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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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教室,刘子堂坐过来,朝钟悬挤了挤眼睛:“你猜我这个月撞见几个了?”
  钟悬抬起眼:“什么?”
  “你刚进来都没看到?表白现场啊。”刘子堂抬手指向后门的位置,“五班的小美女刚把耳朵叫出去。”
  钟悬应了声哦,往后门看了眼,隔着堵白墙,他没见到人,夕阳下只有一条拉得长长的影子,两个人的身影轮廓在教室后面的墙壁上融成一片。
  手里的笔咔哒响了一下,钟悬收回视线,一脸事不关己地低头看书。
  刘子堂完全不懂看人眼色,不知道眼前的人压根不想搭理他,屁股焊在钟悬前座不走了,实况转播的同时,哀叹同人不同命。
  钟悬纠正他:“同人不同命不是这么用的。”
  “是吗?我觉得差不多吧?”
  钟悬头也不抬地说:“差很多。”
  刘子堂挠了挠头:“真的假的?哪里错了?”
  关巧巧从后门走进来,扫了他们一眼问:“你俩不吃饭在这儿干嘛?”
  刘子堂朝她招手,打听道:“外面情况怎么样?”
  关巧巧看穿了他在想什么,没有满足他那颗蠢蠢欲动的少男心,而是问:“你知道一个男生被人喜欢要具备哪三个前提条件吗?”
  刘子堂看着她:“哪三个?”
  关巧巧竖起三根手指:“脸好看、学霸、性格好。”
  刘子堂立起自己的校服衣领,沉下声线:“那我这种——”
  关巧巧无情打断:“你哪个都不沾边,一边玩去。”
  刘子堂心碎了,好不容易拼凑成型,反驳道:“耳朵也不是学霸,他那成绩不跟我半斤八两?巧巧你这三个条件就是错的,男人的心灵美才是最重要的。”
  “那我再补一条,满足第一点的时候,后面两个就无所谓了。”
  “他有很多人喜欢?”
  “那不废话吗?”说完关巧巧才反应过来问这话的居然是钟悬,看到那双浅棕色的眼眸,她愣了一下,接着才说,“晏尔长成那样,性格又好,路过的狗都会喜欢他吧。”
  几分钟后,路过的狗都会喜欢的人坐在钟悬旁边,把脸埋进臂弯里,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
  丧气的模样好像表白失败的是他不是5班的小美女。
  钟悬侧眸看他:“怎么了?”
  “这人太过分了。”晏尔抱怨。
  钟悬眨了眨眼,不动声色地问:“她和你说什么了?”
  晏尔转过脸,趴在桌面上对他说:“她说我长得好看,性格也好,身残志坚让她特别佩服,每次看到我在笑都觉得我会发光,就算数学只考了六十分也不往心里去,每天都开开心心的,过得特别快乐。
  “她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数学只考了六十分也能过得很快乐?六十分就不配快乐了?考六十该死吗?我要能像你一样考一百五,我也不想只考六十分啊!
  “还说什么暗恋我几个月了,大骗子,我返校到现在都不到一个月,哪有这样暗恋别人的?”
  钟悬安静地看着他,看着夕阳像融化的金子淌到晏尔的头发上、脸上,把鸦黑浓密的睫毛染成灿金色,眼睛也亮晶晶,耳廓被照得半透明,能看清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
  他垂下眼睫,突然问了一句:“你想要别人怎么暗恋你?”
  晏尔一愣,视线与钟悬的在半空中撞在一块儿,才蓦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和他聊什么话题。
  他很少有像此刻这样局促到说不出话的时候,耳尖被太阳晒得发烫,泛起一层薄红。
  晏尔爬了起来,抬手想揉一下耳朵,又怕暴露什么似的缩回手,脑袋转向窗外,避开了钟悬的目光,然后说:“我不知道。”
  钟悬又问:“那你会暗恋别人吗?”
