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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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知故问。
  贺明霁轻声说:“当然可以,我在这儿。”
  景澄恍然:“所以依然在约法三章的范围内。”
  “那你呢,哥哥?”
  暖黄色的灯光将景澄的侧脸晕成半透明的玉色,喉间的滞涩感消失,贺明霁莫名又能够吞咽了,而事实上他只以手指敲过桌案。
  正打算摇头时,李暮汀越过身来,嬉笑道:“他酒量特别差,你暮汀哥哥来跟你喝。”
  李暮汀面上已经醺然了,麦色的脸颊一片飞红,他的手晃悠悠地,将触到景澄手中瓷盏的时刻,被人轻巧格开。
  当啷声似碎冰响。
  鲜少饮酒的贺明霁垂着眼睛,一饮而尽。
  小院里不知何时渐渐没有了说话的声音,连炭火都将要燃尽。
  贺明霁感觉到醉意翻涌。
  度数不高的日本清酒,只喝了小小的一杯,就足够给他带来难耐的眩晕感。
  他支着手臂坐直了些,调整了几下呼吸。目光扫过栽倒在桌案上的李暮汀和景澄,觉得有点好笑。
  七八个空了的酒瓶被排排坐,景澄的酒量没她自己以为的好,嘲笑他的人酒量也不如何。
  又兀地头疼起来,不能放任李暮汀在这间半开敞的小轩里吹一夜西风,不然明天该把行程改到医院了。
  贺明霁抬起膝盖,动作克制地起身,把服务员叫了进来。
  “贺先生。”
  “他的房间在哪儿,能请你送他回去吗?”贺明霁说。
  “当然。”青年点头,很快和另一个服务员一起走到桌边。
  两人熟练地架起李暮汀,显然并非第一次照顾这个号称在庾山隐居的李二少爷。
  移门又阖上了。
  风吹红叶,动摇出簌簌的声响,轻柔的水波一下一下拍在青灰色的石壁上。
  贺明霁晃了下身子,缓缓站稳,才重新走回到景澄身边。
  他温声叫妹妹的名字:“景澄?”
  景澄阖着眼睛,没给出反应,长睫下映着浅浅的阴翳。
  又叫了一声。
  似曾相识的体验。
  或许是醉意让他产生了错觉。贺明霁一时记不得是在哪天,他也经历过差不多的情境。
  而景澄喝醉后并没有她自夸的乖巧配合,起码现在她把整张脸都埋进了手臂里,不耐地摇头。
  贺明霁说:“我们要回去了。”
  景澄闷着声音:“我不要回去。”
  贺明霁撑着脸,把她埋进手臂的长发慢慢地抽出来,好让她的呼吸更顺畅些。他耐心问:“为什么。”
  景澄不吭声,过了几秒,又毛毛躁躁地抬起了头。
  眸光水润,软着神情:“因为你没有抱我。”
  贺明霁莞尔:“醉鬼的要求并不需要被满足。”
  虽然是这样揶揄的,但他还是俯下了身。
  方正的直筒浴衣压出褶皱,他伸手扶起她的后背,景澄行云流水地滚进了他的臂弯,不忘抱怨:“上回我梦见你的时候,你明明很乖的,哥哥。”
  贺明霁思绪有些迟钝:“梦见我?”
  继而追问:“你也梦见过我?”
  景澄含糊地“嗯”了声,半点讲述细节的迹象都没有。
  贺明霁一哂,自己的酒量确实很不够看,毕竟脑子已经有点不受他控制了。
  两个人安静了片刻,以至于贺明霁以为妹妹又和上次那样醉晕了时,景澄忽而从怀里侧过脸,无意识地窝在他的手臂上,轻蹭了下,像只小兽。
  “不过,这次梦到的你,是有心跳的。”
  不由分说地,景澄攥紧贺明霁的手,放在自己滚烫的心口上。
  “哥哥,你感觉到了吗,它跳得好快呀。”她的脸上浮出惊喜害羞的笑,“就和我的一样。”
  第30章 这次没有咬哥哥
  那块被景澄犹豫的果冻是柔软的,甘甜的果香混杂着酒精的气息,戳弄时会轻盈晃动,有透明的液体从顶端滑过,隐没到更甜蜜的果实深处。
  贺明霁很少饮酒,也没有品味过这颗清酒酿成的果冻,如果它落到了自己的手中,他理所应当地会立即推开。
  哪怕经过加热,它弥散开了更加馥郁醺然的气息,晃动时展露出美味剔透的部分。
  但贺明霁迟疑了。他的大脑本就处在不正常的眩晕状态中,景澄安静地窝在他的怀里,枕着他脉搏的起伏,笑得特别特别漂亮……可口。
  他的妹妹。
  他的。
