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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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堂是寺中官员私人之所,打头的第一间就是裴郅的屋子。
  屋子布置简单,除去基本家具与用物外,再无其它的累赘。一眼望去一目了然的同时,也让人觉得几分清寒。
  裴郅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一本书,听到动静后并没有抬头,直到人到了跟前仍旧不为所动,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解永“啧啧”两声,睨着他手中的那本《折狱集》,眼底隐有一丝揶揄之色,调侃道:“裴寺卿新婚燕尔,最是与夫人蜜里调油之时,怎地在大理寺独守空闺,还看这劳什子断案的书?”
  好半天见他不搭理自己,也不恼也不气,反而凑得更近些,仔细地观摩着他的脸色,不时发出惊讶的声音,“廷秀,我怎么瞧着你眼睛发红,嘴角生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终于有了反應,将书往桌上一放,自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然有着说不出来的纠结。
  解永也是难得见他这般模样,福至心灵道:“你上火成这样,不会是还没圆房吧?”
  “她身子弱,还得将养一段时日。”
  “你……”解永一时说不出话来,憋了好半天来了一句,“廷秀,你不会是不行吧?我跟你说,讳疾忌医要不得,早治早好早享受……”
  他的声音在裴郅越来越冷的眼神渐小,最后几乎不可闻。
  裴郅看着他,问:“你不是最懂姑娘家的心思,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心悦于我?”
  这话听在他耳中,不说是惊雷击地,那也是巨石入湖,让人震惊到不能再震惊,第一反应是自己听岔。
  堂堂大理寺的寺卿,断案无数,有青天还冤之才,什么样狡猾阴险的恶人没见过,什么样多变龌龊的人心没见过,竟然求教别人如何让女子心动。
  他摇着扇子的手都在抖,不是害怕,而是激动。
  “首先第一点,女主悦己者容,男子也一样。这个你得天独厚,不必刻意即可。再者就是你要知道悦从何来,一是景仰,二是可怜。景仰生情,可怜生爱,你觉得哪个更适合,你就用哪个。你若希望她景仰于你,你当……”
  裴郅半垂着眸,若有所思。
  从一开始他在那玉人儿眼中就没有看到过半分对自己的崇拜景仰,反倒是可怜同情之色,他见过几回。
  可怜生爱,他要爱!
  她的爱,很多很多的爱。
  “诶……廷秀,我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走了啊?”解永正口若悬河着,猛不丁人都走了,急得追出去两步后,又停下来摇扇子,眼底的笑意深了几分。
  他望着这一室的简单清寒,自言自语道:“春风吹融一江雪,万里荒芜一夜绿,真好。”
  *
  裴府的新房內,烛火刚起。
  南柯依着顾荃的吩咐,将窗户推至半开。
  她打理好这些后,小声地禀报自己先前查到的结果。不管是顾家带来的下人也好,还是裴府原有的下人也罢,谁也没看到有人私自进出过屋子。
  “姑娘,或许不是院子里的人,奴婢觉着应该还是那个高手,他武功深不可测,定然是来无影去无踪。”
  顾荃没什么头绪,除了让她们仔细留意外,也没什么好想的。
  她让黄粱将积攒了有些日子的账册搬来,堆在桌上。一手翻看着账册,一手极快地拨动着金算盘。
  烛火明亮生暖,裹挟着青叶气息的风穿过雕花的窗,拂着她额前的几绺发丝,夜色与光亮交揉着,衬得她玉色的小脸越发精致娇怜。
  饶是日日得见,黄梁依旧一时犯痴,抱着账册发呆。
  南柯见之,抿唇一笑,尔后轻咳一声提醒,打趣道:“你若是个男子,必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登徒子。”
  黄粱猛点头,深以为然,“姑娘长成这样,可怪不得奴婢。”
  顾荃听着她们说笑,拨动算盘的手顿了顿,暗道自己长成这样,连女子都为之倾倒,却在裴郅那里遇阻犯难。
  正思忖着,忽然心有所动朝门口望去,但见裴郅已经进了院子。他走得不快,迈过门槛时还扶了一把门框,停下来像是喘口气。
  顾荃已到他跟前,一把将他扶住的同时,关切地询问,“裴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他
  似是在强撑,道:“无事。”
  这哪里是无事的样子。
  顾荃印象中的他如树如松,从来都是秀立挺拔的姿态,还未见过他这般模样。思及他先前去顾家时还发着低热,自然是以为他身体不适。
  “要不要让大夫看看?”
