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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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惊月将段不言的反应看在眼里,她心想,曾经在瀑布下感受着磅礴的巨大压迫感和统治力的是自己,后来,她从自然天地的恩赐中洞悉了力量的运转,她借山,借水,借风,借天地间一切可借之物。
  她借到了,她学会了,所以现在在下方苦苦挣扎的是段不言。
  在远观的江湖客们眼里,段不言是被风惊月绝对压制住的。
  众人议论之声此起彼伏,有人道:“看得出段不言想飞到风惊月头上,可他竟然毫无办法,这风惊月的武功也不知道是怎么练的,竟然能后退着上悬崖!”
  看台上那些掌门长老,听台下之人讨论热烈,可她们被位置所限,想要看到头顶的打斗,只能下台子,这样多少有些不体面了。
  最为焦急的当然是楚铎了,他可要看看自己的宝贝女儿是怎么将段不言击溃的,从现在听来的可以知道,女儿可是大占上风,于是他迫不及待地率先轻功下了台子。
  有了第一个打样的,加之这打样的还是此次大会的主办方,余下之人也不犹豫了,毕竟这样精彩的打斗不寻常,众人便如同八仙过海一般,施展着各家轻功下了看台。
  在吕婵的视角里,多少有点一大盘饺子齐齐下锅的喜感,这掌门移步观看打斗,也算是本次乃至有史以来的武林大会中的一项奇观了。
  那崖壁之上,两人动作快得看不清,只剩下两道影子在众人眼里,只听得阵阵兵器相击的鸣响回荡于山间。
  风惊月应对得毫不吃力,她以逸待劳,使出的一招一式都在渐渐消磨段不言的力量和斗志。
  这么多年的恩怨,哪是能一刀就给你个痛快的?我没那么宽容,没那么仁慈,没有以德报怨的高尚品德。
  我要你困兽难斗,我要你颜面尽失,我要你血溅三尺!
  突然,风惊月像是终于玩够这钝刀割肉的游戏了,她全身运劲,一刀猛击,将段不言直接击落到下方的看台屋檐上。
  山壁上的段不言硬生生受了这一击,他步伐早已经不稳,根本无法维持身形,下落的失重感将他死死囚住,几近动弹不得,可就在他快砸到屋脊之时,他似咸鱼翻身一般,翻转之间卸去了些力道,再以假孤鸾撑地,勉勉强强落到了屋脊上。
  可那屋脊已经被他砸出了凹陷,看来,他伤得不轻啊,风惊月见势轻功直下,提刀直刺,决不肯给段不言一分一秒的喘息间隙。
  此时众人仰头看去,那已经被逼到屋檐边缘的段不言早就遍体鳞伤,身上全是被风惊月割开的细长口子。
  能取他性命,却不取,什么意思?
  你们以为我闹着玩啊?风惊月再度以孤鸾挥击。
  彼时,刀风如涛,如瀑,荡涤天下;此刻,刀意冷锐,如高岳,稳若泰山,如轰雷,声震九天。
  在风惊月的全力一击之下,“当”一声,段不言手中假孤鸾被真孤鸾一劈为二!
  那断刀的一截,受了巨大的冲击力,被震出十来米远,众人定睛细看,那断刀被震飞后,竟然仍受力道影响,直直钉入了广场地面的花岗岩上,入石三分!
  何其可怕的力量!
  而此时已经无法再还手的段不言从屋檐上滚落跌下,在白色砖石上又滚了几圈,留下了不深不浅的血痕。
  “赝品终究是不堪一击的赝品,欺世盗名之人,终有身败名裂的一天。”风惊月站在屋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咳血的段不言,目光冷厉,如刺骨霜雪。
  姥姥,他终于要死了。
  躺在地上,身下渗出殷红血色的段不言苍白的双唇开开合合:“当年是她救了我爹……可她……不管不顾……我爹,从未感受到了半点情分……”
  他没说完,大口喘着气,咽喉里尽是血腥味,那涌动的血,似乎要将他的气管堵死,可就算这样,他也要给段家“正名”。
  “争名夺利……又有什么错……若是她不冷眼相对……我父不至于待她如此……咳咳……”
  “当真是猪狗不如!她给你们吃给你们穿,让你爹有命活,你们不感念她的大恩大德也就罢了,竟然以她冷眼相对为由,在天下人面前,将你等欺师灭祖、杀人夺刀的恶行赋以理由!”
  出言反驳的风惊月怒极反笑,难道竟成姥姥欠他们一家的了?
