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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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不如明真住持和我们说的实在有用。”又忙活了大半日,凌岁寒坐在茶摊边,仰头灌下一碗粗茶,眉宇间难掩失望。
  颜如舜轻叩茶碗,若有所思:“至少能确定这位归一法师性情孤僻,不喜见人。莫非她也如舍迦的师君一般,心中藏着什么难解之结?”
  “舍迦她师君只是隐居深谷不出,却不是从来一个人都不见。”尹若游摇头道,“此人听来比舍迦她师君还要古怪几分。”
  凌岁寒突然眸光一闪:“你们说……这事会不会与阿鼻刀法有关?”
  “你是认为,她是害怕自己被阿鼻刀法所控制,出手伤害无辜,这才避不见人?”尹若游蹙眉道,“可那阿鼻刀法不是唯有对人心生恨意时才会失控么?你平日与那么多人往来说话,不也安然无恙?纵使那位归一法师的确修炼了阿鼻刀,她和那些视她为恩人的普通百姓见见面,又能有什么妨碍?”
  这话说得倒也在理,凌岁寒自觉想得岔了,低下头又不再言语。
  三人都静了一阵,颜如舜倏地笑道:“既然我们问是问不出什么所以然了,不如去百年前的旧地一探究竟?”
  据秀州方志所载,当年归一正是将那支乱军引至万柳溪尽头长云山背面的山脚下,在此处杀入敌阵,挟持首领逼其退兵。
  三人循着记录来到所在地,但见山势陡峭,谷底一条狭道蜿蜒,果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兵家险要之地。仗着自己轻功了得,她们在崖壁间辗转探查多时,忽听凌岁寒“咦”了一声,引得颜如舜与尹若游齐齐循声望去。
  一面石壁上赫然留着几道深深的刀痕,入石三分。尹若游伸手抚过痕迹,沉吟道:“这般力道,好深厚的功力,必是绝顶高手所为。莫非……这就是当年归一与乱军交手时留下的?”
  颜如舜仰头望向崖顶,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若真是她,这几刀的目的怕是要震动山岩,引发落石阻敌。”山风掠过,那些斑驳的刀痕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仿佛仍在诉说着当年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
  “是阿鼻刀。”凌岁寒眼睛连眨也不眨一下,还是死死盯着那些痕迹,骤然开口。
  “什么?”颜尹二人异口同声,“你确定?”
  这话令凌岁寒皱了眉头,她不知又细细端详了多久,疑惑道:“真像是阿鼻刀所留,只不过……与我所练的阿鼻刀似乎有些细微差别。”
  “同是阿鼻刀,怎会有异?”颜如舜与尹若游面面相觑,对此甚是诧异,但知凌岁寒若无十足把握,绝不会如此断言。她们伫立在峭壁下静思良久,颜如舜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符离,你可还记得?阿鼻刀法与菩提心法的传说在江湖里流传已有数百年的时间,而那位归一法师却是百余年前的人物,她如何能创出数百年前的秘籍?偏生如今查明这两本秘籍确与她有着莫大关系,它们的笔迹又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依你这般说,是否那阿鼻刀本为他人所创,数百年后刀谱落入归一之手,经她改良重撰,另著秘籍?故而她所练的阿鼻刀,才会与你所学略有不同。”
  凌岁寒亮着眼睛点点头:“有道理!可是……可是归一她既能一人一刀杀入千军万马之中擒得贼首,足见她所练阿鼻刀威力已是不凡,为何还要费心改良?”
  “符离……”尹若游神色凝重,低声喃喃道,“你先前那番话,看来未必有错。”
  “我先前哪句话?”凌岁寒一时没反应过来。
  尹若游道:“便是你猜测归一避不见人的原因。”
  凌岁寒闻言顿时一怔,思绪如电光石火般闪过,霍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尹若游继续轻声道:“我现在更好奇,倘若我们的猜测都是正确的,两本秘籍笔迹又相同……那舍迦所练的,难不成也是经归一改良过的菩提心法?”
  颜如舜道:“无论如何,我们今日发现,都该回去说与舍迦知道。天色不早,我们先回净意庵吧。”
  三人最后望了一眼石壁上那些深浅不一的刀痕,残阳如血,为那些斑驳痕迹镀上一层猩红,恍惚间似有刀光剑影在眼前浮现。
  第224章 佛魔同源归一墨,胡汉共鼎裂山河(三)
  回到净意庵时,新月已挂上枝头。谢缘觉斜倚在斋房门边翻书,院中跪着个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正捂着肚子痛苦呻吟,不住向她讨饶。
  “这人是谁?”凌岁寒见此人面色青紫,显然是中了毒,转念便知必是谢缘觉下的手,然而舍迦向来不伤无辜,那么此人定是恶徒无疑,当下冷冷瞥了那汉子一眼。
  谢缘觉合拢书册:“来杀人越货的。”
  “杀人越货?”