  “不必。”他低着眉,道:“我略通医术,不碍事的,歇一歇就好。”
  顾荃心道他自己会医,想来应该是没什么大事,或许是近日事多累着了,睡一觉可能就会缓过来。
  当下也不松手,扶着他进到内室。
  南柯极有眼色,已将暗门打开。
  顾荃将他扶到床上后,借着让他躺下的空档,没怎么细思地探了探他的额头。感觉他并没有发热,自是安心许多。
  “裴大哥,你应该是累着了。”
  他闭上眼睛,“嗯”了一声。
  向来以清冷淡漠示人的人,如今看着竟是格外的听话。年轻俊美的脸,略显干白的唇,彰显着他此时的脆弱。
  顾荃忽然发现自己或许从来都未曾好好了解过他,也从未走近过他。他不是令人畏惧的煞星,也不仅仅是自己的药。
  他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经历过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有着别人无法共情的过往。他冷漠外壳之下的脆弱,恐怕没有人知道。
  一时之间,她愧疚起来。
  借他而得以续命的自己,口口声声说要对他好,似乎并没有做到。
  替他盖好被子后,她也不急着离开,而是守在床边握着他的手。他的手大,她的手小,两只手一起才能将他的手完全握住。温暖的生命力涌入她体内时,他感受到的也是久违的温暖。
  “小时候我身子弱,每次病来都性命垂危。我爹我娘成宿的不合眼,守着我,一直握着我的手。”
  她的声音极软,又极轻。
  从小到大其实有好几次她都感觉自己快要不行了,意识快散之时却总能感觉自己被父母牢牢地抓住,仿佛是将她从阎王殿给拉回来。
  “裴大哥,你睡吧,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裴郅听到这话,原本还有些躁乱的心,忽地就安静下来。
  哪怕这玉人儿近在咫尺,还握着他的手,他却无比的平静,没有暗欲横生的杂念,没有疯狂贪婪的冲动。
  万籁俱静,包括他的心。
  好似是很多年前毒发时,祖母父母和兄长围着自己,明明痛苦到濒临死去,他竟不觉得难过,甚至无比的心安。
  这种久违的感觉让他贪恋,好想就这么一直下去,直到地老天荒。仿佛是漂泊太久的孤魂,终于不再被梦魇追赶,找到自己的栖身之所。
  “祜娘,你真的不会走吗?”
  以后就留在他身边,哪儿也不去吗?
  “不会。”顾荃哪里知道他话里的深意,下意识回道:“裴大哥,你睡吧,我不走。”
  这可是你说的!
  他窃喜着,满足着。
  自从父母兄长出事后,他一闭上眼睛就是尸山血海,根本无法入睡。后来这玉人儿不时闯入他梦中,他沉沦在那虚幻的缠绵中,才得以不时摆脱失觉之苦。
  如今手被人握着,他不知不觉生出困意。
  意识渐入安心乡之时,他反将顾荃的手牢牢攥住,紧紧贴在自己心口。
  第55章 他的体温。
  *
  四周乌沉死寂,满目的疮痍与阴森,血水如暗河流淌,弥漫着令人恐惧的腥气,尸体散落着,横七竖八。
  哪怕是在梦中,裴郅也知道这是哪里。他被困在多年来不断重复的噩梦中,还是六岁时的模样,幼小而无依。
  他每迈出一步,脚底都沾着鲜血。
  黑雾笼罩着,不辨方向,不见来路,也望不到去路。他一具具地辩认着那些尸体,并没有找到父母和兄长。
  “莲花奴”
  忽然,他听到母親的声音,抬头望去时,见父母牵着兄长的手,一步步地朝那黑雾中走去。
  他想喊,却喊不出声。他拼命地朝他们跑去,跌跌撞撞去始终追不上,无数次摔倒,又无数次爬起来,他像是感觉不到痛。
  不知过了多久,他重重倒在地上,血腥味将他包围,他没有挣扎着再起,而是认命地任由自己被血水淹没。一如多年前父母兄长和那些人都死了,他独自一人活下来,身体和心都似是麻木,失去所有的知觉。
  一双温暖的手牵起他,温柔地用替他擦拭着血迹。
  是母親!
  他想喊,但还是发不出声来。
  母親牵着他的手,一直往后走,将他交给另一人。那人娇弱貌美,美目如水盈着春波,正弯着眉眼看他。
  是他的玉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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