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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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证明,真的能。
  钟悬问:“你为什么会同意把身体给地缚灵?”
  “这件事你到底要嘲笑我多少遍?”晏尔圆瞪着眼睛,“我蠢行了吧,她说要借一样东西,我不想死除了答应她还能怎么办!”
  “地缚灵不会杀人,也不会夺舍。”钟悬平静地说,“如果它能抢走你的身体,只可能是你主动给出去的,不是口头上的空话,而是你自愿把你的身体献给它。你们认识?关系很好?”
  “我是因为要——”
  要什么……
  晏尔愣住了,他模糊记得自己是因为一件事去的平临中学,那件事就在嘴边,本该脱口而出,他张了张嘴,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记不清了……
  “离魂记忆有缺失很正常,但是被地缚灵夺舍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被恶鬼夺舍倒是常见得多。”钟悬微微垂眼,浅色的瞳孔映出离魂愣神的模样,他轻声说,“耳朵,你觉得会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晏尔呆呆地问:“什么?”
  钟悬眨了下眼睛,“有人召出恶鬼害了你,撞见地缚灵只是你出现在它的死地造成的误会。”
  晏尔怔住了,大脑一片混乱,哑然许久,才问:“你不是说裴意浓差役不了恶鬼吗?”
  钟悬说:“是不能,但如果你是恶鬼,你会放过送上门的祭品吗?它愿意占据你的身体又不代表愿意接受裴意浓的操控。”
  晏尔低下头,他从来没有这么困惑过,心沉得像块铅,先前只是用一根细弦吊着,现在弦断了,他的所有侥幸与自欺都在陷落。
  怎么……可能呢?
  之后,他给家里打电话,只来得及说一句“你好,是晏尔家吗?我是他的同——”
  “同学”两个字还未说完整,就被一道女性嗓音匆匆打断,她急促地说:“他不在,不要再打过来了!”
  随后“啪”的一声,耳畔是漫长的忙音。
  晏尔听出了那是从小照顾他的窦阿姨的声音,被她撂电话却是生平头一回,仿佛对面是什么洪水猛兽,她避之唯恐不及。
  “不在”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在家还是已经不在了?
  钟悬在旁边说风凉话,慢悠悠地开口:“你家的态度很诡异啊,一个要害你,一个连同学的电话都不敢接。”
  晏尔满心愁绪,闻声抬头,不满地瞥他一眼:“你不要挑拨离间,裴意浓不会害我。”
  钟悬“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那就是你和地缚灵心意相通,你自愿的。”
  晏尔蹙眉,明知道很没有道理,却还是忍不住为裴意浓辩解,“就算他要害我,那也是我有问题,肯定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自己又忘了,他没有那么坏。”
  钟悬第一次见识到这种天真到脑干缺失的蠢货,简直叹为观止,“你被他弄死真是一点也不冤。”
  晏尔不想理他,背过身去,闷声不响地飘在半空中。
  像钟悬这样冷血无情的人当然无法理解,他与裴意浓是彼此最亲近的人,自娘胎里就在一起了,之后形影不离地陪伴了对方十几年,他怎么可能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用最坏的恶意去揣度裴意浓?
  就算自己被害是真的,裴意浓在召恶鬼做一些可怕的事情也是真的,也一定还存在着别的可能性。
  在这个可能里,自己不蠢,裴意浓也没那么坏,一定是在无数巧合与因果的影响下导向了如今的局面。
  比如,就算不是地缚灵而是恶鬼夺舍,它不也没有真正杀死自己吗?
  真正害了他、碎他魂魄的真凶明明另有其人!
  过了半晌,身后传来钟悬的声音,“耳朵。”
  晏尔闷闷地答:“干嘛。”
  “你是什么时间被害的?”
  “两年前啊,”晏尔转过身去,一脸不高兴地说,“高一刚开学,一周都没过,我连班上同学的脸都没认清就被抢了身体,魂又被别的家伙捏碎了。”
  “捏碎?”
  “嗯,没有凶器,就是徒手捏碎的。”晏尔一想到这就来气,重重地甩了下尾巴,“神经病啊,我都不认识他,又没惹过他!”
  他飘得太高,钟悬看他要微微仰起头,晏尔清晰地望见有一瞬间他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眼睛里闪烁一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问这个干嘛?”晏尔狐疑地逼近,“又有什么坏消息要告诉我?”
