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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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动声色地换了一条帕子,将脸上的泪珠拭去,声音哀弱,“我知道大人必是对我这样的人厌恶至极,我也不喜欢这样的我。可是我没有法子,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好似我不这么做,我就会死!”
  裴郅已背过身去,她无法窥见他的表情,自是看不到他眼中风云的变幻。
  “我人既已来,顾四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她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装模作样心思诡谲,在对方的一身正气之下自惭形秽。
  “大人应是对我不能再忍耐,也罢,万仙寺之事也该有个了结。”她的手下意识轻叩着桌面,道:“前日在吏部门口,那位罗中丞对我见色起意,竟然说非我不娶。我恶心至极,便告诉他们我与裴大人你两情相悦,让他们死了这条心。”
  一阵风拂来,裴郅也跟着转过身。
  他周身散发着森冷的寒意,因罗中丞,也因他自己。
  一句见色起意,一句恶心至极,直击他那阴暗不见得光的心思,烧红的烙铁烫着,刺骨的冷火泼着,直叫人恨死不能生,恨生不能死。
  纵使风姿出神宫,奈何天生孤煞命。
  顾荃暗道这话果然不虚,哪怕看上去明明是个如玉公子样,这无形之中的煞寒之气着实让人招架不住。
  她低下眉眼,像是心虚,也像是理亏,道:“我说了,我要为难你,你觉得我有病也好,不可理喻也罢,只要他日有人问起时,你含糊过去,让他们相信我所言不假,那么万仙寺的事情就一笔勾销,如何?”
  头皮发麻的感觉让她清楚知道,裴郅在盯着她看。
  自从两人有瓜葛以来,一直都是她在试探着对方的底线,煞神面前跳大神,也是嫌自己命长。
  但她有什么法子呢?
  她想活,就得想尽一切办法接近这个人。
  俗话说得很,打个巴掌还要给个甜枣,她几次三番作死,怎么着也得缓和缓和。何况来都来了,不讨些好处岂不是白来?
  这般想着,她倒了一杯茶,双手奉到裴郅面前。
  “我知道我就是个心胸狭窄斤斤计较的小人,裴大人大人有大量,还请不要和我这小人一般见识。这杯茶我敬大人,望大人海涵。”
  茶色清亮,幽香满鼻,盈满在细白瓷的杯中。最为上等的细白瓷,有如玉清润之感,却不及那端杯之手,弱骨纤细,如凝脂而成。
  好半天没人接茶,顾荃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开始泛凉。
  正当她思量着再说什么时,裴郅终于动了,她的心也跟着一动。一送一取时,她手指划过对方的手背。
  刹那之间熟悉的生命力从她指尖汇入,好舒服,好温暖,直叫人热泪盈眶。
  “你骗他们说的那个人,为何是我?”
  还能是为何?
  当然是因为他是她的药,没有他,她活不了!
  但这真话哪能讲。
  反正在他眼中,她应该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没什么大家闺秀礼数规矩的那种人,所以她的答案自然无理又蛮横。
  “因为裴大人生得好看,配得上我!”
  第14章 怕自己吓到她。
  *
  内庭的小池旁,垂柳依依如笼绿纱,抱着琵琶的素衣女子忽地起身,笑迎着一群书生模样的学子。
  这些学子皆来自附近的长舟书院,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他们三三两两,或是喝着茶水,或是听着琵琶曲,高谈阔论天南地北,不知是谁轻笑一声,打趣道:“王兄,你可是还在为被顾家拒亲一事而伤心?”
  那被称为王兄的学子顿时胀红了脸,“你胡说什么?我……我……一心求学,哪有心思儿女情长。何况这事不过是官媒多事,与我何干?”
  众人哄笑起来,一时十分热闹。
  顾荃初时还不以为意,毕竟顾家有女初长成,一长成就是三位。前些日子不知多少官媒冰人登门,与之相议的大多都是顾荛和顾茵的亲事。
  谁知有人突然高声道:“听说那位顾四姑娘常年病弱,早已瘦得不成人形,但顾家二房有钱,若真是娶了顾四姑娘,必定是十里红妆,怎么着也抵得过顾四姑娘的貌丑无盐,王兄当真不觉可惜?”
  那王学子作清高状,一脸正色,“我等读书之人,当光明磊落,岂能有这等罔顾品行的心思,莫说顾四姑娘貌丑,便是貌美又如何?”
