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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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过长廊时,南般若忽然听到几声微弱的啾鸣。
  她示意蔺青阳松开手,弯下腰,循着鸟叫声望向廊椅下。
  “鸟!”
  只见石墩子旁边,窝着两只翅羽青翠的小黄鸟。
  其中一只看起来像是受了伤,半躺在地上,发出可怜的啾音。另一只替它衔来虫子,一边喂给它吃,一边轻轻用身体拱它,细细碎碎地安慰它。
  南般若出神地望着这一对毛茸圆滚的鸟儿。
  蔺青阳也俯下身来。
  观察片刻,他偏头告诉她:“那一只受了伤,应当是活不久了。”
  “那怎么办?”她微微瞪大双眼,颇有几分手足无措,语无伦次道,“它好可怜,看起来很疼,我也不敢碰它,我也不会医治……”
  蔺青阳叹一口气,抬起手,重重拍了拍她肩膀,将她拨向身后。
  “我来。”
  他随手抓起地上的小鸟。
  南般若知道他手重,不自觉悬起心脏、屏住呼吸,生怕小鸟被他一下捏死了。
  他把手掌一翻
  ,只见小鸟乖乖躺在他掌心,很老实,一动也不动。
  他斜她一眼,眉梢眼尾颇为得意,偏偏头,示意她跟上。
  他带着鸟儿走向卧房。
  另一只小鸟扑棱着翅膀飞起来,追随自己的伴侣不肯离开。
  南般若惊奇不已,小跑步跟上蔺青阳,跳过门槛,进了屋中。
  他大步走到窗榻,往矮案上铺了一块厚软的棉布,把小鸟放上去,手指闲闲拨开它的羽毛和绒毛,替它检查身体。
  南般若坐到对面,大气也不敢出。
  “啊。”他道,“原来是摔断了腿。小事。花点心思,可以救。”
  南般若长长松了一口气。
  她望向他,只觉他英俊的脸在此刻散发出玉一般的温润光芒。
  他起身,寻来了丝线、剪刀、药粉、布条等物。
  “转过去,别看。”他头也不抬地交待她,“血糊淋拉你受不住。”
  南般若乖乖点头照做。
  她望向窗外,听着小鸟时不时发出令人揪心的嘶鸣,时而闻到淡淡的血腥。
  蔺青阳不紧不慢处理鸟身的伤口,抬眸瞥她,见她腮骨紧绷,手指紧紧攥在一起,不禁失笑。
  “傻姑娘。”他道,“害怕见血,怎么拯救苍生啊?”
  南般若轻声回道:“这不是有你在吗。”
  蔺青阳眸光微震。
  她又道:“若是没有你,我就只能硬着头皮做我害怕的事情了。蔺青阳,你会一直在吗?”
  他静了静,薄唇轻扯:“嗯。”
  蓦地垂下头,眸光剧烈地闪。
  如果……如果……如果从一开始,就这样,在她身边,与她同行……
  他不可能变成一个好人,但他可以藏好所有的阴暗,装出一副她喜欢的样子……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可惜没有如果。
  时间静默地流逝。
  忽一霎,蔺青阳把剪刀扔回银托盘,“好了。”
  南般若飞快地回头。
  受伤的小鸟已经被他包扎好了,抻着伤腿,蔫蔫躺在棉布里,另一只鸟落到它的边上,围着它叽叽喳喳说话,时而转动黑宝石一样的眼珠,冲着蔺青阳啾啾两声。
  南般若惊奇地问:“它是在感谢你吗?”
  蔺青阳笑:“骂我呢,怪我弄疼了它媳妇。哈。”
  南般若也笑了起来。
  *
  给小鸟治伤耗费了不少时间。
  过了饭点,饥肠辘辘。
  蔺青阳匆匆给南般若炒了一个绿椒肉丝,一个地三鲜,示意她凑合先吃。
  他转身又去了厨房,给她做“硬菜”。
  南般若捏着竹筷,在米饭里戳了戳,忍不住起身追到厨房。
  她扶着门框,探身问他:“用不用给小鸟准备吃的?”
  他动作顿了顿,却仿佛没听见她说话。
  南般若扬声:“哎,我要不要给小鸟送点米饭过去?”
  他垂下头,似是笑了笑。
  回眸,漆黑的眼睛里微微闪烁着她看不懂的光。
  他哑声道:“不用。”停了下,他轻轻说,“她会等他一起吃。”
  南般若眨了眨眼睛,不解。
  什么叫做……它会等它一起吃?
