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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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她抬在半空的手被抓住。
  陈兰不知何时来的,此时正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刘霞和李长真早就等在那里,一左一右地扶住竹听眠,刘霞小声问她:“怎么穿得这么薄?”
  竹听眠已经无法回应,又怔怔地看着李慎越过她们,直接站到李长青旁边,对黄二妹说:“你是打量我李家没人了是吧?”
  黄二妹好不容易拿住个说法,哪里肯轻易服软,她把竹听眠舅妈推出来,“来,你告诉他们是怎么回事儿?!”
  “不就是那样!这个小——”
  “哗啦!”
  民宿院门洞开,齐群和贺念拎着棍子冲出来,从两人中间泼出盆水,将将浇了三人满身泥浆菜叶。
  “嚷!”杠子举着扫把冲出来,“你们再嚷!”
  第43章 安澜
  羽绒服无疑是吸水利器。
  民宿后头有块闲置的地, 面积不大,几步就能跨完,位置并不良好, 起初设计的时候都不晓得拿这块地来做什么, 竹听眠一直没有适合的规划, 直到周云来到民宿, 提议不如自己种点菜。
  她说做就做, 也每天省着洗菜淘米水。
  这才便宜了门外的三个人。
  或许是因为有人撑腰, 竹听眠的思维也渐渐从僵硬转为活络,也短暂地为此后悔一瞬——早知现在, 院子里就应该备着些粪, 浇他们一身,再让他们喝下去,里外都是一个味道才好。
  可是人生并没有早知道。
  但时常相处在一块的人互相之间还是能够拥有默契。
  “再嚷, 下一盆就给你换成粪水!”杠子扯着嗓子警告,同时撸了撸袖子, 又攥着拳头叉腰。
  三个人的沉默因为浑身湿透而显得略微浓稠, 又比较统一地气到颤抖。
  “秦晴, ”舅舅不可置信地冷着声问,“我们大老远来看你, 你就这么招待我们?”
  舅妈立刻说:“畜生就是畜——”
  “行了啊!”李慎吼他俩,说话间目光不断地扫着人,“你俩是亲戚吧?看着年纪也不小了,就是这么做长辈的?”
  “还和黄二妹牵扯在一起!恶心!”李长真朝院里伸手, 把姜书怡拉到身边,一起扶着竹听眠。
  姜书怡又气又惊,不住地搓着竹听眠的手臂, 想要由此产生些物理上的温暖。
  毕竟刚刚黄二妹嚷的话她都听到了。
  姜书怡当然不信这种凶神恶煞的人能说什么真相,光是态度和面相就显得是在信口雌黄。
  “杀人犯!”黄二妹尖声大喊,想要在寂静中重新挑起这个话题。
  李长青横跨一步再次拦住她,“竹听眠才说担心你又被打,让车子撤走,你就是这么报答的?”
  “我报答?呸!”黄二妹啐了一口,看向竹听眠的目光已经变得怨恨无比,“我用得着她施舍我?”
  “你看看,你去到哪里,哪里就不得安生,”舅妈说,“杀人犯就是这样。”
  李长青完全听不了一点,立刻瞪向舅妈,这次已经没有再说完,只看她还有没有胆量再接话。
  “怎么!”舅舅吼道,“你还想动手?”
  看他俩目光对上,黄二妹立刻兴奋道,“你俩不知道,这也是个杀人——”
  竹听眠已经挣开身边的人要冲过去,但比她动作更快的,是另一道声音。
  “我去!来看看啊来看看!”
  黄二妹没能说完。
  她今天来时志得意满,自信拿住了把柄,所以非要闹得腥风血雨,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来看看竹听眠究竟是个什么嘴脸。
  所以来时,噼里啪啦地把记月巷里头三间民宿的大门拍得脆响。
  其中当然包括隔壁的“云羡”。
  寒假时入住的客人都还没换批次,早几天才见证过隔壁“可以住”被一对夫妻泼了油漆,墙面上还看得出填补的痕迹,砖缝里的鲜红都没完全褪去。
  再有,连客人都知道这个叫黄二妹的人。毕竟才出了造谣被收拾的事情,这个镇子可太热闹了,有客人吃瓜上瘾,甚至隐隐觉得还有故事要发生,为此调整旅游计划,又续了房。
  今晚果然又闹起来,又是一对夫妻。
  可是稍有经验的,都知道总有人在找竹听眠的茬,大部分人当下都只觉得听见的话离谱,却已经下意识地认定这又是一对无理取闹的夫妻。
  竹听眠的视线往巷子前后扫了一通,并没有看到在她想象中,存在的怀疑或是嫌恶的目光。
  这么说也不准确,倒也有人表情嫌弃。
  是对着黄二妹,还有舅舅和舅妈。
  比如一生爱录像的柳云羡。
  他高举手机,一边大声说话,一边将镜头对准了黄二妹和这对夫妻。
  “今天真是小刀剌屁股,太开眼!现在给人安罪名可真是简单啊!张张嘴,两片肉碰一碰!立刻就能给人安罪名!谁都能断案,还要警察和法院干嘛!”
