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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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般若扯唇笑了笑:“我没事。”
  蔺青阳更惨的样子她都见过,她担心的只是他不死。
  南戟河脚步一错,继续提刀挥劈。
  “轰!”
  蔺青阳的身体再一次重重摔倒在地,他微微挣了挣,想要直起身,却被断掉的肋骨插进脏腑。
  跌落回去,喷一口暗色的血。
  随着胸膛微微痉挛,更多的血顺着他惨白的唇角涌出,眨眼在他耳侧聚了一滩。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
  南戟河提刀上前,大脚一踏,踩住蔺青阳腰腹,桎梏他动弹。手腕一翻,直刀向下,双手握住刀柄。
  刀锋映着南戟河铁血冷酷的眼睛,杀意如水,淌过长刀。
  缓抬半寸,轰然刺下!
  南般若攥紧手指,心脏噗噗乱跳。
  她知道,越到这个时候,越是不能放松。
  “千万不要有意外……杀了他,杀了他!”
  刀尖隐约有一点嗡鸣。
  蔺青阳忽然挣了下,抬起手,颤抖地伸入衣襟。
  众人呼吸一紧。
  “主君,当心!小心他手里!”
  南戟河手中长刀正在刺落,变招已然不及。
  他倒也不惊。
  蔺青阳这样的强敌,有后手也不足为奇。
  今日便是
  拼个两败俱伤,也必将此獠斩于刀下!
  “铮轰——!”
  南戟河掌心一震,倾力而出,落下的刀锋擦破空气,硬生生燃起了明火。
  如天火流星,轰砸向蔺青阳胸腹!
  蔺青阳也从怀中取出一物,扬起了手。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灰影划过,天枢扑出阵位,掠到南戟河身前,替他挡下了蔺青阳垂死挣扎的这一击!
  “阿母!”
  “母亲!”
  南般若心跳骤停,眼前漫起大片黑雾。
  踉跄上前,时间仿佛变慢。
  “噗刺。”
  刀锋刺进皮肉的声音如此熟悉。
  南般若摇晃的视野正中,长刀一寸一寸,刺进了蔺青阳的胸腹。
  “喀嚓。嗤。”
  胸骨断裂,皮肉和骨头被刀上的烈火烧焦,血还没流出来就被蒸干。
  “噗——”
  这是人的身躯被贯穿的声音。
  “咔嚓。哗。”
  这是刀锋直贯而下,碎开院中石砖,深深刺进泥土层。
  巨大的长刀,将蔺青阳彻底钉死在地上。
  “噗。”
  蔺青阳手中的东西也碰到了天枢。
  南般若一寸一寸艰难挪动目光,视线落到母亲身上,讶然。
  蔺青阳递出的并不是凶器。
  而是一封大红婚书。
  婚书一式两份,大婚那日亲家不在,他给送上门来。
  他的手臂无力垂落,婚书坠下。
  染了血,红得刺眼。
  南般若蓦地望向蔺青阳。他的身躯被贯穿,似虾般躬起,视线已经涣散,双眼木然睁着,看着头顶漆黑的天空。
  这个濒临死亡的人,似乎真的在用生命证明自己一片诚心。
  南戟河皱紧双眉。
  今日虽有十方俱灭杀阵加持,但诛杀此人,还是轻易了些——他原以为对方留了后手,不曾想,对方竟是当真不要命。
  “你这是何必。”南戟河沉声道,“无人会因此愧疚。”
  话虽说得硬,心下却已隐隐为女儿担忧。
  杀阵带来的磅礴力量逐渐褪去,他疲惫抬眸,望向踉跄奔过来的南般若。
  “般若。”
  “阿父,”南般若眸光微颤,“补刀!”
  南戟河眼珠一顿。
  “哈,”天枢失笑,“我们般若虽然长得好看,但是铁石心肠。”
  南戟河颔首。
  他并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没有第一时间补刀,只是看一看女儿还有没有话要和蔺青阳说。
  此刻心中一定,压住刀柄,横切。
  “噗嚓。”
  胸骨尽断,微弱跳动的心脏被碾成碎泥。
  他再不动了。
  天枢上前验尸。
  “是蔺青阳。已死。无疑。”
  第20章 婚书恶梦成真。
  南般若怔怔望着蔺青阳的尸体。
  他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面青唇白,身躯残破,不再是那副虚伪温润的样子,眼睛里漆黑的火焰也彻底熄灭。
  他死了。
  真的死了。
  她走上前,小心地蹲到他身边,伸出手指,摸了摸他颈侧脉搏。她其实不会探脉,只是学着别人这样做。
  指尖下的皮肤很冷,毫无生气,很像埋在衣箱最底下被遗忘太久的丝绸。
  她的视线漫无目的掠过他的身体,他身上这件青衫被血染红了大半,胸口处横亘一道狰狞可怕的裂伤。
  她推了推他,一寸也推不动。
  死人当真好沉好沉。
  她仰起脸来,视线迷茫转过一圈,也不知道自己在问谁:“他死了吗?真的死了吗?就这样死了?”
