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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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岁寒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作答。
  “理智告诉我,能救出苏姨,为苍生除一大害,换得天下太平之机,付出些代价自然值得。我知你也定是这般想的,所以这对你而言是很值的一件事。可于我而言……”谢缘觉声音渐低,抬眸的一瞬间,眼底似有月光荡开,“情之所钟,你的命便是这世间至重,没有什么比你更值得更珍贵。”
  凌岁寒就这般猝不及防坠入谢缘觉那双温柔眼眸里,仿佛魂魄都被那抹月色摄去,“情之所钟”四个字在心头反复盘旋,搅得她心绪难平。舍迦此言究竟何意?是自己会错了意,还是……可无论谢缘觉是何想法,这一刻的凌岁寒再也按捺不住她胸中那压抑已久的情愫,猛地攥住谢缘觉的手腕:“舍迦,我……其实我对你……”
  可惜勇气只有一瞬间,只够凌岁寒把话说出一半,那股冲动如潮水般退去,她忽然想起谢缘觉昏迷时自己的束手无策、无能为力。重明和阿螣至少还能给舍迦渡些内力真气调养,唯独她什么都做不了,这般无用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向舍迦诉说心意?
  谢缘觉瞧她脸上表情几变,轻声问道:“你想和我说什么?”
  “没、没什么。”凌岁寒慌忙别过脸去,“我是说,往后我定会珍重自身,不让你忧心。你也答应我,别再这般涉险……”
  谢缘觉凝视她片刻,突然正色道:“符离,你是不是喜欢我?”
  凌岁寒蓦地睁大眼睛,吓得险些从榻边跌下去:“你这问的是什么话,我们是朋友啊,我当然喜……”
  谢缘觉打断她:“我说的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
  “我、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不必再骗我。那晚在昙华馆,便是馆中昙花盛开的那一晚,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谢缘觉的神情是一贯的平静,平静得让凌岁寒根本猜不出她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却反而让凌岁寒心跳如鼓,更加紧张。
  “你那时一直醒着……?”
  “睡了一小会儿,但我睡得浅,半梦半醒间便又醒了。在你说那番话之前,我就已经醒了……你不知道,我听见那些话时心里有多欢喜,只是我这身子朝不保夕,随时可能丧命,实在不敢考虑这些。可这次我算是死过了一回,临‘死’前见到你时,才明白有些话若不说出口,会是多大的遗憾。我不想让这种遗憾真的发生,我们之间本就已经错过太多光阴……”谢缘觉顿了顿,目光从凌岁寒的脸庞滑至她空荡荡的右袖,“我到现在还记得,你那夜说,想让我今后平安快乐自由,但你给不了我这样的保证。自由,我早已经有了;平安一事,你不一直在为我殚精竭虑?而快乐……从我出生到如今,从我们年少到重逢,这世间予我最多快乐的,始终是你。”
  凌岁寒整个人僵在原地,谢缘觉说出的那些字句在她耳边嗡嗡作响,让她一时分不清是梦是真,直到她呆呆听到最后,胸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那又酸又胀的感觉才让她确信这一切真实。
  “先前在长安时,你曾说过你最喜欢我的,是我的坦荡和勇敢。可是舍迦,你才分明是这世上最勇敢的人。”凌岁寒莫名哽咽了一下,用左臂紧紧搂住谢缘觉冰凉的身体,额头轻轻抵着谢缘觉的额头,“对不住,这话应当由我先说的。舍迦,我喜欢你,是想和你定终身、想要和你白头相守的喜欢。”
  谢缘觉耳尖微红,但掩不住唇边漾开的笑意:“谁先说后说有什么要紧?不过我们约好,往后心里有话,都要即刻说与对方听,好么?”
  平素谢缘觉冷静自持,鲜少将情绪显于面上,凌岁寒难得看见她这般温柔含笑的模样,心弦一动,心里莫名烧起来,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唇上,顿时慌了神。
  “怎么了?”谢缘觉察觉到她的异样。
  “我……”凌岁寒声音发紧,视线仍黏在那抹淡色唇瓣上,“我现在就有话想同你说……”
  “嗯?什么话?”
  凌岁寒深吸一口气,声音轻得几不可闻:“我……我想亲你,可以么?”
  谢缘觉耳根霎时红得更厉害了,却仍噙着那抹浅笑:“你做事一向直来直往,何时变得这般小心翼翼了?”
  “这种事不一样。”凌岁寒目光灼灼,声音却软了几分,“你还没应我呢。”
  “可其实……这种事,你不需要问我的。”
  那声音比落雪还轻,却一字不落地飘进凌岁寒耳中。她屏住呼吸,缓缓靠近,终是将一个蝶翼般轻柔的吻落在了那微凉的唇上。
  这个吻只停留了短暂的一瞬,一来是凌岁寒终究不敢太过造次,二来是她突然察觉到怀中人身体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遂连忙松开谢缘觉,忐忑问道:“你身体又不舒服了吗?”
