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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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叔被媳妇儿喊了这一嗓子,也没再说什么。
  倒是李长真凑过来看,然后问:“你和竹听眠成了?”
  李长青让她别乱讲,这头还没压下去,三叔又卷土重来,“谁?你和小竹老板?”
  李长青服了。
  三叔咂咂嘴,又摇摇头,“你不都把人忘了吗,人还能原谅你?怎么哄的啊?”
  这哪还有长辈的样子,简直像是孙明附身。
  “李慎!”刘霞拍桌而起。
  三叔是没办法知道大侄子怎么哄人了,因为他立刻就要去哄自己媳妇儿。
  三婶这么一解围,李长青立刻同老妈说自己先回家去,捂着镯子匆匆离开。
  他可没胡说,本身今天听见老太太讲要和他单独聊,李长青心里头还七上八下的,担心老太太心软,又害怕老太太心疼。
  结果老太太让他放心,她不至于一把年纪还分不清谁是家人,当然也说了几句感动人的话,李长青听得心酸,刚想用语言表达自己的孝顺之心,老太太忽而话锋一转。
  “你和那谁,最近怎么样了呀?”
  “哪谁啊?”李长青问。
  “哼,”张桂香眯缝着眼说,“好小子,最近都开始瞒着奶奶了啊。”
  李长青这才明白过来,并且迅速为此害羞,“说这个干嘛呀?”
  “现在不说?”张桂香大声道,“现在不说你等我入土了——”
  “奶奶!”李长青惊得站起来。
  张桂香也站起来,故意做出西施捧心之姿,“你吼我?”
  “我……”李长青赶紧过去搀住老太太,“您真是,我哪敢啊?”
  张桂香立即掰开他的手把这个锦布盒子塞进去,“我很看好她。”
  老太太说。
  李长青脸都红成春联了,就眼睛眉毛黑着,刚好做横幅:这是做什么呀!
  “没到那步呢!奶奶!”李长青羞得要命,只想赶紧把这烫手的东西还给老太太。
  张桂香就威胁大孙子,“你再推我,我摔给你看啊!”
  哎哟……
  李长青哪敢再做什么,只好这么被家里的老太太拿捏住。
  他捧着那个盒子溜进木工铺子,刚想上楼,又急急刹住脚,拐去堂屋隔壁的小间,里头供着老爸的遗像
  李长青点了三柱香,又捧着那个盒子给老爸看,同他倾诉:“奶奶非要给我这个,爸,人家还没答应我呢。”
  他说完,顿了顿,很珍惜地用拇指擦那个锦布盒子。
  李长青当然知道老太太分得清是非,但他依然不太敢表现出难受。
  这事儿没法不难受。
  外人说说也就算了,可那样的话是从二叔和二婶嘴里讲出来,李长青气愤之余,全是难过。
  那是看着他长大的人啊。
  可没想到奶奶不多讲这个,非但没有再给他多余的压力,居然更加关心他的终身大事。
  “我就是李家人。”李长青小声对老爸说。
  又把那个盒子往前捧了捧,不擅长地撒娇道:“你看,奶奶给的呢。”
  *
  “你看什么看!”
  齐群正搁院外监工呢,大冷天吃风本来就烦,蓦地瞧见巷道里拐进来个人,难免瞥一眼,也是瞥这一眼,就被吼了。
  他认识这个人,就那天他们进蓝水潭子吃烧烤时,那家人的女儿,叫罗丝的。
  罗丝拎着篮山珍兀自绕进院子,本也是之前约定好的,她三五不时就会送点东西过来。
  贺念倒是惊奇于这个时候居然山里还能有东西。
  “四季都有吃的,全看乐不乐意找了。”罗丝倒也爽快,送完东西就要走。
  贺念当然得留人。
  罗丝挥挥手说:“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事儿,我这两天都得待集市里,我家存的货卖不完,可等不到初四开市了。”
  “那要不放我们这卖?”贺念提议。
  “不要,再见。”罗丝转头就走。
  贺念也留不住,又想这老罗家可真有个性,随即想到自己,又觉得没什么资格评论人家。
  今年在李家过除夕夜的人数队伍壮阔,李长真的舍友姜书怡是早预定好了的,贺念有家不能回,自个儿准备了一堆年货送去李长青家,竹听眠更是不用讲,她去李长青家过年三十这事儿,那是早几个月就说好了的。
  杠子得回家。
  她扛不住牛大姐又求又骂,答应回去吃年夜饭,竹听眠一早和她说好,要是回家有事儿立马打电话,整个民宿都会为她闪烁。
