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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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御幸一也你居然也关心这个?”他大吃一惊后在脑中回忆了一番,赶忙追了上去,“才不是吧,明明是双鱼座——我绝对不会记错的!”
  “泽村荣纯心中版本是这么写的,可能和电视台有点出入。”
  御幸一也的眼睛在挡风镜后弯成了两道月牙,回头用手套敲了敲气鼓鼓的投手的脑袋。“啰里啰嗦的投手大人,嘴巴上可以挂油瓶啦!
  “走吧,去做那个吧。”
  泽村顺着御幸的目光望向休息区前方,青道队员依然围成了个圈,留了两个人的位置等待姗姗来迟的投捕二人——等得不耐烦的仓持看向他们的眼睛已经要着火了。
  “王者的呐喊吗?”
  “不,挑战者的宣言。”
  青道与成孔的四分之一比赛正式拉开帷幕。
  第28章
  在泽村当上职棒选手后,他也曾与御幸一起看过甲子园的比赛。
  那个年代已经不是一个王牌投手就能掌控全场、进而夺冠的年代了——强豪学校都有针对性的训练方式与营养食谱,发球机也可以投出直球与变化球供球员训练。尽管金属棒与棒球的重量都没有发生改变,投手已经越来越难单纯通过投球本身而打败击球员,投捕之间的策略、以及继投的素质变得更为重要。
  在他们看过的一场比赛中,甚至作为先发的王牌投手只投了两局就被换下了场。
  摄像镜头给了被换下场的投手一个短暂的特写,泽村对少年面上显见的挣扎与不甘感同身受,便与身旁的御幸感叹,“让出投手丘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了,没有之一!”
  “你和他不一样。”
  第二局下半,成孔更换投手。
  从大块头的继投小川常松站上投手丘的那时起,本来聒噪地唱着跑调应援曲的泽村突然住了口。
  三棒小春被状态还未调整好的小川四坏送上垒后,四棒御幸上场面对的就是满垒的极佳状况,然而泽村恐怕自己都不知晓自己的背挺得有多僵硬——他脑中什么也没想,只觉自己的全部神经都集中到了眼与耳上,甚至仿佛听到观众席上有人嬉笑着评价。
  “这个大块头,似乎一动脚,整个比赛场地都跟着动了动呢!”
  他因而神经质地朝他所以为的观众席方向瞪了眼,却落在了正巧站在北边的降谷身上。对方似乎挺纳闷他的动作,后又自顾自地理解为来自竞争对手的挑衅,于是也不甘自弱地与他怒目对视。
  他也因而错过了——
  “触身球!”
  他触电般直了身体,急急地将头转回面向球场的方向。比分板上他们已经又得了一分,而御幸一也没事儿人一样扔了球棒朝一垒迈进。
  他的心是钟摆、是船桨,来回摇摆,上下找不到支点,他有点焦虑地用手死死扣着休息区的栏杆,连身后队友对他担心的问话都没听见,倒是眼尖地瞧见背对着他的方向躬身站在垒包旁的御幸右手绕到背后,竖起食指与中指晃了晃。
  于是他扯了扯嘴角,总算是露出了笑容。
  小川常松找到自己投球节奏后,凭借通杀了右打手与左打手的螺旋球,成功阻断了青道气势汹汹的进攻,让他们的比分停在了“5:0”的位置。而至此已是两局攻守交换,青道都未再拿下一分,倒是尽管泽村与御幸以变化球为武器、尽力化解了一次又一次成孔势如猛虎的进攻,却仍然在第五局上半开场被对方四棒击出了全垒打,丢了2分。
  5:2。
  丢了两分后,泽村一反常态未像往日朝队友喊话为自己、为队伍打气,而御幸也稀奇地没有喊暂停。没人知道本垒与投手丘的投手与捕手用视线交流了些什么,但从投手的下一球他们就能看出他并未失控——球非常有威力,角度也非常刁钻,稳稳地落入了捕手手套中。
  泽村还保持着投球的姿势,因为微微仰着头,使得额头的汗水不停滑下,沾在他的嘴角——他伸出舌头微抿,又咸又苦,和泪水的味道没甚差别。只一球而已,他身后的队员已经迫不及待地欢呼给予他鼓励,但他的视线穿过刺目阳光的阻隔,落在本垒的捕手身上,他仔仔细细地瞧了——可不要小瞧专注于打者还能发现跑垒员异动立即牵制的投手的视力——御幸一也那家伙眼睛里一丝笑意也无。
  可他也没心思去分析恋人是否反常、脑子里又有什么他无法控制的幺蛾子,光是把力量集中在手指尖、注意击球员的动向已经用尽他所有脑细胞了。白色的棒球就像幼时他在林间玩耍扑过的蜻蜓,在雨水充沛的季节低飞穿梭在一丛一丛灌木之中,他若稍微不留意便跑得没了影儿——然后他再也寻不到它们了。
  因此他必须得,全神贯注地、一丝不苟地捕捉球的踪迹。譬如说现在的这个地滚球——他毫不犹豫地身体前倾、向前一扑,牢牢把球抓在了手中。
  “三人出局!”
