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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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光一闪时,他看到一双幽潭似的眼。
  “你是……你是大理寺的裴大人?”
  裴郅从暗处走来,露出真面目。
  本是琼台玉楼之人,却奈何与生俱来的孤寒,哪怕是清逸映月的长相,仍然有着令人闻风丧胆的恐惧。
  “高老大,你当真是让本官找得好苦。”
  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十几载,查起难免颇费时日。
  那僧人被道破身份,自是惊愕,却极力否认,“我不是……裴大人,你认错人了。”
  “二十年前,艽关道,京中派出的巡西御史冯大人遇害,随行二十一口皆亡,其妻女死状最惨。所有贼匪接连落网,唯为首之人下落不明。你可知你胞弟高老二为何一直活着,还能逃出我大理狱?”
  “你们是故意的!”
  高老大更是惊愕,忽地想到什么面色一白,猛地想朝墙上撞去,却被押制他的人死死按住。
  裴郅一挥手,他立马被人堵了嘴拖走。
  光亮骤然消失,一切重归黑暗。
  一窗之隔的人,完全沉迷于自己的梦境中,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锦帐春暖一室香,香味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但仔细闻去,除去檀香原本的气味外,还多了一缕似有若无的花香。
  帐中的人睡得香甜,玉色的小脸在昏沉中越发美得惊人,宛如盛开在无人之境的娇花,纵然被人虎视眈眈,处心积虑地想采撷占为己有,仍旧无知无觉地绽放着,幽香四溢引人垂涎,不知人心险恶,不知世间污秽。
  裴郅一步步走近,欲念滋长,恨不得堕入万丈情海永不超生。
  良久,终是狼性毕现,他慢慢俯低身体……
  第38章 他的味道。
  *
  迷离的混沌中,层层叠叠如云山雾罩。四周一片寂静,仿佛天地之间再无别人,静到讓人无比清晰地感覺到死亡在慢慢地将自己包围。
  顧荃拼命地往前跑,她潜意识想逃离这里。终于她的手像是摸到什么东西的边缘,拼尽全力一拉一扯,混沌如布帘般断开,转入另一个空间。
  古色古香的屋子,金碧辉煌富贵至極,晃得人眼花缭乱。她撩开一道道绣金流光的纱帘,忽地看到一张精美的大床。
  大床上躺着一个人,沉睡如静月,皎皎而华光。
  她一步步走近,第一次无所顧忌放肆大胆地看着这个人,目光一寸寸在他脸上巡视,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这人长得可真好看。
  如果她进一步地与之親密接触,气息交换相濡以沫,是不是得到的生命力会更多?甚至能完全治好她的弱疾?
  她如是想着,跃跃欲试。
  当她低身下去,与床上的人紧紧相贴时,哪怕是在梦中,她的感官却很清楚,清楚到似乎能闻到男子冷冽的气息,还能感覺到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汹涌的生命力汇入她体内。
  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睁开眼睛。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唇,仿佛有种似有若无,却不属于自己的味道。身体充盈的体力讓她震驚,她生平第一次醒来后不再是昏沉虛弱,反倒是精力充沛,与正常人相差之无,仅是略逊一些。
  难道梦里接触的也算?
  陌生的屋子,熟悉的床帘用物,恍惚忆起自己此时不是在家中,而是在萬仙寺。
  她琢磨了一会儿,覺得梦里发生的一切不可能作数,想着应是昨晚上他们抱得够久的缘故,无论如何也
  不会知道梦虽是梦,现实中却发生相同的事。
  南柯比她早醒没多久,有些自责,“姑娘,奴婢今日睡迟了,误了取朝食的时辰。”
  她睡过头不意外,南柯可从未睡迟过。
  主仆二人一对视,皆感覺到不对。
  南柯机灵,立马去查看昨晚的熏香。香几乎已燃尽,灰烬中还残留一小截。她拿起后闻了闻,又点燃后细嗅,脸色越来越凝重。
  “姑娘,是迷罗香,都怪奴婢疏忽。“
  人一进寺庙,没有红尘喧嚣,没有世俗纷争,仿佛进到方外之地,不自觉以为已经远离世间所有污秽,警惕心自然也跟着松懈。
  顧荃道:“不怪你,我也大意了。”
  昨晚的那个旖旎荒诞的梦,或許也是迷罗香的缘故。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解永的声音。
  “顧四姑娘,你可起了?”
