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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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刻意忽略掉白芷柔在娘家不受重视的事实。
  “第二,物证。说我给赵王妃下红花,我一个未嫁女,不会在家中预备这种药,那么我的红花是从何处得来的?我是在街上买的吗,没有药铺能证明我为了毒害赵王妃去他家实名购买了红花。而红花在上京城又种不了,红花产于北疆荒漠,早因为战乱断绝贸易了,我实在没有办法能够拿到。”
  其实原身是在萧临渊手上偷的。
  “第三,时间线。赵王妃称侍女是本月初八给她下药。而当日辰时至巳时,我正于大报恩寺为太后抄经祈福,寺中僧侣、香客百余人皆可作证,从城郊到王府足有三十里,侍女供词中称是眼见我将药交给她,那就奇怪了,不知是鬼魅附身,还是有人教唆伪证?”
  也不一定非得当天给吧。
  “第四,动机。赵王妃小产后最大的得益者是谁?当然是她自己。她因为以前一直服用避子汤,所以和赵王之间心有芥蒂,此举无非是用流产惹得王爷怜惜。而我,我又不是她家的人,她怀孕不怀孕关我什么事,跟我有一毛钱关系?”
  这就更属于强词夺理了。不过第五点确实是崔令仪发自内心的想法。
  “我个人是认为当今世界其实没有中药能够安全有效的迅速致人流产。当年赵王妃背着赵王偷偷服用避子汤,被赵王发现,一连灌了她数碗红花。她十几碗吃了都没事,都还能怀孕,可见红花能否致人流产还是个谜。就算是我给她下红花,那一星半点又足够致她流产了?”
  谢珩思索良久,最终还是对她承诺:“你说的疑点本官自会一一考证。此事查清之前你还不能回家,你就暂且在大理寺住下。若最终能证明你无辜,我绝不会袒护赵王。”
  “大人真是刚正不阿。”崔令仪笑得眉眼弯弯,“我愿意在大理寺住着,只是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大人能够答应。”
  “是什么?”谢珩问。
  “我要一本《周律》。”她道,不了解这个世界的法律规则,她寝食难安,“我还想看看阿阮的卷宗。”
  谢珩有点意外:“阿阮给她的丈夫投毒,人证物证俱在,她自己也招供了犯案事实。她的卷宗我亲自看过,没有疑点,你还看来做什么?”
  “真的没有疑点吗?”崔令仪问。
  “阿阮被她的丈夫殴打多年,身上暗伤无数,不少伤口都难以与外人言说。我想她是想过要和离的,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和离不成,以至于她痛恨她的丈夫,恨到要将他毒死。”
  “阿阮杀人未遂是不错,但她的丈夫故意伤人多年,乃至于她多次死里逃生,竟然就能以受害者的身份轻轻揭过?大人,妻子就不是人?妻子被丈夫殴打近乎丢命,便可轻轻放过,而丈夫被妻子毒杀未遂,就要被投进死牢?无情如赵王,也会在妻子流产之际彻查真相,无论我是否无辜,他至少还愿意捍卫妻子的权利。”
  “而阿阮呢?大人,这不公平。”
  “世上每一个男人都有母亲,倘若有一天这世界上没有女人,只有男人,那一定和地狱没有分别。社会之大,性别歧视根深蒂固,或许以我一家之力并没有办法彻底改变,但在律法上,量刑上,至少要做到绝对的公平。”
  谢珩瞳孔放大,显然大为震撼。
  崔令仪在心里默念了三遍“他是古代人他是npc”,暗地里已经做好了任务失败再死一次的准备。却没想到谢珩只顿了顿就跟她说:“那好,一会儿我就拿来给你。”
  崔令仪反应得还比他久些。
  半晌,她心里的小人一边儿高呼:“有救啦,有救啦!”一边翻开阿阮的卷宗。
  阿阮的翻案难度确实很大。
  丈夫长期家暴妻子,妻子离婚不成,选择杀害丈夫。这样的事即便在现代也不是没有,一般这种情况在法院审理过程中,最好的结果就是争取认定从轻、减轻情节考量,想要认定正当防卫是几乎不可能的,何况阿阮案属于投毒,是蓄意杀人,完全不符合正当防卫的认定程序。
  尤其这又是古代,男尊女卑思想根深蒂固。按照《周律》的规定,如果妻子告发丈夫家暴,丈夫虽然会受到处罚,但妻子也要面临两年刑狱。这种杀人未遂量刑更重,虽然一般不至于处斩,但是也会面临流放等较为严重的刑罚。
  难度如此之高,系统才奖励给她三天寿命,真是抠门至极。
  崔令仪一夜未眠。
  为今之计,只能多管齐下。时间紧迫,不容耽搁了。
  她一大清早就来到谢珩的庑房,拍开他的门。谢珩看起来才睡下不久,她顾不得寒暄,张口便道:“我要看阿阮案的证物。”
  剩余毒药,被下了毒的甜汤,卖毒药给阿阮的摊贩及阿阮丈夫的证言。
  崔令仪手中拿着毒药在鼻端轻微地嗅了一下,问道:“做过毒理检测了吗,这是什么毒药?”