  贺明霁一时有些目眩,心脏控制不住的狂跳,明确的认知与不清醒的理智勾搭到了一块,焕发出一种满是诱惑的东西。
  他真的不想当一只纯粹的动物,可是不单喉头在吞咽滚动,牙根似乎也酸胀起来,驱使他把汁水充沛的食物咬下去,就像景澄刚刚咬开一块水果,一枚清酒制成的果冻一样。
  这欲望过于的强烈了,以至于贺明霁真的低下了头,尾椎骨上泛起一阵一阵可怕的快意,他的手指感受着她的跳动,被蛊惑到没有停下动作的理智。
  炭火里忽地炸出噼啪的声响,细碎的火星子瞬间溅到了他的意乱情迷上,烫开一个难看之至的豁口。
  寒凉的夜风穿过庭院吹了进来,那豁口便熄灭了,留下乌黑肮脏的烧痕。
  贺明霁怔怔地看着景澄,他越来越低的影子此时恰好盖住她的嘴角、锁骨、衣襟——他倏地清醒。
  而她醉成这样,一双迷蒙的眼睛毫无防备地望向他,好像对他无比信赖期待一样。
  酒精的错觉。
  贺明霁动作迟缓但不容置疑地从景澄的手中挣开。
  实际上并不需要太多力气。
  他把景澄浴衣的衣襟理好,紧紧包裹住她光洁柔软的肌肤。
  喉咙梗涩,眼圈肿胀,夜风刺目,生理诚实地反抗他的理智。
  贺明霁轻吸了一口气,低声回答她:“说什么胡话,它本来就一直在跳动。”
  天花板的纸灯在她脸上投下温润的光晕,她听懂了吗?应该是有的。总之她不满意地撇下了嘴角,梨涡也消失不见了。
  贺明霁用指尖掠过她后颈沾着酒气的碎发,那些被体温焐得柔软的发丝缠在他的指节上。他屏息,用拇指一一捋开,就像捋开自己杂乱的思绪一样。
  她的后颈起了薄汗,他于是向下移了些,腕骨绷直,掌心覆盖在浴衣的领口上。
  “那我抱你回去,好吗。”
  醉意昏沉的人就满意地点头,又露出那双梨涡来。
  贺明霁下意识地也笑了下,把景澄打横抱起。
  移门外,又是一座庭院,长廊寂静,昏昏的灯光和月色下,木地板映出交错在一起的模糊身影,像缠结共生的树。
  两个人的房间相邻,景澄那会儿兴高采烈地去爬山,行李是贺明霁收拾好的。
  贺明霁抽出只手刷卡开门,左臂将她抱得紧了些。
  转进卧室,他俯身,膝盖压着床垫下陷,从景澄的后颈抽出自己的手腕。
  景澄动了下脑袋,又懒洋洋地耷拉着眼睛。
  “抱歉,扯到你头发了?”
  景澄用重度醉酒的cpu把他的话处理了半分钟,才给出回答:“没有。”
  “但是,你怎么又不抱我了。”她同时抛出另一个bug。
  “因为你该睡觉了,妹妹。”贺明霁说。
  “可我不困。”景澄撑着手臂,从下陷的床垫里起来,重心不稳的样子就像鱼缸里的海鳗,“梦里还要睡觉,哥哥,你当玩套娃呢。”
  她伸出手臂,想要把不听话的兄长抱住,整个人直接往他身上砸了下去。
  贺明霁眼疾手快地扶住她,避免了妹飞蛋打的惨剧在深夜发生。
  房间的光将一切都照得干净明亮。
  贺明霁无可奈何。
  借着微末的酒意想,抱一下,没有关系,这是她醉后的错觉,她的确需要被照顾。
  就像从前的从前,蝉鸣聒噪,十几岁的盛夏,他在树下试图伸手接住想学雨林猴子荡秋千的她,他翻身捞住阁楼午睡时乱滚的她,他抱走年少的不肯落眼泪的她。
  于是他说:“嗯,你的梦,你做主。”
  景澄纠正:“哥哥,两只手才叫拥抱。”
  “真严格。”贺明霁却没继续照做,他空出的手拿起座机,朝景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还是不听话。”景澄的下巴搭在他肩膀上,贴着耳朵叽里咕噜。
  “我没有。”他低声和客房服务说了几句话,问道,“在你的梦里,你能变出解酒药来吗?”
  景澄侧过脸来,盯着贺明霁那颗哪怕在梦里也位置永不变的浅色小痣,道:“你马哲学得好差啊。物质……物质是不依赖于人的意识并能为人的意识所反映的客观实在,那我还想变出个没穿衣服的你,我能吗……”
  她猛地坐直了,呼吸的热气洒到贺明霁的胸口,无法无天的醉鬼把贺明霁推倒在床上,用力扯开他的浴衣:“我只能发挥主观能动性呀!”
  遥远的夜晚又涌现,贺明霁匆匆扔开电话,攥住景澄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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