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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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随着南柯焦急的呼唤,是行人们的尖叫声。
  顾荃死死抓住车壁上的梁子,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时,马车终于停下
  。
  “多謝公子。”南柯不知对谁说话,忙打开车后的门,将她搀出来。
  她头还晕着,示意南柯先别管自己,“去看看老袁有没有事。”
  老袁是驾车的车夫。
  南柯也挂心被甩出去的老袁,将她扶到一边后,急忙朝后面跑去。
  身着深色暗纹华服的年轻男子正在和马说话,那马好似是听懂了,变得安静无比,半点也看不出方才的狂躁。
  一人一马相处和睦,仿佛是朋友。
  明媚的春光正好照在男子的臉上,那俊朗的长相,健康的肤色,以及壳白的牙,一如阳光般耀眼。
  所谓的鲜衣怒马少年郎,此刻像是被具象化。
  顾荃赶紧上前,向他道謝。
  他看到顾荃后,眼睛明显亮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
  “这马的鼻子里进了一只蜂,这才受了惊。”
  马的鼻子点红,地上果然有一只好似被溺死的蜜蜂。
  春日里百花盛开,这些蜜蜂随处可见,常有人被无意中蜇到。或許是马在急奔之中与它撞上,被吸入鼻腔內。
  顾荃不疑有他,道:“今日多亏了公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大恩也要言謝,公子救了我,我定当重谢。”
  这时一匹毛色光滑的白马“哒哒”地过来,停在男子身边。
  他摸了摸马的脑袋,语气轻快,“不是跟你说过,以后再有这种事,你且在原地等我便是,不必来找我。”
  白马拱着他的手,像是在撒娇。
  顾荃不禁莞尔。
  与动物如此相处的人,品性定然不会差。
  “还请公子告之姓名住处,我必让人奉上厚礼。”
  “举手之劳而言,姑娘无需挂齿。”
  “于公子而言,这确实是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却是极大的恩情,如何能心安理得的受之?”
  男子闻言皱了皱眉,像是不喜她的执着,看向她的目光有着些許的怀疑。
  她心下了然。
  哪怕不知这人的身份,从其衣着气质来看也非寻常人家的公子。还有这阳光明朗的长相,应该没少被姑娘惦记。
  “公子放心,我只为答谢,绝不会纠缠。”
  “不必。”
  男子拍了拍白马,准备翻身上去。
  顾荃这辈子处处与人为善,最不愿欠别人人情。何况她那句为自己积德的话不是随口一说,而是出自真心。
  从穿越到裴郅能救自己的事,她越发信奉佛祖有灵。倘若她放任这么大的恩情不管,万一佛祖恼了怎么办?
  她拦在马前,“我是有恩必報之人,不管公子是什么人,我只是想報答你。”
  男子似是不耐,“我叫关云风,家父宣武将军关固。”
  他顿了一下,忽然来了一句,“姑娘真要報答,不如以身相许?”
  这就污辱人了!
  顾荃有些无奈,她本着有恩必报,绝不亏欠良心的原则,没想到居然被人当成顺着竿子往上爬的心机女。
  但也不能怪别人。
  这位关公子是宣武将军关固的独子,亦是南安城中排得上号的青年才俊,年纪轻轻已是军中将领,且与当朝太子交情甚好,可谓是前程不可估量。
  阖京上下想嫁入将军府的姑娘不在少数,一年前还发生过一桩事,说是哪家的姑娘为了攀附关家,竟然女扮男装混入军营。
  那姑娘不是花木兰,现实也不是话本子,最后的结局不是女追男之后,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佳话,而是女子坏了名节被家人接回后直接送去庄子。
  思及此,她叹了一口气,
  可能是报应吧。
  她为了接近裴郅,故意费尽心思弄了一个救命之恩,打着报恩的旗号,口口声声要以身相许,哪成想一转头,便被人怀疑自己居心不良,用这样的话来羞辱她。
  不时有人围过来,凑着热闹,指指点点。
  南柯拨开人群过来,身边不见老袁。
  “姑娘,老袁伤了腰,奴婢把他安置在了医馆。”
  顾荃“嗯”了一声,不知哪里来的灵感,脑子里似有一道惊雷炸起。先前似有人跟着他们,然后就惊了马,还有这以身相许的话术……
  “关公子,你既然不愿我送礼上门,那这恩情我就当场报了吧。”她朝南柯递了一个眼色,南柯立马心领神会取出一张银票塞给关云风。
  关云风没料到她会这么做,一时有些怔住。
  她小臉无辜着,“关公子,是不是不够?”
