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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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涿光国书的牛皮封套带着塞外的风沙气息。熊少卿展开素绢,赛赫木遒劲的笔迹跃入眼帘:“愿结昆弟之好,舍妹赛妮娜贤良淑德,若能与大盛联姻……”
  她的眉头渐渐拧成川字,朱砂笔在砚台里重重一蘸,墨汁溅在蟠龙纹镇纸上,洇出深色痕迹。
  御书房的铜漏滴答作响,熊少卿望着窗外纷飞的柳絮,将国书反复折起又展开。
  她当然明白联姻的利弊:大盛刚经历两国合并,虞舒百姓的风俗尚未融合,市井间甚至流传着“南人吃米北人食肉,如何同炊”的童谣。
  若贸然拒绝涿光,塞外铁骑随时可能叩关。可想到要将别的女子纳入后宫,她指尖不自觉抚上腰间的结发香囊,此刻隔着龙袍,还能感受到温润的触感。
  “陛下,巡防营谢统领求见。”
  铜鹤香炉的青烟微微晃动。熊少卿将国书塞进暗格,想起半月前宫宴上,谢矜寒刻意与柳寒月保持三步距离的模样。
  那时对方眼中的落寞,与此前在舒国御花园,撞见她与柳寒月相携赏花时如出一辙。
  谢矜寒的玄铁剑鞘轻磕在金砖地上,发出清越的声响。她单膝跪地,肩甲上的银纹在暮春的阳光下流转,那是巡防营统领的标志,亦是她用无数场硬仗换来的荣耀。
  “陛下,臣愿为陛下分忧。”话音落下的刹那,檐角铜铃恰好轻响,与她沉稳的声线叠在一起。
  熊少卿手中的狼毫笔杆微转,笔尖的墨滴险些落在明黄奏折上。
  她抬眸审视着眼前的人,谢矜寒的戎装袖口还沾着晨露,显然是刚从校场赶来,鬓角的碎发被汗水濡湿,却依旧掩不住那双坦荡的眼。
  “哦?谢统领此言何意?”砚台里的墨汁被搅动,泛开深沉的涟漪。
  “涿光公主已至飞狐关。”谢矜寒抬头,“臣愿娶赛妮娜,解陛下燃眉之急。”她的语气平静得仿佛在禀报军情,唯有握剑的指节微微泛白,泄露了这桩婚事背后的重量。
  熊少卿的心猛地一震。案头的青铜镇纸映出谢矜寒的倒影,那身影挺直如松,竟比殿中蟠龙柱更显坚毅。
  “婚姻乃终身大事。”她放下毛笔,龙纹桌案发出轻微的声响,“你与赛妮娜素未谋面,不怕日后追悔?”
  “臣不悔。”谢矜寒的回答快得没有丝毫犹豫,目光掠过熊少卿腰间的香囊,“陛下与皇后娘娘的情谊,臣自当守护。”
  她顿了顿,继续道:“大盛初立,不能因一女子起战端。臣此举,既是为君分忧,亦是为国尽忠。”
  醋意在胸腔里翻涌了片刻,熊少卿忽而想起柳寒月替谢矜寒解毒时,那人耳尖泛红的模样。是啊,猫崽那般温润耀眼,又怎能不引得旁人倾心?
  这丝芥蒂刚生,便被对柳寒月的骄傲与对谢矜寒的敬佩冲散。
  “好,朕便封你为景王,纳入皇家族谱。待赛妮娜入京后,择日完婚。”
  谢矜寒的叩拜几乎要贴到地面,玄铁剑在身后划出一道沉稳的弧线。待殿门缓缓闭合,熊少卿才发现自己掌心已沁出薄汗。
  御案上的涿光国书被风掀起一角,赛赫木的字迹在夕阳下显得不再刺眼。
  原来有些守护不必言说,就像谢矜寒的剑,既能斩尽匪患,亦能为她劈开这联姻的困局。
  第134章 六礼同辉映盛世,双心共誓谱新篇
  六月二十的舒虞府,晴空如洗,漫天彩绸随风翻涌,将宫墙染成一片热烈的红。熊少卿立在观礼高台之上,鎏金龙纹袍服与身后喜字金匾交相辉映。
  她望着台下熙攘的人群,指尖不自觉摩挲着腰间的结发香囊。
  晨钟三响,谢矜寒与赛妮娜的婚礼率先开场。谢矜寒一袭红色婚服,腰间玄铁剑换成了象征景王身份的玉珏,英姿飒爽,却因胸前大红花束添了几分柔和。
  赛妮娜身披绣满银线的绯红嫁衣,红盖头下隐约可见异域风情的松石项链,随着步伐轻晃,发出细碎悦耳的声响。
  两人并肩走过红毯,塞外使团的驼铃声与大盛礼乐交织,奏响两国交好的序曲。
  “今以婚书为证,大盛与涿光结为兄弟之邦!”熊少卿的声音响彻全场。合卺酒一饮而尽,谢矜寒下意识看向身旁的赛妮娜,却见红盖头纹丝未动。
  原来涿光婚俗中,新娘盖头须入洞房方能揭开。赛妮娜似有所感,隔着盖头轻笑出声,用带着异域口音的官话低语:“莫急,来日方长。”
  二人在喜娘簇拥下,穿过洒满花瓣的回廊,直奔婚房而去。
  待谢矜寒与赛妮娜的身影消失在朱门之后,鼓乐声骤然转急。黄宇背着徐菁大步迈上高台,徐菁嘴里还咬着半块喜饼,含糊不清地喊道:“这婚结得痛快!”