  “无妨,你晓得我经不起情绪起伏,无论是大喜还是大悲都需克制。”谢缘觉按着自己的胸口,“不过疼一阵就好了。”
  凌岁寒放心不下,当即要唤慕荷前来诊视,又恐留谢缘觉一人在此处不妥,略作思忖,推开窗户,向窗外打了个呼哨。不多时,一只墨羽乌鸦扑棱棱落在窗台,凌岁寒抚了抚它的羽毛:“你去把重明和阿螣叫来吧。”
  第213章 劫后重逢桃源地,旧莲新荷悬壶心(五)
  等待颜如舜和尹若游到来期间,凌岁寒仍将谢缘觉揽在怀中,以自身的体温为她驱散寒意,不时低声询问:“现在好些了么?心口还疼么?”
  忽闻门扉轻响,两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门口,谢缘觉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慌乱,欲从凌岁寒的怀里坐起来。凌岁寒左手仍扶着她后背,面上却已泛起红晕。
  “谢天谢地,舍迦你终于醒了!”眼见谢缘觉苏醒,颜尹二人先是欣喜万分,眼中盈满笑意,三步并作两步抢到榻前,随后这才注意到她和凌岁寒的反应有些蹊跷。
  舍迦体弱,又昏迷多时,符离抱她休息本在情理之中,可眼下她们这般慌张又心虚的模样却是怎么一回事?
  “发生什么事了?”尹若游的眼睛里透着好奇与探究,目光扫过她们绯红的耳尖,像是瞧见了一件趣事。
  “能发生什么事?不过是舍迦醒了。”凌岁寒故作镇定,扶着谢缘觉靠坐床头,“但她身子还虚着,你们照看她一下,我去请慕大夫。”说罢便要抽身。
  “是么?”颜如舜见她说这番话时眼神飘忽,觉得好笑,唇边还真忍不住绽放了笑意,那笑容里既有揶揄也有欣慰,“那舍迦什么时候醒的?”
  “也没多久,这些细枝末节回头再说,我先去找慕大夫。”
  凌岁寒转身就要走,岂料谢缘觉反而将她唤住。
  “符离,你且等等。慕大夫是村里那位叫慕荷的娘子吗?”
  凌岁寒停步回头:“是她。”
  “是她救了我?”谢缘觉更觉奇怪,慕荷的医术到底是好还是坏?
  凌岁寒看出她的疑惑,便又回到榻边坐下将她昏迷时的事一一道来:“她是用菩提心法救的你。只是这村子与曲前辈究竟有何渊源,我们尚不清楚。”说着替谢缘觉掖了掖被角,继续道:“她这会儿应该在她的医馆,你若有什么想问的,待我请她过来之后你再细细地问。”
  “医馆?”谢缘觉略一沉吟,“不必你回来麻烦了,我去那里见她。”
  “你刚醒,不宜劳顿。”凌岁寒很不赞同地按住她肩头,“还是先在这儿歇着为好。”
  “可我还有别的事,或许去那里见了她才有答案。”谢缘觉微微一笑,“你扶我过去吧。”
  那座所谓的医馆,不过也是一间简陋的茅草屋。昨日叛军在杜家河村作乱,村民多多少少都受了些伤,只是当时谢缘觉危在旦夕,最要紧的自然是要先救她性命。今日见她脉象稍稳,慕荷便从清晨忙到申时,在医馆里为村民们一一诊治。
  村民们见她们四人一同前来,尤其看到谢缘觉已然苏醒,顿时欣喜不已。“哎呀,四位恩人女侠都来了!”众人热切地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候谢缘觉的身体状况,慕荷见状亦上前为谢缘觉把脉。
  谢缘觉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一怔,目光掠过凌岁寒与颜如舜、尹若游的面容,见她们眼中也流露出几分怀念之色,便知她们与自己同样,都想起了长安城无日坊的旧时光。那些故人如今散落何方?又有几人能在这场战火中安然无恙?
  她定了定神,收拾起自己的情绪,朝慕荷摇了摇头:“我也懂一点医术,方才已自诊过脉象,并无大碍,诸位请放心吧。”说罢便让慕荷继续照看其他村民,她自己则坐在一旁与乡亲们闲话起来。
  众人一顿寒暄,很快谢缘觉等人便从这些村民口中问出他们与曲莲的故事。
  原来这杜家河村的历史,要追溯到大崇立国之前。那时天下大乱,流民四散,一群逃难百姓偶然在这桃花山中的清水河畔落脚,因最初带领众人建村的是位杜姓长者,故而得名杜家河。后来大崇一统,战火平息,村民们却已舍不得这片由他们亲手开辟的桃源乐土,从此世代在此繁衍生息。直到二十多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席卷村落,死者甚众,幸而那日曲莲来桃花山上采药,见此惨状,便倾力相救,这才保全了村中余下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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