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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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罄这才忍不住冷冷道:“凌岁寒刚才有句话说得倒是很对,你在害怕,你还是在像以前那样自欺欺人。”
  这话像刀子般扎进抵玉心里,她身形微僵,咬了咬唇,几乎把下唇咬出血来,才道:“我只是想要确凿的证据,确定真正的仇人。”
  “如果到时真有证据证明,我们仇人就是她呢?”余罄对抵玉始终不够信任,此时眼中杀意隐约浮动,“你别忘了我当初为何会放过你。你说过,你要用你这条命来为少主报仇。”
  “是。”抵玉神色寂然,似是失去生气的死水,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沉甸甸地落地,显得坚定无比,“无论谁是害了楼主的人,我都会用我这条命来为楼主报仇。”
  第249章 孽海沉舟难回首,迷途醒梦自知返(一)
  秦艽所受并非寻常内伤,经脉的严重受损,即使以她的高明医术,没个三年五载也不可能痊愈。
  按理而言,她应该寻个僻静处藏起来安心养伤,免得被定山派那帮人或是其余爱管闲事的江湖侠客找到要为民除害,她现在的状况实在很难应付。
  可她毕竟是学医的,比常人更懂得“光阴难得”的道理,三五载春秋何其珍贵,若就此蹉跎岁月,她要曲莲成神成圣的愿望究竟何时能够达成?
  因此秦艽不想停下自己的计划,只是不再似当初在洛阳时那般大张旗鼓地传教,而是每到一处,便命人暗中查访——专找那些本就笃信神佛、常往寺庙道观烧香祷告的善男信女悄悄下手。
  自从知晓定山派将要在沃州召开武林大会之事,秦艽就对定山派的目的颇为好奇,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冒险前往沃州城,掌握此次大会动向。她到达城中时间较早,照例先派手下摸清了城内几户最虔诚的香客,其中一位年过六旬的倪姓老妇,家底殷实,宅院宽敞,正适合安置诸天教众。秦艽亲自登门,各种施展手段让那老妇改信了诸天教,随后便带着教众在这高门大院里安顿下来。
  终于到了武林大会这日,诸天教弟子三三两两外出打探消息。为免人多招眼,被赴会的江湖豪杰察觉出端倪,众人皆是分散而行。阿芒正独自穿行于街巷之间,忽听身后有人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她心头一凛,回头望去,竟在人群中瞧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春燕……你、你好大的胆子!”碍于在大街之上,阿芒不敢声张,只快步上前一把扣住对方手腕,压低嗓音道,“你不知道教主早已下令要取你性命吗?你还敢来主动找我,就不怕我现在把你交给教主?”
  燕定天吃痛地缩了缩手腕,身子也跟着哆嗦了一下,仍是那副怯生生的模样,结结巴巴道:“我、我知道......我也想了很久,只是……只是想到阿芒姐姐从前对我的照顾,我不忍心看到阿芒姐姐出事……”
  阿芒奇道:“我会出什么事?”
  燕定天左右张望,似是踌躇片刻,才凑近低语:“定山派已探得你们的落脚处,今夜怕是就要对教主动手。”
  阿芒微微蹙眉,随即不以为意地道:“那又如何?定山派想找教主麻烦也不止一次,哪一次成功过?”
  “这次不一样。”燕定天有些急切地道,“教主如今身受重伤,经脉已经废了,定山派在这时候找上门来,教主肯定不会是她们的对手。”
  “什么?教主经——”极度的惊讶令阿芒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一些,引得路过的行人侧目看向于她。她立即意识到不妥,闭上嘴,又想了一想,低声道,“这里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移步途中,一路上阿芒都在暗暗思索,这一年多来的时间教主确实很有些蹊跷,不仅行事较从前谨慎许多,与教中弟子相处时也常有异状。若说是因为她的经脉受损,担忧被外人知晓,那么她身上很多奇怪之处就能解释得通了。
  想到此,阿芒对春燕的话已经信了一半。不多时,她们二人在附近寻了家酒楼,刚进入雅间,燕定天一开口便道:“如果不是因为教主受伤,早在她回洛阳的那天晚上,我……我就已经死在了教主手里……”
  “教主回洛阳那晚?”阿芒很快回忆起当时情形,“你的意思是,那时候教主已经身受重伤,你才能从教主手里逃走?”
  燕定天点点头。
  这下阿芒彻底信了春燕的话,却仍有一点不解:“那你为何还要来报信?就让定山派的人取了教主性命,对你来说不是很好吗?”