  南柯連忙出去,不多会儿回来,说是解永见她们一直未起,已代她们取了早饭。
  顾荃收拾妥当后,出门见他,自是一番道谢。
  他搖着扇子,锦衣华服风流倜傥,哪怕是在寺中,也不改自己世家公子的张扬做派。他打量着顾荃,像是头回见面那般極其的认真。
  “我受人之托,原是来终人之事的,没想到顾四姑娘一直未起,我便擅自做主,替姑娘取了朝食,还望姑娘莫要嫌我多事。”
  顾荃也不羞赧。
  她打小身子骨弱,家中长辈自来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她想睡到几时起就几时起,有父母的维护疼爱,谁也不会说她什么。
  “解伯爷见笑了,我向来起的晚,今日还算是早的。”
  解永讶然。
  这位顾四姑娘,当真是与别的姑娘不一样,难怪能入了裴廷秀那小子的眼。
  他取出一封信,递过来,“这是别人托我转交给你的。”
  信封上无字,但顾荃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写给自己的。
  信上不再是那种活字印刷出来的字,而是人为手写。遒劲有力的字体,一筆一划中仿佛在收敛着什么,連筆锋都没有暴露太多的锋芒。
  上面写着:我已回京,保重。
  所以案子是破了吗?
  她正思忖着,听到解永问她,“顾四姑娘,你曾说你想戏弄裴寺卿,我只想知道,你这种想法还有吗?”
  “如果我说没有,解伯爷信吗?”
  解永搖头,又点头。
  “人心易变,我应該信你,但人心难测,我不敢信你。”
  他第一次见到裴郅时,是在宫中。
  那时候裴家已经出事,裴郅被陛下接去教养。他身为太子殿下的伴读,彼时还有些不太服气,觉得陛下放着親儿子不教,教一个外人,很是替太子殿下抱不平。
  他们头次会面,并不愉快。
  不愉快的人主要是他,他百般言语挑衅裴郅,裴郅都是一言不发。最后裴郅冷脸冷情的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倒把他气得哇哇大叫。
  从那时起他便记恨上裴郅,不再是为太子殿下出气,而是为他自己出头,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找裴郅的麻烦。
  至于两人是何时成为朋友的,他还真记不太清,可能是他气极跳脚跌进御池中被裴郅所救,也可能是他偷吃点心被裴郅看到却没有揭穿他。
  总而言之,因为他的不懈努力,他成为唯一一个可以和裴郅说上几句话的同龄人。
  这么多年来,他偶尔回想过往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他之所以是裴郅仅有的朋友,全都是因为他够贱。
  那么这位顾四姑娘呢?
  究其本源,他觉得顾荃对裴郅所做的一切与他当年有异曲同工之处,同样的执着,同样的纠结,或許和他一样,也在执着纠缠的过程中悄悄转变。
  “顾四姑娘,裴寺卿是我此生最重要的朋友,我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伤害他,我能信你吗?”
  顾荃有些感动。
  这才是朋友吧。
  她算个什么东西!
  “解伯爷,如今裴寺卿对我而言,也是仅次于我家人之外最重要的人。我甚至可以告诉你,没有他,我往后余生都不会好过。”
  这话是事实,所以她说起来理直气壮,全是真情实感。
  解永是个精明人,自是感觉到她的真情流露,隐约有些相信她的话,认真看了她好一会儿,见她不避不闪,道:“顾四姑娘,我应該还会在寺中住上几日,你若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顾荃想,他应該是受裴郅所托。
  一时有些心情复杂,既因为自己与裴郅成为朋友后,对方对自己的重视和照顾。又因为自己私心太多,目的不纯的小人之心。
  寺中的生活简单作息规律,她一日的安排同昨日差不多,先是听高僧讲经,然后再是打坐学习。
  打坐到一半时,南柯在外面晃了一下。她为免打扰高僧与其他的香客,轻手轻脚地出去。
  南柯说:“姑娘,寺里少了一个人。奴婢打听过,说是寺中管杂事的人,昨天还上山采蘑菇笋子,今日人就不见了。”
  原来是那个人。
  顾荃想到那香,隐约觉得若不是裴郅及时破案,或许她昨晚上可能会着道。
  这么说来,裴郅又救了她。
  她已经出了佛殿,便不准备再回去,而是回到自己的住处。
  她们所住的客房外,一个中年仆从正焦急地走来走去,等看到她之后,第一句话便是:“四姑娘,老夫人病了。”
  *
  顾老夫人不是偶感风寒,也不是旧疾复发,而是被气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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