  “是砒霜。”谢珩答道。
  “这不是砒霜。砒霜实际上是二氧化三砷,是无味的白色霜状粉末,这个质地和味道都不对。”崔令仪立刻道。
  阿阮买来的毒药呈灰白色,质感细腻,有一股淡淡的草腥味儿。她蹙了蹙眉,又道:“大人为何不请个郎中来查验一下,这东西肯定不是砒霜,倒更像是曼陀罗。”
  谢珩问道:“曼陀罗?”
  “曼陀罗内含大量的生物碱,对人体的中枢神经有兴奋作用。小剂量服用会让人产生幻觉,有头晕、口干的症状,一般不致死,在目前这个时代的医学应用中,是比较常见的麻醉剂。”
  “若这并不是毒药,那么大人,阿阮杀人未遂,便可以辩白了。”
  谢珩道:“你说的稍后我会找个大夫查验,若你所言为真,本官会重新审理。”
  “但即便毒药买错,阿阮在主观上意欲谋杀她的丈夫亦是事实。有动机,有人证,即便重新量刑,按照《周律》,也不能过轻。”
  “我会再找新的证据。”崔令仪
  道。
  第3章 第3章义绝七问
  阿阮现在还没有清醒,于是崔令仪假借谢珩之名叫来了其余两位人证。那位卖毒药给阿阮的小贩很快就招供,阿阮在购买毒药时语焉不详,并没指明要买砒霜。阿阮那日鼻青脸肿,郎中给她开了伤药却没有钱买,言谈之间说是她的丈夫打的,想要一些能够让她丈夫安然入眠的药物。
  小贩出于同情。就给了她曼陀罗。
  曼陀罗是常用的麻醉剂,用量得当确实会让人入睡。只是谢珩在审理案件的时候,阿阮的丈夫口口声声说阿阮是买的砒霜给他下毒,小贩又害怕担责又担心是自己拿错了,才说阿阮向他买的就是砒霜。
  阿阮的丈夫是一位杀猪匠。他本人并不认识砒霜,只是喝了一口甜汤之后感到恶心、眩晕,因此推测阿阮给他投毒。他个人所知道的毒药只有鹤顶红和砒霜,鹤顶红想必是红色,而从阿阮手中搜出来的毒药是白色的粉末,因此他认定阿阮给他下的正是砒霜。
  另外根据周围其他街坊供述,阿阮的丈夫酗酒、好赌,无论喝多了还是赌输了,回家都会殴打阿阮。另外据调查阿阮的丈夫确实也存在失眠的病症,这跟他长期精神保持高度兴奋、工作强度较大是有一定关系的。
  如此,证据已经被崔令仪一一推翻了。
  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了,也就是要由阿阮本人亲自推翻她的杀人动机。
  只要阿阮出于她的主观意愿想要购买毒药杀死她的丈夫,就必定会被刑官断为杀人未遂。阿阮本人的供词中已经明显出现了神情恍惚的情况,前言不搭后语,刚才还说砒霜是在前街买的,一会儿再问又说砒霜是在后街买的,这样的精神状态明显是被屈打成招,不应具备法律效力。
  谢珩同意了她重新审理阿阮的建议,并且将她得到的新证言一一记录在案。阿阮也算是争气,在崔令仪为她忙完了这大半日以后竟然真的醒转过来,见到崔令仪还记得是她救下了自己的性命,流着泪就要向她下跪。
  崔令仪道:“不用这样客气。如今你的性命不在我手里,而在你自己手中。我问你几个问题,你需得仔细思量以后,据实回答于我。这位大人乃是大理寺少卿谢珩,若你真有冤屈,他会为你申冤的。”
  阿阮泣道:“贱妾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半躺在榻上的阿阮如今身形消瘦,病骨支离。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里里外外缠着四五样不同的绷带,即便如此,她裸露在外的眼眶、脸颊也都是红肿的。虽然崔令仪早有心理准备,但真的这样直观地看到现实里的她,只觉得下药毒死他都是轻的。
  “阿阮,第一问,你身上的伤都是怎么来的,你的丈夫曾经家暴你吗?”
  “是,相公有殴打贱妾的习惯,目前贱妾身上的伤病有八成是由他殴打所致。”
  阿阮便逐一跟她说了身上的伤痕,许多伤害甚至是永久性的、终生难以愈合的,围观者听得都倒吸一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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