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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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千龄顺着他最后的目光看去,只见管事急匆匆地拿着一封黑底烫金的折封,站在门外,急切地呼唤着。
  若论府中谁看祝千龄最不顺眼,便是这位王管事。听闻他从公子想还在襁褓中便伺候他了,是资历最老的人。祝千龄偶尔会被路过的管事拉住,咬牙切齿地指着鼻子骂一通,然后被塞些粗活。
  可今日,管事却像看不着眼中横着的这根刺似的,得了殿中人的应答,一刻也不停留地往里而去。
  片刻后,主卧的门被推开,贾想在众星捧月中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那封黑折,拇指不自觉地捻着边缘的烫金纹路,神色不虞。
  祝千龄瞅了一眼。
  看样式,似乎是一封请柬。
  【系统,你不是保证过穿越者是不会影响原著剧情发展的吗?】
  祝千龄脑海中久违地响起了贾想清冽的声线。
  【是的,宿主。】
  【那你说说这请柬上写的什么?魔窟异动?南海有异?这不是三年后的剧情吗?】
  系统头脑风暴片刻,回道:【服务器繁忙,请稍后再试。】
  贾想仿佛回到大学期末宿舍体育理论考试,用豆包答题只拿到57分的时光。
  连续几日不分昼夜地汲取世界常识与熟悉体内周天运转,饶是贾想身处修真界,也不免感到身心疲惫,正欲在院里兜圈,余光便瞥见梅树下打扫落花的侍从中,格外一枝独秀的祝千龄。
  他颇有些惊奇地打量起这个半月未曾见面的反派。
  此子人虽瘦削,面上仍留有几分婴儿肥,眉眼如画,睫毛在眼下扫出一块阴影,扑面而来的病弱破碎感,漩涡般引人深陷。
  若非那一双艳如红梅的眼瞳,贾想还真认不出面前束发加冠的孩子就是祝千龄。
  长得怪人模狗样的。
  平心而论,贾想对于这个小反派还是怀有好奇心的,毕竟原著中对祝千龄过往的介绍,也不过是“少时多舛,众叛亲离,幸得贵人,死里逃生”,至于具体什么光景,未有详说。
  只不过喉结上的咒文还在提醒他,即便祝千龄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幼儿,也有着一股你死我活的狠劲。
  他沉吟片刻,点了点祝千龄的方位,懒洋洋道:“祝千龄,过来。”
  祝千龄自小便被亲人轻之弃之,穿越者的出现让他捡回了些许对未来的憧憬,但很快便被现实打碎。
  他的自卑是被无止尽的失望与痛苦浇灌而成的,探出土后,那点自卑的绿苗戏剧般的,因春风吹又生的命格,长成了极强的自尊,狗皮膏药地焊在骨子里。
  故而,贾想这等招猫逗狗似的态度,就似春寒料峭,将祝千龄的五官冻成了冰。
  他耷拉着眼,慢吞吞地挪动到贾想跟前。
  然后,语出惊人。
  “主人。”
  别叫主人,你主人想死。
  贾想敛去眼底笑意:“啧,转个圈让我仔细瞧瞧。”
  祝千龄身形一僵。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他垂着头,面无表情地转了个圈。
  又转了一个圈。
  似乎贾想不说停,他就要在原地把自己抽成一个陀螺。
  贾想撇嘴,觉得欺负小孩没甚么意思,伸手钳住祝千龄的肩膀,把人在眼前定住,相马似的,把小孩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扫了一遍,又比较了院中其他人的身板,心中顿觉不满。
  怎么这么瘦?贾想想起小时候看过的漫画书,祝千龄就像漫画里那个饥一时饱一顿的流浪儿一样,走投无路地啃食树皮,身体还青一块紫一块的,瞧着好生怜悯。
  贾想撒开手:“以后多吃点,免得说我们北川王室虐待下人。”
  指腹下的衣物太粗糙了,扎得他手疼。
  【嘶,怎么说,这孩子关系到我的性命,穿着普通的衣服,会不会有风险?】
  贾想打量着祝千龄身上的制服,心中有了判决。
  “春半,将我裁衣剩下的料子,按照他的身板做几套法袍。”
  “是。”
  贾想摆手,正思考要去何处兜风时,他忽然意识到即便在府中散步,也要和祝千龄保持在十丈距离之内,道心隐约破碎。
  他看着祝千龄,耳畔回荡着那震人心魄的两个字,欲言又止。
  终于,他放弃了,他妥协了,他投降了。
  “你,”贾想颇有些难以启齿,“可晓得贴身侍童分内应做的事?”