  南戟河正色颔首:“死了。当真。放心罢。”
  他皱眉望向蔺青阳的尸首。
  无论此子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来到这里,在他手无寸铁、只身一人踏进十方俱灭杀阵时,已经注定要死。
  心甘情愿也好,愿赌服输也罢。
  终究都是死。
  南般若慢吞吞点头,垂眸望向尸身。
  她不明白。
  像蔺青阳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用自己的命来赌?他凭什么以为她和她的家人会相信他所谓的“诚意”?
  他太擅长说谎了。
  以至于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信。
  就算这一世她的父母当真好好的,就算他守信把她送回来,她也只会认为是阴谋。
  “蔺青阳……”
  她的视线落在他脸上。
  死掉的蔺青阳,长得好看,气质温和,不会说谎,也不会害人。
  “你还是死了比较好。你看,死掉的你,多好啊。”她轻声呢喃。
  身后有人担忧地唤她:“般若?”
  南般若恍惚抬眸,冲着南念一笑开:“阿兄,我没事。”
  南念一抿着薄唇,冷声开口:“不需要有半点内疚,蔺青阳罪有应得,活该伏诛。”
  她赶紧点头:“我知道。”
  “走吧,别耽误叔伯们收拾场地。”他伸手拉她起来,“都很累了。”
  南般若懂事点头:“好。”
  十方俱灭杀阵消耗巨大,众人都累得不轻。主阵的南戟河更是身心俱疲,撑刀的手都在隐隐发抖。
  行出两步,南般若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孤零零躺在地上的尸首。
  南念一知道她在想什么:“会好生安葬他。”
  “嗯。”南般若点了点头,轻声叮嘱:“记得把他胸前的伤口缝一缝,整个脏腑都露在外面了。”
  “知道了。”南念一弯起眉眼,揉了下她脑袋,“我们般若真是个好姑娘。”
  南般若在心中悄悄纠正:不是好姑娘,是个好寡妇。
  *
  战斗掀开的泥层散发出浓烈的土腥味道。
  脸颊微凉。
  南般若抬眸一看,原来又下雨了。
  与昨夜一样,一开始只是淅淅沥沥的银白雨丝,顷刻便连成一片,噼噼啪啪敲打在瓦檐。
  蔺青阳的尸体被搬到廊下。
  不让尸身淋雨已是仁至义尽,无人理会掉在泥地里的婚书。
  大雨很快就将这封婚书浸透,一丝一丝红色渗出来,褪色成一张苍白揉皱的纸。
  “般若?”南念一轻声唤她回神。
  南般若视线离开了那纸泥泞的婚书。
  她记起前世。
  前世蔺青阳终究还是给她补了一场大婚,双方亲人都在泉下,登上金台拜过天地之后,他便将两纸婚书掷入火炉烧掉了。
  今生他倒是亲手将它递出。
  南般若并不同情蔺青阳,她只是可怜这张婚书。
  倘若它做了别人家的婚书,一定会被好好珍藏起来。
  南念一叹道:“蔺青阳这厮,倒是死得干净利落,临死也没说什么废话来恶心人。般若,你心里若是有哪里不通达,千万说出来,莫要独自神伤。”
  南般若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没有。”
  穿过拱门,她忽地停下脚步。
  “……阿兄?”
  南念一垂眸:“怎么了?”
  “你方才,说什么?你重复一遍。”南般若蹙起眉心。
  南念一温声道:“我说,若是你心中念头哪里不通达,千万说出来。”
  “前一句。”
  南念一迟疑:“……蔺青阳那厮,倒是死得干净利落?”
  “还有。”
  “也没说什么废话来恶心人。”
  南般若呆立原地。
  半晌,她嗓音微涩地开口:“从他出现,到他死,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南念一略微回忆:“是。”
  那句“可否允我进来”是在门外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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