  谢缘觉视线转向尹若游:“你近日采买阔绰,应是被他盯上了。”
  尹若游笑道:“原来如此,他见符离佩刀,不敢冒险,便等我们走后来对付你一个人。可你怎么也不想一想——”后一句话是她对着那汉子说的,“这兵荒马乱的时节,我们能带着银钱一路千里迢迢平安无事走到秀州,谁会是等闲之辈?”
  那汉子后悔莫及,继续求饶。
  凌岁寒听得心烦,心想此人绝非初犯,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命,若不除他,日后他必再害无辜,只是得另找个地方再结果了他,免得舍迦见了心情不好。她正盘算着如何处置,颜如舜却已先一步上前。
  “你不是头一回干这种勾当吧?”颜如舜蹲下身,笑吟吟地盯着那汉子,“说说看,你从前劫来的钱财都藏在哪里?”
  若那些钱财尚有主,自当归还;若原主已遭不测,也可用来赈济战乱流民。但那汉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却只当颜如舜是贪图财物,连忙道:“我要是全说出来,你们得给我解毒,放我一条生路!”
  “不行。放了他,他以后肯定还会去害别人。”凌岁寒第一个反对。
  “你们……你们……”那汉子抖个不停,却强撑出一副凶狠模样,“我实话告诉你们,这些年我抢的金银可不少,藏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你们要是杀了我,这辈子都别想找到!”
  “我这位朋友说得在理。”颜如舜侧首瞥了眼凌岁寒,递了个赞同眼神,笑意更浓,“放你走是绝无可能的。你也别妄想以此要挟。”她俯身凑近那汉子,眼中带着几分玩味,“不瞒你说,我曾经和你干过同一行当,你们这行的把戏,我闭着眼都能摸清。那些赃物的藏处,即使你不说,我也自有法子查个明白。”
  那汉子见她神色笃定,知道唬不住人,又疼得连连叩首,忽然眼珠一转,急声道:“就算……就算我藏的金银你能查到,可秀州城中还有个天大的宝藏,若我不说,你们绝无可能知晓!”
  颜如舜并不把他临死前的扑腾当一回事,随口笑道:“宝藏?”
  那汉子忙不迭点头:“这事在秀州城也算不上什么秘密。百年前秀州城里出了个名震江湖的大盗,积攒了无数金银财宝。后来不知怎的,突然引来众多武林高手围剿,命丧黄泉,可他那些钱财,至今还藏在某个山洞里。”说到这儿顿了顿,他压低声音:“不过要想知道具体藏在哪儿,问遍秀州城也找不出第二个人知道。实不相瞒,我家世代住在秀州,祖上……咳,也是干这一行的。那位大盗,正是我先祖的结拜大哥,所以他的藏宝之处,我家祖上略知一二。”
  这故事真假难辨,或许只是这汉子临死前编出来讨价还价的筹码。但“一百多年前”这个时间点,却让她们四人都心中一动。凌岁寒冷笑一声:“若真有这许多财宝,你祖上既知详情,这一百多年间早该取走了,还轮得到今日你来说与我们听?”
  那汉子干笑两声,讪讪道:“女侠明鉴……我刚才说的是略知一二,可不是知道详情。其实我先祖只知那宝藏在某座山中的大概方位,但更具体的位置,自那人死后,这秘密便再无人知晓了……”他偷眼打量四人神色,又讨好道:“不过以几位女侠的本事,若真有心寻找,定然能成!”
  “哦?”颜如舜道,“那你且说说,究竟是哪座山?”
  “只要几位答应给我解毒,放我一条生路,我立刻就说!”见她们神色犹疑,那汉子又急急补充,“若是到头来寻不到宝藏,你们再杀我也不迟!”
  这提议倒也不错,凌岁寒等人回首瞧了瞧谢缘觉。
  谢缘觉略作沉吟,指尖银光乍现,但见七枚银针如流星破空,精准刺入汉子周身大穴,顷刻间便解了他所中之毒。
  根据那汉子祖上传下来的说法,百年前那批惊天宝藏,就藏在秀州城郊青霄山北峰——那是方圆百里内最高最险的一座山峰,悬崖峭壁间罡风凛冽,稍有不慎便会坠入万丈深渊。这些年来,他们祖孙几代不是没动过寻宝的念头,可即便都是轻功不俗的江湖人,面对这般险峻山势,也是望而生畏。
  是以此刻他如实道出宝藏方位,心底却是盼望这四人在寻宝时失足坠崖,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到那时他既能脱身,又可借刀杀人,岂非一举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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