  祝千龄疑惑地抬眸。
  逢春时节,雪变得轻薄,一夜风去,银装素裹,贾想置于其中,仿佛是雪化作的妖精,不似凡人。
  那双银灰的眸子打量着祝千龄,通身轻慢的态度也别有一番风味,把祝千龄顽强不屈的自尊心打得七零八落。
  砌下落梅如雪乱。
  祝千龄一阵脸热,不由得挪开了眼。
  雪仙下凡的贾想不知祝千龄别扭的心思,他还在脑海中翻阅前世无数私斋闭关期间把自己作死的案例,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贾想是惜命的,六年后的剧情杀是个坎,六年间要面临的各种意外也需要有备无患。
  须臾,他认命道:“春半,把伞给他。”
  说罢,贾想把请柬丢给身后对着祝千龄怒目的管事,一拂袖,朝台下走去。
  一把红伞被春半递给祝千龄,捧在手里轻飘飘的,流光转动,品阶不凡。
  见祝千龄还痴痴地站在原地,一手扫帚,一手红伞,管事的怒火得到了宣泄。
  “小子,没长眼是吗?能伺候公子是你的福气!还不快跟上去!”
  祝千龄慢了一拍,在脑子里酝酿了半个月的离间穿越者计划就此腾空蒸发了。
  他呆呆地应了声哦,两手拿着比他还高的物件,飞快地跟上贾想。
  “你拿着扫帚干什么?”贾想叹气。
  祝千龄又把扫帚丢进梅花丛中。
  他从未与穿越者有这般宁静的相处。
  就在此良辰美景中,祝千龄跟在贾想身后,头顶打着一把红伞,陪着兜圈。
  一圈。
  一圈。
  雪地留下一串又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绵长,悠远。
  第5章
  贾想堪称是落荒而逃地钻进主卧。
  祝千龄愣神地捧着红伞,那股围在鼻尖的香味卷席重来,把他熏得昏昏欲坠。
  他就着这股若有若无的香气,缓缓走回侧卧,眼中总是闪出贾想那张脸。
  魔怔了。
  祝千龄漂浮不定的心沉了下来。
  贾想说不定就想要用这种奇特的方法去攻略他,毕竟穿越者们都是一个目的,不是吗?
  祝千龄深吸一口气,却瞥见手上的红伞。
  这是个好机遇。祝千龄眼前一亮。
  一个能撞见陈乐行与贾想的好机遇。
  祝千龄抱着红伞,坐等侍卫轮换,一听到门外响起匆匆脚步声,他便起身赶往主殿。
  “哎,你知不知道这屋里住着谁?”
  祝千龄脚步一顿。
  “这屋不是没住人吗?”
  “哼哼,这你便不晓得了吧?”
  祝千龄侧身一躲,寻觅声源。
  “好啦,你别卖关子啦,好姐姐,快说与我听!”
  回廊下,两名裁剪梅枝的侍女捂着嘴偷笑。
  “我听闻呀,这屋里——”举着剪子的侍女指了指祝千龄的方向。
  “住着公子的娈/童。”
  惊雷贯耳。
  祝千龄低着头,红伞灼灼,那抹艳红骤然扩散,铺天盖地地淹没视野里所有的亭台楼阁。
  “你们两个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公子的事也是你们能够揣测的?”一道温和不失凌厉的声线打断了两名侍女的对话。
  侍女们瞬间弹开,惊慌失措地看着训斥她们的人。
  那人身穿的制服较为朴素,品级比她们的低,但衣纹上有灵力流动,纵是在以等级划分的北川质子府,修为高低也足够碾压一切。
  抱花的侍女认出来,此人是前些日子触了公子想霉头的雷青。
  她正想开口呵斥,却被同伴碰了碰手背,被冻得一激灵,想嗔怪几句,却见同伴面容肃穆地越过雷青,一眨不眨地盯着回廊。
  回廊深处,站着一道瘦削的影子,身前横着一条鲜艳的红带,仔细一看,是一把品阶不凡的伞。
  一道阴冷的眼神吞噬了她的探究,抱花侍女心间一紧,认出了那道潜伏在阴影里的人。
  竟是她们口中议论的侧卧小主人。
  两位侍女转头对视,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俩忙躬身道:“是我等不知天高地厚,自愿前去向管事求罚。”
  雷青颔首,还想说些什么,那两名侍女便诚惶诚恐地抱着红梅退步,留下几瓣殷红,在雪地上尤其显目。
  自己的训斥如此立竿见影,雷青颇有些得意,转过身,看见从阴影里走出的祝千龄,惊讶地张开嘴。
  “千龄,还望你莫要怪罪那两位仙娥,她们也是道听途说。”他三步作两,凑到祝千龄跟前,真切地为那两位侍女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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