  “没有。”钟悬避开他的视线,又重复了一遍,“没有了。”
  第10章
  钟悬低头看手机,绿色的对话框仍停在那里,没有人回复。
  倒也正常,师父捡了一群怪人收入门下——
  一个月有三十天都社恐发作不肯出门的大师兄,毕设年年被怨灵偷吃导致延毕至今日渐狂躁的二师兄,不想当小三屡次设计意外想干掉前二位的三师兄,与师父如出一辙掉钱眼儿里张嘴就是老板好的四师兄,和怯懦怕鬼偷偷告诉钟悬排名不代表收徒顺序大家都是死剩下的干这行太可怕了能不能把我逐出师门的五师兄……
  作为小师弟和唯一一个正常人,钟悬本该如师父期望的那样,成为师门的粘合剂、开心果……
  可惜他刚入门那段时间不太懂事,把师兄们的忌讳挨个犯了个遍,成功把师兄们粘合在一起孤立他,搞得现在想问点事情都没人愿意搭理。
  晏尔一头从后门撞进来的时候,小组长正好过来收试卷。钟悬抬起脑袋,迎面就见半透明的魂体穿过小组长的胸口钻出来,画面着实有些惊悚。
  他眉梢微挑,问道:“你这样好看吗?”
  小组长循声回头,又和魂魄融合在了一块,肩膀以上多出一实一虚的两颗脑袋。魂魄朝他龇牙做鬼脸,小组长飞快低头扫遍全身,又摸了摸头发,困惑地问:“我怎么了?”
  钟悬看着晏尔。
  晏尔眨巴几下眼睛,收敛起狰狞的表情,无辜地飘到半空中,然后听钟悬给人道歉:“不好意思,是我看错了。”
  等小组长一脸纳闷地走远,晏尔反过来提醒他:“你平时注意一点,别动不动就跟我说话,小心被别人当成精神病。”
  钟悬回答:“多操心一下你自己吧。”
  晏尔这趟回来就是为了操心自己的,他问钟悬:“你打算什么时候送我回家?我等好久了,快一点嘛。”
  “急什么,”钟悬敲了敲桌子,“进来,把你家地址和家里的大致布局给我。”
  晏尔没动,一脸警惕地问:“你想干嘛?”
  “不偷你家东西。”钟悬说,“你不是想知道你身体还在不在吗?我去帮你看一眼。”
  晏尔提醒他:“我家小区安保很严的,没人带你进不去,还有我家的门锁也不是你能踹开的那种——千万别踹,会报警的。”
  “……这个不用你操心。”钟悬叹了口气,接着说,“明天周末,我带具新身体给你,不是灵体状态应该就能离开这里了。”
  晏尔默默地看他半晌,抬起左手,虚虚地搭在钟悬额头。
  “……”钟悬没好气地说,“放下。”
  晏尔放下手,飘在上空俯视他:“钟悬你很反常啊,之前还让我死一边去,现在突然帮得这么尽心尽力……你有什么目的?”
  “你觉得我有什么目的?”钟悬觉得好笑,身体往后仰靠在椅背上,半抬起脸,真诚地问,“你身上还有什么值得我贪图的?”
  晏尔想了想:“我的三百万?”
  “三百万在哪?”钟悬好心提醒,“人死以后银行卡要销户,别说三百万,三百块你可能都取不出来。”
  “对噢。”晏尔对上他浅棕色的眼睛,了然地说,“那就只剩下我的美色了。”
  “……这种东西你自己收好,我没兴趣。”钟悬懒得再跟他废话,指尖用力地敲了下桌面,“进来,别让我说第三遍。”
  “哦,好的。”晏尔听话地附进他体内,却没忍住碎碎念,“其实我不太喜欢老待在你的身体里,这种距离以我们俩的关系来说有点太亲密了。”
  “我也不喜欢。”钟悬拿起一支笔,低下头说,“我怕弱智会传染。”
  晏尔不大高兴地反驳:“……这个不传染,我也不是弱智。”
  日落时分,晏尔陪着钟悬走在林荫道上。
  余晖漫射,会把钟悬的黑发和浅棕色的瞳孔照出焦糖一样的光泽,像是在家时窦阿姨给他们沏的红茶,茶水晃在杯子里那样漂亮又温暖的颜色。
  这个人真是矛盾,性格像是清凌凌会刺死人的冰锥,长相倒是毛茸茸的,像颗栗子……腿很长的栗子。
  晚霞太晃眼,钟悬半垂着眼眸,突然有人摸了下他的头发。
  不等他发问,晏尔飘过来说:“钟悬,我下午看到超市在卖棉花糖串串,好多人排队买,我们也去买点吧。”
  说的是“买点”,拿到手里的足足有六大串,钟悬问:“你三岁吗?这种甜腻腻的零食有什么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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