  柳云羡说着,朝围观的人询问,“这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就是,”最先搭腔的是“云羡”的顾客,他看着黄二妹说,“连我一个外地人都知道隔壁的竹老板才被你造谣,人都看不得你被打,下午她让人把车撤走的时候我路过都听见了,你这不农夫与蛇吗?”
  黄二妹哪能听外人说她这件事,立刻竖起眉毛就要回怼,可其他人并不给她机会。
  “还有啊,你看着也是当妈的人了,”这次说话的是“可以住”的客人,“大过年的,怎么一直来折腾竹老板啊?我看你就是嫉妒她过得比你好!”
  “可不就是嫉妒吗!”杠子说,“眼睛都青了!”
  “你!”黄二妹指向杠子,又指向围观的人,“你们!”
  她整个人呈现出想要口不择言又实在择不出言的状态。
  舅妈本也不指望这个乡下女人,看她实在不中用,自己先开口,她自认了解事情始末,所以也能迅速端好长辈架子。
  “秦晴,你是要我和你舅舅在人面前和你聊这个事情吗?”
  李长青全程都拦在前面,说的话很少,但只要有人对竹听眠讲话,他就会立刻挡住那个人的视线,然后扭头看一眼,再三确认竹听眠此时的状态。
  “你们真的有点好笑。”竹听眠看着自己的脚尖摇了摇头,顺便搓了搓发麻的双手。
  感慨完这一句,她环视了圈身边的人t。
  挺身而出。
  这实在是力量过于充盈的四个字。
  她由衷地为此而感激。
  竹听眠是羞耻的,或者说,在看到舅舅和舅妈出现并且如此着急地揭露她伤口时,秦晴是羞耻的。
  说来实在不公平,因为总是受害者最先感到羞耻。
  要转换这个心理,过程艰难又漫长。
  竹听眠走到今天,走到此时此刻,并非朝夕之事。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两个“亲人”想要什么。
  他们自认曾经收留过秦晴,所以理所当然到了索取的时候。为此不惜巧立名目,拿着她生母的事情到处宣扬,舅舅因此而站稳了疼爱妹妹的兄长角色。
  到底有多少真心?
  只怕拎出来上了称,连小数点都压不出来。
  说来说去,还是钱。
  竹听眠之前报过警,出示过自己的精神诊断,甚至安排过律师和他们谈话。
  总归,所有的处理结果都处于一个比较笼统的警告阶段。
  他们会觉得,警告而已。
  所以才这样一而再,再而三。
  以暴制暴不对,但总要有些强硬手段来表达立场。
  竹听眠朝身边的李长真和姜书怡摇头说自己没事,继而一言不发地往前走,拎起了院子边的撑门杆。
  “你还敢动手?”舅妈立刻大喊。
  竹听眠想说我当然敢,我今天非得打你们一顿,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我们一起被抓进去。
  可是她一个字都来不及讲出口。
  因为舅妈已经飞扑到她面前,五体投地,先跪后趴。
  柳云羡默默地关掉了视频录制。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那只施力的脚,准确点来说,是罗丝的脚。
  接下来一切都变得混乱。
  罗丝一个揍三个,黄二妹压根扛不住打,才被扇了一巴掌就习惯性地靠去院墙边,哀哀哭喊起来。
  “杀人了,杀人了啊,老罗家闺女杀人了啊!”
  她的喊叫被嘈杂声音淹没。
  罗丝如同个天降的女侠,一边揍人,一边让李长青把竹听眠拉进去,剩下的人开始劝架,总之一堆人喊着别动手别动手,围住人。
  至于在这个过程中,舅妈和舅舅挨了多少黑拳,那就不知道了。
  总归罗丝气势拔天,她出手,连后来赶到的孙明和王天都没有多少发挥空间。
  人太多了,正义烧着正义,连想要伸手进去把人攮几下都得很用力。
  记月巷变得拥挤而混乱。
  腊月天里,大家都穿着羽绒服,鼓囊囊的,而且颜色鲜艳,互相挤着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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