  他好像是在回答她的问题,又好像有点牛头不对马嘴。
  算了。
  她望向他手里的锅。熊熊火焰蹿进锅里,点燃了热油。
  “这样不会烧焦吗?”她问。
  “不会。”他扬了扬下巴,“往后退,油要溅了。”
  她退出门槛。
  来都来了,干脆便绕到窗边,看他炒菜。
  蔺青阳动作利落,很快就端着一只盘子、一只汤碗出来了。
  她问:“你手不烫吗?”
  他斜睨她一眼:“啰嗦。”
  她皱起鼻子,冲他扮了个鬼脸。
  这是他没见过的模样——少年相遇时,她忧心父母,总是郁郁寡欢。后来她便没有这样的心性了。
  几分陌生,几分新奇,几分惹人心动。
  不过找个蹩脚理由等他一起吃饭的样子,倒是与原先一模一样。
  *
  整个下午,南般若只顾着玩鸟了。
  她取来小米、谷粒,放在它细细的小喙旁边,发出“嘬嘬嘬”的声音,哄它吃饭。
  生怕它口渴,她用小盖子装了水,摆在它身边。
  中途被它扑扇翅膀打翻,让她好一通手忙脚乱。
  蔺青阳便一直站在她身后看。
  他也不插手,只安静站在那里,呼吸声也没有,她时不时就会忘记了他的存在。
  冷不丁回头,被他吓一跳。
  “蔺青阳你好像一个鬼。”
  他只笑笑不说话。
  *
  傍晚,在蔺青阳的帮助下,南般若给小鸟做了一个布巢。
  看着另一只小鸟也进了巢,两个毛茸茸的身体挨在一处,脑袋一点一点睡着,她总算心满意足:“我也要睡了。”
  “睡吧。”
  蔺青阳主动上前为她铺床。
  他依旧没有要上床睡觉的意思,虚虚扶她躺下,替她掖好被角。
  她正要闭眼睛,光线蓦地一暗,他俯身凑近她。
  一个蜻蜓点水的轻吻,落在她的额头。
  昨日亲过,便成惯例了。
  她忍不住嘀咕:“你倒是很会得寸进尺。”
  蔺青阳挑眉:“不是和昨日一样么,要进尺?”
  南般若瞪他一眼,拉高被褥,把自己藏得只剩一双眼睛。
  “快睡,我有事要出门。”他闲闲提了句。
  她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似乎,好像,大概……想要她开口留他。
  她唇瓣微动。
  可若是她主动留他,用膝盖想也知道今夜这张床榻上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没想跟他那样。
  心尖一悸,她悄悄把被子拉得更高,把自己整个藏了进去。
  蔺青阳低低笑了下。
  他坐在床榻边上,守着她,等她睡着。
  *
  地牢的门再一次被打开。
  幽缠。
  莹蓝虚幻的鬼蝶,缓缓扇动翅膀,拂起一片片阴冷幽光。
  “这便是上古禁蛊,幽缠,老朽成功把它炼出来了!”蛊王苍老的手掌微微颤抖,语气激动,“取心头之血,即可下蛊!”
  鬼蝶上下悬浮,幽蓝的冷光照亮蔺青阳惨白的面孔。
  俊美,阴邪,似炼狱深处最恶的鬼。
  蔺青阳手指微动,轻声呢喃:“我再也不用担心她会离开我。”
  蛊王也露出了痴迷的神色:“对,只要成功下蛊,她就算死了,变成鬼,魂魄也会永远追随在你的身边!从此只有你可以看见她,只有你可以触碰她,只有你,才是她的全部!”
  蔺青阳叹息:“我会让她死在最爱我的时刻。”
  他早已经没有回头路,要么飞升,要么死。
  他无法带着她飞升。
  但他可以带上她的神魂。
  *
  南般若又一次被看醒。
  她已经习惯了蔺青阳的阴间作派,坐起身,抱着被子,毫无怨气地与他对视。
  “……嗯?”
  她嗅了嗅,“你身上怎么有血的味道。”
  蔺青阳低下头,在袖口找到了一抹很小的血痕。
  “啊。”他轻轻掸了掸,不慌不忙解释道,“你的鸟挣开了纱布,替它重新包扎了一下。”
  南般若恍然点头:“蔺青阳,你真是个好人。”
  他张了张口,失笑。
  她微偏着脑袋,黑白分明的眼睛闪动着明亮的光芒:“我要尽快养好身体,和你一起守护苍生!”
  少年热血,质朴天真,笨到让人发笑。
  蔺青阳心中不屑地轻嗤,脸上却装出招牌的、温润如玉的笑容:“好。”
  她缓缓眨了下眼睛。
  “蔺青阳,”凝视他片刻,她奇怪地问,“你怎么笑得比哭还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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