  他这话得到有些人的赞同。
  另有好事者道:“我怎么听说那顾四姑娘模样尚可,只是鲜少见人,外人知其真容者不多,这才有貌丑的传言。”
  一时之间,不少人议论起来,有说长年病体,再是不错的长相也会脱了相。也有人说顾家的姑娘个个容貌不差,没道理会出一个丑女。
  众说纷纭之时,先前那打趣之人眼珠子转了转,问一位始终没有出声的学子,“杜世子,那顾四姑娘算起来也是你的表妹,你说说,她是不是真长的奇丑无比?”
  所有人都看向杜子虚,杜子虚清秀的脸上尽是隐忍与不虞之色,被点到名之后皱起眉头,“你等好歹也是读书之人,怎可随意非议姑娘家的长相。”
  有人调笑起来,越发的随意。
  最后他被问得招架不住,丢出一句,“丑也好,美也罢,皆是肤浅,若真要我说,我只能说她长得确实与常人不同。”
  众人闻言,只当这个与常人不同是奇丑无比,顿时也就没了兴致。
  顾荃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也是没想到杜子虚还有几分急才,竟然想到这么一个进可攻退可守,又滴水不漏的答案。
  她借着由头,装作黯然的模样,“裴大人,你听见了吧?说我丑的人,图的是我的财,见过我的人,不仅图财,还图色,我本就身子不好,这些事听得多了,不光是人病了,心也病了。”
  一双盈水的眸子看着裴郅,撞进对方平镜似的眼里时,仿佛被照出皮囊之下最为不堪的自私虚伪。
  但她别无选择。
  “像我这样的人,裴大人肯定不耻。”
  她哪里知道,没有不耻,只有恨不得拆食入腹。
  裴郅眼尾半合,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心魔的疯狂,怕自己眼底压抑不住的风雨如晦吓到她,慢慢背过身去。
  “我没有厌恶你,你不怕我,已是难得。”
  顾荃想到他的身世,还有那些关于他的传言,一时觉得有些内疚,也只能硬起心肠,道:“裴大人,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
  正准备离开时,又道:“人多眼杂,为免横生是非,裴大人还是晚些离开为好。”
  “他们走,我再走。”
  顾荃想起顾勉以前对他的评价,用了慎独两个字,而今看来,当真是个谨慎之人。
  看情形那些人一时半会走不了,倒也大可不必等那么久。
  “大人视情况而定,未必要一直等。”
  “无妨,我可以等。”裴郅依旧背对着她,声线极淡。“当年出事,我母亲将我护在身下。那些人守着,我就一直等。等到她的血变凉,她的身体变硬,生了异味……”
  裴家出事时,他六岁,一个六岁孩子的经历,哪怕是从眼前这位有着青天还冤之才,令人又畏又敬的大理寺寺卿口中说出来,仍然每一个字都带着不能细思的惨烈。
  顾荃不知该说什么,此时此刻,任何的语言似乎都很苍白。
  世人都说他克父克母,但没有人会去想,倘若重来一千次一万次,他的父母也愿意为了护他而牺牲自己。
  他说他不厌恶她,因为她不怕他。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该死!
  “对不起。”
  裴郅终于转身,眼尾一点点地往上抬,仿佛从死到生,挣扎着、
  悲寂着、似霜雪之下的青松,再次平静傲立。
  顾荃很难用语言形容自己的心情,同情、愧疚、迫使她低眉。
  “我以为我才是最应该怨天尤人之人,没想到你这么不容易,我还想为难你,我实在是太不应该了。裴大人,此事一了,我会尽力补偿你的。”
  哪怕这个时候,她依然有着自己的私心,画饼以图日后还能与之纠缠。这样的她,好比是卑劣的小人,口蜜腹剑见不得光。
  直到开门离去,她都没敢再抬头。
  雅室的门一开一合,合上的那一瞬间,裴郅眼中的平静立入狂乱,恰似白昼与黑夜的交替,层层褪去又层层递进,一如沧海桑田。
  *
  楼下的学子们还在笑谈着,有人见一绿衣少女戴着帷帽下楼,纵使面庞在薄纱中朦胧虚幻,也知应是个美人胚子,不免惊艳地“咦”了一声。
  杜子虚恰巧望过来,心头激动之时,下意识低呼,“四妹妹?”
  “杜世子你家哪里来的四妹妹?”那人疑惑发问,忽地福至心灵,“这姑娘看着身子娇弱,莫不是顾家的四姑娘?”
  众人闻言,齐齐看过来。
  有人开始起哄,拿那位姓王学子当借口,“王兄,这位顾四姑娘看着不像个丑的,当真是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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