略感迷惑地想,他爸在这吗?
  随着目光看到外面,转而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
  他往里面走,脚步慢慢,音色沉得像凛冬骤降的气温:“蒋叔叔,家里司机。”
  “……”问问题的男生顿了顿神色。
  偷听到答案的苏玉也顿了顿。
  彼时她正背对着他,站在一个货架前,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一本本封面。在变慢的时间流速里,做着无意义的筛选。
  司机。
  苏玉一边理解这个超出她认知范围的职业,一边用手指摩挲着指关节。
  因为入冬,她的手指冻得有轻微浮肿的迹象。
  苏玉很小的时候长过冻疮,她知道这恶劣的顽疾,不但让人痛苦,还影响美观。
  生怕复发,苏玉不断地用指腹摩挲着那又疼又痒的地方。
  他们现在应该属于点头之交了。
  没点上头是因为谢琢根本没看见她。
  他买了跟苏玉一样的辅导书,随后就走出了书店。
  谢琢真的没带伞。
  他在门口站了会儿,刚才跟他说话的那个男生已经离开了,这儿估计也见不到什么熟人。
  学校和书店隔了一条马路。
  雨比刚才更大了些,他拿手机看了眼时间。
  快来不及了。
  他怕再感冒,把冲锋衣的拉链拉了下来。
  用外套挡一挡吧,这么想着,身后有道温浅的声音喊住他。
  “谢琢。”
  苏玉推门出来,手里捧着书,她举起手里的折叠伞,在冷风里温柔地出声:“可以一起。”
  伞被打开。
  女孩子纤细葱白的指端握着伞柄,正稍稍用力,骨节处的皮肤因为冻伤和用力,红得更为鲜明。
  谢琢看了眼雨,他没扭捏,利落地说了声谢谢,然后抬手接过:“我来撑吧。”
  苏玉在他伞下。
  谢琢没急着走,他一手举着伞,另一只手虚虚地碰在她的肩头,将苏玉带到了他身体的右侧。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要保证这个站位?
  等下到外面的车道,苏玉才发现,拥堵的早高峰,时不时有车停下送孩子,“嘭”的一下,毫无征兆的开门,潜在的危险不言而喻。
  谢琢让她走靠路牙的一边,会更安全。
  配合她的速度,他走得并不快。
  苏玉在伞下耳热,她能感觉到伞沿是往她这里偏的。
  像一个罩子将两个人拢在里面,苏玉几乎听到他的呼吸。
  她被他身上一股冬日旷野的冷气覆盖,陷在一种冷而温和的清香里。
  是让她沉迷的。
  两个人很安静,都没说话。
  下雨其实挺让人心烦的,谢琢估计也懒得开口寒暄,苏玉揣测着。
  终于到教学楼,他收伞的时候,才跟她讲了第一句话:“你平时有什么不会的题也可以问我。”
  很突然。
  但也不是全无征兆。
  苏玉在这句话里,想到他和宋子悬一些隐隐约约的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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