  “我......确实......”燕定天将头埋得更低,似纠结了半晌不敢说下去。阿芒熟知她怯懦性子,也不催促,静待片刻才听得她细若蚊呐的声音再度响起:“我确实很恨教主。这些年我在教主和圣女手下过的什么日子,阿芒姐姐你最清楚,我没法不恨她们.....可阿芒姐姐你待我终究不算刻薄......若定山派杀了教主,也定不会放过教中其余弟子......”
  “不必说这些场面话。我对你是不曾打过骂过,可要说我对你有多好,那倒也未必。”阿芒很有自知之明,打断她道,“就算你感激我,你对我这点感激也比不上你对教主的恨意吧?”
  燕定天缓缓抬头,眼中恰到好处地交织着惧意与恨火,又恰好让阿芒看见,才轻声道:“你们就不恨教主么?”
  阿芒没有回答。
  这沉默本身已代表一种答案。
  秦艽本非南逻人士,却借助圣女珂吉丹的扶持登上教主之位。若她真能带领诸天教兴盛,阿芒倒也不在乎这位教主的出身,可自从秦艽率教众来到中原,诸天教日渐式微,处境愈发艰难,再不复当年在南逻时一呼百应的风光。
  她怎么会不恨她?
  那么多背井离乡的诸天教弟子怎么会不恨她?
  阿芒晓得春燕性子虽怯懦,脑子倒还有几分聪明,犹记得当初魏恭恩遇刺身死,梁未絮与魏赫反目兵败,洛阳城乱作一团,教主又不在她们身边,正是春燕设法稳住了教中惶惶不安的人心,于是沉声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燕定天悄悄与阿芒低语了几句话。
  阿芒听罢并未立即言语,沉思良久以后,这才离开这家酒楼,径直返回秦艽暂居的倪宅。
  秦艽正在屋内熬药,忽闻敲门声响,问清来人后,让阿芒在门外稍候。她知晓阿芒从前在南逻亦是医毒双修,虽远远不如自己,但在诸天教弟子中已属翘楚,若让对方识破此药的效用,那就十分不妙。是以她等到这汤药熬好,又服完后,这才前去开门,瞥了眼天色道:“日头尚早,如何现在就回来了?”
  阿芒上前将定山派已得知她们藏身之所的事禀告了秦艽,只说是自己调查出的情报,绝口不提春燕。
  秦艽并不太意外,她既冒险来到沃州,便做好了行踪可能泄露的准备。所幸今日正值武林大会,定山派作为公认的江湖魁首,断不会为这点风声耽误筹备多时的大会,她只要赶在天黑前带领手下们撤离沃州即可。
  她当即命阿芒召集教众,不料阿芒竟不像往常那般立刻执行她的命令,反而犹豫思考了一会儿。
  “教主,我等若集体行动,途中难免惹百姓注目,定山派此后必能循迹追来;若分头撤离,又恐势单力薄,更为凶险。属下以为……既然已知凌霄等人今夜来袭,不如我们将计就计,先发制人?”
  阿芒这番话说到了秦艽心坎上,她本是心高气傲之人,无奈躲避定山派太久,早觉屈辱难当,如何不想一举歼灭那群定山派弟子?
  可这件事究竟能有什么好办法?秦艽再次抬头望了望天色,缓步走出屋子。庭院里,几个洒扫的仆役见了她,纷纷停下手中活计,躬身行礼,神色恭敬。
  只因前些日子她在这倪宅施展手段,展示了诸天教的种种“神迹”,如今宅中上下无不虔诚信奉诸天教,对她这位神女派来凡间的使者自然也是十分尊敬。秦艽忽然心念一转,开口问道:“你们家老夫人这会儿在何处?”
  “回秦娘子的话,我们家老夫人正在祠堂给神女娘娘上香。”
  自从朱砂死后,秦艽虽极是悲痛懊悔,但也确实少了顾忌,再让信众供奉曲莲画像时,就不必假托诸天教圣女之名,而是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画中女子名唤曲莲,乃是比如来观音更为尊贵灵验的真神,能解世人万千愁苦。
  只要世人真心信仰于她,诚心供奉,日夜焚香祷告,必得神女庇佑,所求皆能如愿。
  为此,倪宅主人倪又春特意在自家宅子里辟出一间祠堂,独奉曲莲神像。
  秦艽来到祠堂外,见倪又春正虔诚上香叩拜,很是欣慰,待她礼毕,方将人唤至廊下,温言道:“这些日子观你言行,你对神女倒确是诚心信奉?”
  倪又春连忙躬身道:“神女娘娘慈悲,救苦救难,圆了老身多年心愿,老身岂敢不诚。”
  “甚好。”秦艽满意地点头,“现下有桩事,若你能为神女办成,必得更多福报。”
  “那是老身的荣幸。”倪又春不假思索应道:“有什么吩咐,秦娘子您请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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