  “为啥闪烁?”杠子问。
  竹听眠说:“年后带你看电视剧。”
  这个年肯定往常不一样,陈兰亲自跑了趟民宿,说希望齐群今年可以一起过。
  齐群当然嘴硬,没给准话,但是没过两天,不知道上哪搞了半扇猪抬去给李长青,态度也并不亲和。
  “老子不白吃你家的。”他说。
  李长青拿这事儿去和竹听眠笑了半天。
  “我发现你这几天,怎么成天乐啊?”竹听眠看他说说笑笑,心里也松快,但这人未免乐得太过了些。
  虽然他二叔二婶t已经被拘了几天,但竹听眠觉得,李长青为这事儿不叹气就已经很好。
  “就是有高兴的事儿。”李长青乐着坐下,还晃了晃脑袋,摇头娃娃一样。
  “你真是太搞笑了。”竹听眠心里头再次涌起那个念头,她必须立刻马上捏到这个人的脸。
  她最近总想戳戳他,碰碰他。
  这边人还没从桌子绕过去,就听门外被重重地踩出好几声脚步,而后就是贺念很不同寻常的敲门声。
  竹听眠打开门时,贺念一只手还举着电话。
  “看守所出事了。”
  李善撞墙。
  字面意义上的那种,阵仗闹得不小,贺念代替民宿出面的时候,李长青也跟着一同过去,得知二叔在里面讲自己真的知道错了,如果李长青还不松口,就是在逼他去死。
  到底是谁逼谁啊。
  这下李长青彻底搞不懂他究竟要干什么了,几年不联系,回来去泼油漆,又要骂人,被拘进去又要这样伤害自己。
  二叔传话出来说自己再也不闹了,希望大侄子看在老太太和他大哥的面上放过他,只要民宿能和解,赔多少钱他都愿意,毕竟家和万事兴。
  自私的胁迫。
  他居然讲得出来这种话,李长青感到了熟悉的陌生感。
  他们这件事本就做得不体面,到头来还要把人架到十分难堪的境地。
  李长青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咬死不松口,那就会把奶奶推到风口浪尖来解决问题,如果他松口,更没办法给奶奶和竹听眠交代。
  而且,竹听眠的民宿也受到了损失,她这个时候要是坚持追责,难免背上一个不近人情的名声,要是不追责,等同于她对外默认这种无理取闹的行为。
  到底图什么啊?
  而且,即便为难到这种地步,李长青也没法立马做出决定,难免还是要告诉老太太,二叔已经情感绑架到这种地步,无论如何都避不开张桂香。
  张桂香得知消息,面上没显,把自己关屋子里待了两个钟头,最终放出话:“让他滚。”
  贺念带着赔偿清单代表民宿签了和解书,这次没让李长青跟着去。
  就这么的,年三十前一天,李善夫妻俩出了拘留所,无声无响地消失了。就好像他俩就是平白扯了一场疯,发泄完,事儿也就完了。
  李家的每个人都开始强颜欢笑。
  这种感觉就是明明已经不爽到极致,可又得为彼此撑着,越撑着,越不爽,又不能表现在家人面前。都在乐,又不能笑痛快,乐里尽裹着愁了。
  李长青这一天都待在家里陪着老妈和奶奶。
  民宿这边闲下来也说这件事儿。
  “不可能那么简单,”竹听眠不停地回复着消息,顺便说,“这明摆着就是要搞大事情。”
  起先她拿不准这对夫妻到底心有多黑,又听李长青说回忆里的李善是个不喝不抽不赌的人,很少搞出什么大动静,所以也只是想到了拿钱这个份上。
  结果他俩闹这一出。
  背后必有妖人指点。
  “你都不知道,我去的时候见他二叔,那连人样都没有了,简直是个si——”贺念紧急住口,堪堪把骂人的话停在发音的初步阶段。
  因为辛光从堂屋门外探脑袋进来看。
  小孩儿戴着虎头帽子,眨巴眼,看看贺念,又看看竹听眠。
  刚刚还呲牙咧嘴的贺念立时换上慈爱笑容,“宝儿,咋啦?”
  竹听眠也对他笑笑,夸赞说:“你的帽子很漂亮。”
  辛光还是那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忽然走进来,站在堂屋中间从自己斜挎的小布兜里找东西,掏出两颗糖,很公平地一人分了一颗。
  “高兴,”他认真地对竹听眠说,又转头对贺念说了一遍,“高兴。”
  说完他又一本正经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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