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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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澄心里的小花开出一簇,她深沉道:“哥哥,你真特别,你和别的男人都不一样。”
  “别的男人?谁?”贺明霁语调平稳,“是梁翊合还是李大哥,爬山要人抬的杀鱼男,之前在酒吧给你算命的神棍,你扔进水里的金毛同学,混血的……”
  他说得比报菜名还顺溜,景澄都没意识到有的细节是她完全没有提过的。
  她立刻大声地打断:“哥哥,我现在特别愿意听!”
  贺明霁细细看了景澄几秒。
  她的情绪总是来得快也去得快,171的身高,手长脚长,容不下一副心肝来。
  要养成一个没心没肺的妹妹并不容易。
  这世上多少人期待驯养出心窄柔肠的女孩?最好文弱可欺只知依附,困于情爱生儿育女。
  景澄是与他们的期待截然相反的模样。
  贺明霁沉沉地想,这么看,他这个哥哥做得不算差吧。
  可为什么面对她,又犹如面对一件传世的瓷器?
  束之高阁心有不甘。
  拿到手中心惊胆战。
  哪天打碎了,他们要一起听场空落落的血肉崩析的碎声吗?
  贺明霁宁愿不甘。
  他重新捡起话题:“你没去过京市,我就从京市说起吧。”
  “我是在京市出生长大的,虽然现在很少回去了,但那不是座不好的城市。相反,它绝无仅有的漂亮,尤其是九月。”
  “秋高气爽,金黄的叶子在路上飞舞,红墙映着檐角的影子。走在这样的秋天里,会觉得这世上什么都挺好的。我父母就在这个很好的城市和季节认识了。”
  景澄流露出一丝认真的神情,她忍不住举手打断:“父母往事算隐私吗?”
  “爱你的人不会介意这些。”
  景澄于是把手重新放回到薄毯。
  “一开始他们感情很好,顺利地组建家庭,然后有了我。”
  他的目光轻轻扫过景澄的发顶,柔软蓬松的额发下,她满眼期待:“然后呢。”
  “然后他们永久地分开了。”
  “这是什么虎头蛇尾的结局!”景澄不满,“在晋江你是要被打一星的。”
  贺明霁平稳地说:“无论从前有多相爱,这就是结局。事业、家族、利益、价值观的不可调和,爱情之外还有其他辽阔的事物,他们各自做出了最理智的选择,并达成共识。”
  “最后,只有我留了下来,作为这段爱情的纪念物。”
  “要说怪他们,也不尽然。起码我知道分开后,妈妈有了更好的事业,更多的笑脸。”
  临近正午了,满室都在明亮当中,白色的墙、白色的窗纱,白色的被子、枕头,还有贺明霁泛着灼灼湿红的眼睛。
  他是那种不太典型的桃花眼,稍微垂目时眼尾上挑,一旦不笑,就格外的淡漠。现在,他还发着烧,眼神则比体温要冷静,却又快涣散了一样。
  景澄的心直直坠了下去。
  她知道贺明霁要说什么了。
  好像。
  诺言不是坚贞的事物,世上没有言灵。如果她执意打破界限,在不可知的未来里,她的引诱和动情对于贺明霁其实算一种残忍。
  景澄觉得喉咙间一阵紧缩,她低声问:“这是你要告诉我的全部吗?”
  贺明霁目光重新聚焦,他回答得很快:“不是。”
  “你为什么以前从来不和我说这些。”
  “因为总归不是值得人开心的事情。”
  “那现在呢。”
  “在和自己聪明的妹妹交谈前,必定要有一些铺垫。”贺明霁玩笑般道,“如果酒吧里有人问你要联系方式,开场白太直接会被你手动绝育吧?”