  南柯又塞了一张过去。
  关云风终于因过神来,眉头皱得更紧。
  “姑娘,你这是……”
  “关公子,有恩不报我心難安,这银子你收下,你我之间的事就算是两清。你若实在嫌银子俗气,那就拿去行善。”
  说完,她扶着南柯的手上了马车。
  南柯替了老袁的位置,一挥鞭子扬长而去。
  等马车拐了弯,她让南柯将车停下,低声吩咐几句。
  *
  那一人一马目送顾家的马车远去后,也跟着朝相反的方向而行。谁家年少逐风流,踏马仗剑舞乾坤,所见之人皆是赞叹不已。
  关云风在柳巷停下,将马系在一处拴马桩上,然后独步进到一间茶楼。如入自家屋子般径直坐到解永面前,将那两张银票拍在桌上。
  解永挑了挑眉,“她给的?”
  关云风“嗯”了一声,俊朗的臉上隐有几分不赞同。“那姑娘瞧着娇弱,却颇有几分性情。我初时险些误会她,却不想她当真只想报恩,并无半点攀附之心。你若是真看上她,应知她的为人,何必如此试探。”
  “不是你想的那样。”
  解永没法解释。
  关云风摆手道:“你的事,我不多问。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两人同为太子党,一个是太子的表兄,另一个太子的親信,关系自是非同一般,若不然以他的性情,也不会同意这等荒唐之事。
  他此番从军中调回京,已有要职在身,任职之前还有诸多事宜待理清,自是没法好好叙旧。
  告辞离开之前,想了想,又道:“那姑娘长相不俗,你动了心思也難免。但以你的身份,倘若对方出身不高,怕是娘娘和你父母都不会同意,你要想好。”
  解家显赫,先祖是开国爵勋,世袭罔替的镇国公,位列四大国公府之首。
  解永因着是次子,无缘国公府的爵位,却在十一岁那年被封为恭親伯。不管是他的父親镇国公,还是他那贵为皇后的姑姑,都不可能让他娶一位出身不高的女子为妻。
  “说了不是……”他无奈地反驳着。
  关云风充耳不闻,不多时人已下楼。
  那两张银票还在桌上,一张一百两,另一张五百两。六百两银子的报酬,足够普通人一辈子衣食无忧。
  难怪坊间都传顾家二房豪富,哪怕顾四身子羸弱,还是有不少人想结親。
  解永抬了一下眉,猛灌一口茶后将银票拿上,出了雅室并未下楼,而是推开旁边雅室的门。
  雕刻着万字纹的窗牗半开着,开门时风穿窗而过,窗边人却岿然不动,如临风玉树。
  金冠玉带,锦绣华服,纵是矜贵流光,却给人一种森寒之感。
  正是裴郅。
  “都照你说的做了,顾四给了他六百两,说是两清了。”
  解永说着,人已到跟前,也往窗外望去。
  这条巷子清静少人,两边的柳树如雾如烟,所以被称为柳巷。拴马桩上的白马已经不见,旁边的柳树下蹲着一个半大的小子,不知是在玩土,还是被地上蚂蚁吸引。
  仅是看了两眼,他便没有了兴趣。
  “顾四已知关云风的身份,却不为所动,看来应该不是妄想攀附权贵之人。依我看她说什么以身相许,恐怕还是想戏弄你。你当真要将计就计,娶了她,然后背负克妻的名声?”
  “她身体无大碍。”
  “什么?”解永随即恍然,“你是不是趁机探过她的脉?”
  裴郅转过身来,伸出左手接过那两张银票,右手单独背在身后。
  解永见之,疑惑问道:“你手怎么了?”
  “无事。”
  他背着的手,正是顾荃抓过的那只。
  解永哪里他无人知的隐蔽心思,还有纠结顾荃的事,“她既然非短命之人,便不能为你所用,你为何还要试探她?”
  顾家或许门楣不低,但大房和二房区别明显。若是大房的嫡女,论出身倒也尚可。然而一个八品协律郎的女儿,哪怕是依托顾家之名,委实太过不够。
  “廷秀,要我看,这事就算了,你别再理会她,她自会知难而退。”
  有些事,便是最为亲近的朋友,也无法诉之于口。
  他怎么可能不理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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