  另一边,李承嗣与冯世杰执手而立,一个着月白长衫温润如玉,一个穿绛紫锦袍风度翩翩,引得宾客纷纷赞叹。
  最热闹的当属廉佑与白媚,廉佑还在嘴硬:“老子不过是……唔!”
  话未说完,就被白媚一把拽住衣领,强行喂下交杯酒,惹得满堂哄笑。
  “朕在此重申,大盛子民无论男女,皆可结为连理!”熊少卿展开圣旨,鎏金纹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诏令一出,全场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远处市井间,孩童们举着同心永结的灯笼奔跑相告,而婚宴上的歌舞也渐入高潮。
  李丽君与陈云霄身着戏服登场,众人以为不过是助兴表演。谁知一曲唱罢,熊少卿却命人捧上红绸:“你们台下相伴十余载,今日便让这天地为媒!”
  陈云霄望着突然递到眼前的喜帕,眼眶瞬间泛红。李丽君倒是洒脱,朝台下眨眨眼,一把揽过爱人的腰:“看官们可看好了,这出《并蒂莲开》,我们要唱一辈子!”
  夜幕降临,整个舒虞府依旧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每对新人的洞房都有着不同的风情。
  鎏金兽首烛台将窗棂的竹影投在喜帐上,谢矜寒的指尖悬在红绸上方半寸,玄铁剑茧蹭过盖头边缘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此刻嗅着帐中传来塞外特有的龙脑香,不由咽了咽口水。
  “你手在抖。”赛妮娜忽然轻笑,红盖头随着话音轻颤,露出一截缀满松石的银质发链,“大盛的勇士,不该怕掀盖头吧?”
  谢矜寒猛地掀开红绸,烛火骤然照亮那张轮廓深邃的脸。赛妮娜眼尾点着丹蔻,琥珀色瞳孔映着跳跃的烛光,竟比她在战场上见过的任何利刃都夺目。
  “谢矜寒,景王,巡防营统领。”她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曾遭遇追杀,身中奇毒,数次历险,均化险为夷。”
  赛妮娜指尖划过妆奁上的并蒂莲纹,忽然用生疏的官话道:“我十三岁驯烈马,十五岁随兄长征战。”
  她解开发辫,乌发间滑落半枚狼牙:“来大盛前,他们说要嫁的是女帝。”
  话音未落,已被谢矜寒骤然收紧的手臂带得跌进怀中。
  浴桶蒸腾的雾气模糊了窗纸,谢矜寒望着赛妮娜背上纵横的鞭痕,那是草原公主为拒联姻留下的印记。
  月光漫过帐幔,她忽然想起熊少卿说过 “婚姻非儿戏”,此刻却觉得掌心的温度比任何誓言都滚烫。
  床单上晕开的红梅像极了涿光的晚霞,赛妮娜搂着她脖颈轻笑,银铃脚链撞出细碎的响:“大盛的月光,和草原的倒也相似。”
  谢矜寒将人拢进怀里,闻着对方发间混着奶香的龙脑香,忽然发现清冷如自己,也会为这样鲜活的温度而心动。
  窗外更鼓惊起夜枭,她在赛妮娜发顶落下轻吻:“不会再有人伤你。”怀中的人往她心口蹭了蹭,睫毛扫过她旧年的箭伤,最终化作绵长的,带着异域风情的叹息。
  喜帐上绣的并蒂莲被烛火映得发亮,黄宇的指尖蹭过徐菁发间的绒花。突然想起以前在天香楼,自己跟少卿、徐菁一起吃饭调笑的场景。
  “喂,熊少卿那么优秀,你真没动心?”她故意用跑江湖的粗嗓门问,手指却偷偷勾住徐菁的腰带。
  徐菁正往嘴里塞枣糕,闻言眼睛瞪得像铜铃:“去你的!”
  枣糕屑喷了黄宇一脸:“我拿她当亲姐,她拿我当亲妹。”
  话音未落,突然凑近黄宇耳边:“倒是你,当年在战场上,护着她,抵抗鄂伦固,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黄宇的笑声撞在红绸上,想起熊少卿当年淡淡笑着推开她的手:“江湖儿女,不谈这些。”
  那时她不懂,直到看见熊少卿望着柳寒月时,眼里有化不开的月色,才明白有些人的心事,比刀光剑影更沉。
  “喝合卺酒!”徐菁突然举起酒壶,壶嘴碰在黄宇牙上发出脆响。
  酒液混着枣糕甜味滑进喉咙,黄宇望着徐菁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偷军营的包子,轻功好得像只狸猫。
  “周公之礼啊……”徐菁打了个酒嗝,被黄宇压在身下时还在傻笑,“是不是像说书先生讲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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