  景澄没笑:“哥哥,你不是‘有人’。”
  “这就是我要说的,景澄,我是。”
  贺明霁屈着指节,略略勾开景澄的额发。两个人在一张床上,看似亲密的举动其实与少年时并无太多不同,仍隔着一臂的合理距离,够不到对方的体温。
  抛开重重顾虑,被她喜欢是件光是想起就会呼吸急促心跳鼓噪的事。
  如果他不是她的哥哥,他可以像梁砚声一样,打折情敌的腿,斩断所有觊觎景澄的目光,给她建造一个美好的巨大的巢,又或者向父辈圈子里更为疯狂的长辈学习。
  这个世上,想彻底拥有一个人的办法是很多很多的,假如一生一世是景澄提前写好的底层代码,他会为了它永恒的运行尝试每一个高昂的代价。
  但它不是。
  景澄在他的身边,眼角眉梢都染着秋日的光彩。
  内心鼓噪。爱意,情欲,占有欲,还有别的什么。
  这些欲望就像是活跃的碱金属,被月光一照,全烧成白茫茫的火海,让他的五脏六腑都蜷缩起来。
  炙烤中月色如焚,为了求生,他只能说。
  “景澄,你对我来说实在太年轻了。年轻是很宝贵的东西,这意味着你有很多种可能,谁都可以是你可能性中的一部分。”
  景澄坐起身来,手不知不觉紧攥到了一起,有些不受控地颤抖:“所以,‘贺明霁’可以是其中的一种可能,是吗。”
  贺明霁眸光温柔地看她:“只有哥哥不能是。”
  第33章 到此为止
  景澄盯着这张清俊的、她无比熟悉无比心动的脸,焦躁和不安包裹她全部的心绪。
  她有预料了,却又忍不住继续辩驳。
  “我知道哥哥你在担心什么。可对我来说,无论如何你都是对我最重要的人,没什么能改变我们间的亲密。”她终于委屈地撇了撇嘴角,声音变了调,“对你来说,难道不是一样吗?”
  贺明霁的表情依旧冷静,几乎令景澄痛恨起他的年长来。
  他说:“不完全一样,景澄。”
  “这个世上,我找不到第二个比你还重要的人。但我们的关系比你想的要脆弱。”
  “我们没有血缘。假如我让你伤心讨厌了,你有一千一万个不再见我的理由,谁也逼不了你。我就算去警局报失踪,警察也会翻开户口本告诉我‘你妹妹都不在上面你哪来的资格’。我们没有法理上不可摧的关系——不过话又说回来,有血缘的话我现在已经在德国接受骨科治疗了。”
  贺明霁的声音沉静得像在授课,自己就是他眼中未开化的蒙童,景澄讨厌这种糟糕的发散式联想,更难以忍耐他的云淡风轻。她轻咬着牙,跨坐到了贺明霁的身上。
  她伸手,强硬地捧住他的脸,迫使贺明霁必须看着她的眼睛。
  “我现在就已经在伤心了。哥哥,你不能因为惧怕结局,所以拒绝开始。”
  “真有气势。”贺明霁捋开她凌乱贴在嘴角的鬓发,手指尖按捺着微不可察地战栗,“但我为什么不能惧怕。”
  “两年前,你默不作声地离开宜泽,去到和我相隔十二个时区的纽约。两年后,你风尘仆仆回来,一开始见都不愿意见我这个哥哥。别不承认,妹妹。那晚,梁翊合甚至还没和你正式认识,就先在silver和你说上了话。按照他那种宿命论的观点,大概率会觉得后来在齐光见到你是一种天意。抱歉,哥哥不该和你翻旧账的。”
  贺明霁的眼神无比复杂。
  “只是,如果不惧怕,我应该要是什么心情?感情是没有唯一解的。我不想到时候没有选择地失去一个无比重要又无可替代的人,然后怀着这种心情继续一个人生活。因为过去的两年,我就已经……”
  贺明霁忽然说不下去了。
  冷静和理智是伪饰,人的情绪比想象中难以控制。
  他垂着眼睫,沮丧又恼火地想,作为哥哥,说这种话未免也太沉重了些。
  “那你那个时候还说会理解我。”
  贺明霁愕然抬头,从景澄的声音里听到哽咽。
  “你当时不是不生气吗,不是祝我生活开心吗!我一个人在美国,一个人去的美国……是因为我两年前就意识到我喜欢你,我总梦到我和你一起。”
  “什么?”
  景澄深吸了口气,干脆破罐子破摔。
  就算只能攥住碎片,她也要划开那层窗户纸:“做爱。”
  “先是和你这样。”
  景澄骤然低下头来,密密的长发纷纷垂落,藤蔓似的,束缚住身下的人。
  她轻咬着腮肉,用手指用力地摩挲了下他的嘴唇,另一只手则垂到他胸前,紧紧按住。
  “景澄?!”贺明霁喘着热气,想把景澄推开,却被景澄立刻压住,一团跃动的柔软包裹住贺明霁颤抖的手,清晰的湿意渗过彼此薄薄的衣衫。
  “那时候,我总梦到我们在一张床上。不过是家属院阁楼里那张床。我们夏天的时候喜欢在那午休,你还记不记得?”景澄执拗地往下说,“我老是翻身打滚,你总会把我给捞回来。梦里,我的手打到了你的心口,然后你抱住了我。”
  “我查了很多资料,我复盘了很多次。我知道春梦是神经内分泌系统成熟的自然产物,是大脑对生理变化和心理需求的适应性调节。所以十八岁的时候,我肯定只是刚刚好,才会梦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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