  晏尔专注地望着窗外一颗桂树,指尖无端有些发麻,他攥紧手指,声音闷闷软软的:“我不太喜欢暗恋,而且——我喜欢的人也会喜欢我吧,他要自己过来告诉我。”
  钟悬嗯了一声。
  之后,谁都没有再开口。
  一波又一波嬉笑推搡的学生从走廊外面经过,嘈杂声与风声一起从后门灌进来。
  早春的风拂动着他们的头发,安静的黄昏下,呼吸很轻,心跳就显得尤其响。
  第46章
  大言不惭地说,晏尔在被人喜欢这件事上经验颇丰。
  少年人的喜爱大都不经掩饰,即便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的感情,演技也很拙劣,在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谈笑时、在偶尔逾矩的举动中,还有长久凝望又倏尔躲闪的眼睛里被暴露得一览无余。
  晚自习时,晏尔被一道句子分析题困住,他把整个段落前前后后看了三遍,还是写不出一个字。
  同样,他也读不懂此刻身旁的钟悬心里在想什么。
  他太平静了,低垂着睫毛翻看晏尔刚写完的数学习题,好像专注于此,再不关心其他,心里揣了一只惴惴不安的兔子的只有晏尔一个人。
  “你专心一点,”钟悬将习题册移过去,铅笔在题干上画了个圈,“代错数了,这题重做。”
  晏尔应了声哦,伸手接习题册时尾指擦过钟悬的手背,他顷刻间松开了手。
  习题册“啪”的掉在地上。
  晏尔弯腰去捡,起身时余光瞥见钟悬缩回去的手,忽然察觉到一丝怪异。
  他望着钟悬灯光下的侧脸轮廓出神,还未理清自己思绪的线头,对方支着脑袋看过来,右手伸到晏尔面前,笔杆在他的脸颊上戳出一个小窝:“醒醒,再磨蹭就要下课了。”
  冰凉凉的笔杆怼到脸上的时候,晏尔瞳孔略微睁大,抓住了那根线头,也握紧那根笔。
  在钟悬略微有些诧异的眼神里,从他手中轻轻地抽了出去。
  “你……”
  晏尔张开掌心,递过去说,“还你。”
  钟悬愣了片刻,垂下眼,看到钢笔横躺在晏尔的手心里。
  他没有拿,好像完全不能理解晏尔在做什么,带有一丝疑惑地观察他的神情,语气松散:“怎么了?你要喜欢就送你了。”
  晏尔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脸,还未开口,下课铃声响了,安静的教室骤然喧哗,前几排有人挪动桌椅,地板上尖锐的摩擦声与说笑声混在了一起。
  晏尔久久没有开口。
  钟悬沉寂已久的心脏突然重重地跳动了一下,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感到回光返照,无处可逃的恐慌。
  “没劲。”晏尔抱怨了一声,把笔放回他桌面上,接着合上习题册,一股脑塞进书包。
  金玉相撞在他腕间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低头说,“我还想给你变个魔术呢,一点都不知道配合。”
  因为学习效率极其低下,晏尔的作业大半没动,放学了他才想起来争分夺秒,对正帮他把折叠好的轮椅展开的钟悬说:“不然今天别坐公交了,公交开得慢路上太浪费时间了,我还有好多作业没写完。我现在联系司机叔叔,让他送我们回去吧?”
  钟悬问:“你的离家出走是这个意思?”
  晏尔眨了眨眼睛:“有问题吗?我又没回家。”
  钟悬说:“没问题。”
  晏尔没骨头似的趴在椅子上,椅背卡着胸口,两条长腿支棱在地上,一晃一晃地拿着手机给司机发消息。他低着头,碎碎念说要在路上买点夜宵和甜点,他一动脑子就容易饿。
  钟悬说:“你的作业里好像看不出动脑的痕迹。”
  “动了一点也是动了。”晏尔用耍赖的语气说,“说话善良一点,对我不要那么严格嘛。”
  这人像是把别人用功学习的时间都拿来钻研如何撒娇了,写作业十题里做不对五道,撒娇的功力却一流。做猫的时候是用小小的身体耀武扬威地撒娇,变回人了,就用又轻又软、黏黏乎乎的腔调撒娇。
  一次又一次地试探钟悬的边界,在那些细碎的刹那,要自己为他心软,为他无条件投降。
  钟悬站起身,看着晏尔低垂的睫毛,想了想说:“我给你做顿宵夜吧,我最近觉得做饭这件事还挺有意思的。”
  “什么?”晏尔大惊,抬起脑袋制止他,“相信我,你在这方面真的没有一点天赋,你非要做的话我教你煎荷包蛋吧?我十岁的时候学会的煎荷包——”
  话音戛然而止,转成了一声慌乱的“啊”,屁股底下的椅子跟随晏尔前倾的动作往前晃,忽然失去平衡,连人带椅往地上栽——
  钟悬稳稳地扶住椅背,把他推了回去,顺手捞回晏尔滑脱的手机,递给他说:“你小心一点。”
  “……谢谢。”晏尔往后坐了点,留意到钟悬的手掌撑在椅背后面的支撑骨架上,没有碰到自己,手机也只捏了一个角。他很轻地眨了下眼,什么也没说,接过手机,后怕地揉了揉额头,“差点摔到脑袋。”
  钟悬瞥了他一眼:“是啊,本来就不怎么聪明。”
  走廊突然掀起一阵骚动,窃窃私语涟漪般从走廊往教室里荡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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