  裁判的声音大概是终于肯落下的雨水吧,蜻蜓被他收拢进了捕虫网,天空也如被拧开的水龙头,雨水哗啦啦被倾倒向大地。
  他张了张口。
  而他的捕手已经朝他跑来,一把拉起他,推着他朝休息区走去。
  与队友对他失了两分后成功守下的褒奖不同,御幸一也尽管温柔地扶着他的后背,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好听,“你在紧张些什么?”
  “御幸一也你好不讲道理!你是无视了我后面成功送走了两个击球员,只记住我不小心丢的两分吗!不是你和我说的,站在投手丘上不可能一分不丢——重要的是如何保持坚强的心,稳定地投下去吗?”
  他比御幸略微矮了一截,斜睨对方这动作做起来一点其实也没有,何况他确实没有什么底气,争辩的话听起来有点不那么理直气壮,也不和御幸对视,低着头可能在数地上有几粒沙子,只是话说完还是小心翼翼地抬头觑了对方一眼。
  御幸左手捏了个拳头,已经要重重落在他脑袋瓜上——大约是被他这小狗讨好似的眼神逗笑了,拳头落在他脑袋上时已经变成了轻轻的拍。
  自己的恼怒没办法泄出,御幸只能拿下泽村的帽子,对着他的头发一阵揉搓。
  “你是自己没发现你这局的球都投得偏高吗——否则你的球有这么容易被打出去吗?”
  恋爱中的人说话总感觉像是在蜜罐里泡了泡再捞出来,饶是御幸一也这种说话让人想打架的人,竟然也能把话软成了细沙,泽村甚至难以从这话里听出对方究竟是在表扬还是批评他。
  “我才没有紧张呢!”
  他嘴巴太笨,除了胡乱吼吼讲不出什么大道理,只能先行举了白旗,举起胳膊来囫囵为自己辩解。
  右手还趁机放在他后背揩油的御幸明显感到了衣料之下、投手肌肉的放松,他于是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眼睛里也终于浮起了一丝薄薄的笑意。
  御幸其实从比赛一开始就感觉到了泽村不正常的紧张。
  他从一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也是因为确不知投手紧张的症结在哪里,若说对手过于强大,作为先发投手难免有些紧张——可泽村荣纯可不是会因对手强大而示弱的人。而随着比赛行进,他进而怀疑起,因为对方投手——同样作为一年级的小川或许过于优秀,好强的泽村恐怕有了想要竞争、不被比下去的心情。
  但这些恐怕都不是正确答案。
  而比赛进行到五局下半结束,他们除了在一二局拿下五分外,再没有从对手手里拿到一分——他被对手四坏送上垒,他的队友们也没能攻破对方投手的螺旋球。
  六局上半,到目前为止,泽村的投球其实并无破绽——就连他们的队友都没看出投手有何不稳定,他逐一将球投向了捕手所要求的地方去,在这一局送了两人分别上了三垒和一垒后终于成功三振两名打者,于是顽皮地举起左手,朝他的方向吐了吐舌头。
  似乎是还在记恨自己刚才说他状态不佳。
  而他却也禁不住回了他一个浅浅的笑容——他觉得仿佛坐在电车里在大雨磅礴的东京穿梭,在烦恼雨水遮人眼、室内外温差使得雾气漫延,他因而无法看见窗外的景色。恋人的笑脸大约就是那根拭去雾气的手指,恰好留了个能供他看的位置,于是他正巧瞧见叶子被风卷起冲向天上、和停在电线杆上的乌鸦相擦而过——
  他恍然大悟,何必非要追寻症结与原因——这种或许某个迟钝家伙自己都不知晓的东西。不知道原因也罢,只要他能尽力化解他的紧张、他的不安,不就好了吗?
  而在比赛中,怎样才能化解一个站在投手丘上,面对仿佛猛兽一般不断进攻的击球员的紧张情绪呢?
  “三垒的小川动了!”
  他已经听不到观众的惊呼,也看不见投手惊恐的表情、似乎压抑着想要向他跑来的冲动,他从来只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那个声音让他站起来,用手套牢牢接住队友传来的球。
  那个声音甚至化为了一股力量,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体内溢出,在那一刹那似乎封锁了他身体所能感受到的所有的痛觉,即使是在被那样一个泽村口中的“大块头”狠狠撞了之后,也牢牢地将球攥在了他的手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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