  她愤然跃起,飞身而下,眼中怒意蓄满,刀锋上已然被她聚起了腾腾杀气。
  孤鸾自风惊月手中离去,暗红的刀刃如同惊天雷电,自空中疾迅一闪,电光石火之间,便深深刺入段不言的胸膛。
  一声刀锋入骨的闷闷响声后,段不言本还要“控诉”和狡辩的话再也没能说出来。
  纵然如此,风惊月心中怒气依然未消。
  这时,人群之中突然有个男人在狂笑,他似乎对幽冥涧有着极大的仇怨:“段不言段不阉,最后还是阉了自己啊,哈哈哈哈哈哈。”
  大笑声声,尽是嘲讽。底下看客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原来段不言的名字还有这样的玄机呢,呵呵。
  他说完后,不知何处爆出了几声变声期少男的大吼:“我爹是太监!我爹是太监!啊——”
  那喑哑诡异的哭腔下是绝望和不知所措。
  是段家的小少爷呢,吕婵看着那人id和称号,确定了这人的身份。
  不知道谁又和他说什么,他冲出护卫他的随从人群,径直往悬崖边上奔去,不等那些人追上他,他就跳崖了。
  吕婵不由得“啧啧”出声,这小插曲倒是证明了某些人的自尊是如此地脆弱,曾经引以为豪的东西,随随便便就一击即溃。
  男人是最懂怎么伤害男人的啊。
  段飞音如周围的江湖看客般亲眼见证了她弟弟发疯跳崖的悲剧,可能她是不在意吧,反正还有一个更年幼的在家里待着呢。
  幽冥涧的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段飞音,事发突然,场面难看,现在只能等她做决定了。
  “走。”段飞音淡淡地对部下道,示意收尸离去。
  她经历了巨大的变故,似乎还是那般波澜不惊,难道真的没有东西可以令她情绪波动吗?
  段飞音回望了一眼风惊月,风惊月看去,两人四目相对,没有意料之中的剑拔弩张,段飞音眼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似乎什么都说尽。
  段飞音也很难说清楚,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风惊月救她是真,告诉她真相也是真,杀了她爹更是真。
  风惊月还练成了真正的天霜洗锋决,孤鸾也在她手中,那自己呢?自己这些年的勤奋和刻苦究竟算什么?
  她凭什么就能有这样的机缘?
  前缘往事种出了眼前恶果,按理说,她不应该恨她,可是她又无法与她握手谈和。
  走吧,幽冥涧还有许多事等着她去做。
  风惊月目送着段飞音一行人离去,她的愤怒消散了许多。
  以后江湖上就没有孤鸾这个组织了,现在天下人都知道幽冥涧所使用的武功有破绽,幽冥涧要想再立足于江湖,就没那么容易了,眼红的、仇深的更是绝不可能放过眼下挑事寻仇的好时机。
  段飞音的来路,并不太平,而她那一眼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乎暗示着,她和风惊月,还没完。
  风惊月见掌门长老们都还在台下观望着,人群之中有两位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林鹤静和孟云疏,她曾经在送越海去拂云的时候与她们打过照面。
  现在离得这么近,她们是不是也认出自己了?
  她拿出一块备用的棉巾擦拭着沾了血的孤鸾,再将其收入鞘中,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拿着它向林鹤静走去。
  “林掌门,晚辈有一样东西想交给你,这是一位故人赠予我的。”风惊月坦然向前,双手递上了柳风裳送她的《枯荣》琴谱。
  这是她想了很久才做的决定,反正她已经学会了,再留在手中也没什么意义,既然枯荣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就不应该明珠蒙尘。她思来想去,这本身就是拂云的武功,还是交给林鹤静最合适。
  听闻风惊月提及的故人,林鹤静一时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犹豫接过,恍然见那琴谱上熟悉的字迹,她心中又惊又喜,忙地翻开了扉页。
  她匆匆浏览便确定这是师姐所写!
  林鹤静从未想过会在这次大会上得到师姐的消息。她们姐妹分别数十年,虽然再没有见过面,但会默契地以江湖人口口相传的新鲜江湖故事,用作告知对方自己好不好、最近在做什么的消息,可她亲手得到师姐书写的曲谱武功,却还是第一次。
  她喜出望外,将琴谱交予师妹孟云疏,孟云疏一眼扫过,由迷惑转至喜悦,她们二人两两相望,感慨万千,却碍于师姐“琴魔”的身份,不便放声畅谈。
  林鹤静很快就回过神来,双眼满含笑意,连望向风惊月的目光也变得极为柔和,这位被师姐看中并且传授武功的少侠,果然非同凡响。
  她是真的要爱屋及乌了。
  她问风惊月:“可是那位故人让你交给我的?她可有再说什么?她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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