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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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凌岁寒坚决地摇摇头:“无凭无据,除非我是傻子,才会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晁无冥道:“你要证据,这很简单。只要你肯查,这件事的真相你能查出来。”
  凌岁寒道:“我查到的真相,焉知是不是你伪造出来的真相?我至少得见苏姨一面,亲自问她。”
  晁无冥猜到她有这个要求,收起脸上的冷笑,语气又变得低沉,正色道:“苏英如今在我手中,那就是我的所有物,你想要见她,得用别的物件来换,才能得到我同意。”
  凌岁寒道:“你想要什么?”
  晁无冥道:“你是召媱的徒弟,召媱必定将她所有的武功都传给了你,你把她的武功一一讲给我听,我就让你和苏英见面。”
  凌岁寒愣了一下,旋即恍然大悟:“你想了解我师君武功的破绽,再和她比一场,然后胜过她?”
  晁无冥不说话,明显有默认的意思。
  这回轮到凌岁寒露出讥讽笑意:“你堂堂一代武林宗师,竟要用这种歪门邪道才敢和我师君比武,就算你真的能赢了她,赢得光彩吗?你不心虚吗?”
  “我不曾偷袭暗算她,也未找人给她下毒,这算什么歪门邪道!”这话触到晁无冥的逆鳞,让晁无冥登时火冒三丈,鉴于魏恭恩还在大殿中与主持法师交谈,他勉强压住自己刺耳的声音,“古往今来名将领兵打仗,也讲究一个知己知彼,要提前派斥候查明敌军的底细,此乃阳谋之道。”
  突然一口气解释这么多,语速比之前还快,不正是心虚的表现吗?凌岁寒见状越发想笑,好不容易才忍住没将腹诽说出口,毕竟苏英确实还在他手里,为了苏英的安危,她终究是不敢惹他太生气,想了一想道:“你应该知道,我效力新朝的目的,是为杀谢泰报仇。为此,我可以不择手段做些我以前不愿意做的事,但这并不代表我会完全丧了良心,当一个欺师灭祖的恶徒。”
  晁无冥道:“我会给你充足的时间考虑,你不必急于答复我。无论什么时候,等你彻底想清楚了,你再来与我谈吧。”
  晁无冥既将召媱视作自己生平第一号仇人,对她自然做过一番深入调查,知她虽然个性张扬,行事无法无天,在江湖之中风评极差,但于家国大义毫不含糊。那么当她知道自己唯一的徒弟竟然因为私仇而替反贼做起事来,她岂有不将凌岁寒狠狠责骂一通的道理?而梁未絮又说过,凌岁寒本性比召媱更加激烈,乃是睚眦必报之人。
  他相信爱徒的判断,恰巧,他自己同样是一个睚眦必报之人。
  无论谁从前对他有多么厚待,但凡哪年哪日哪刻做了哪怕一丁点损害他利益的事,曾经的情义便会被他立刻抛之脑后,他只将仇恨铭记心头。于是理所当然的,在他的想象之中凌岁寒也必定会对召媱心生不满。
  所以他会很有耐心地等待,等到凌岁寒与召媱决裂的那一天。
  其实凌岁寒本打算立刻答应他,以便尽快见到苏英,反正她从不对恶人信守承诺,骗了对方也没心理负担,却又觉自己如果点头太快,显得太假,只怕反而会造成晁无冥的怀疑,正苦苦思索接下来的计策之时,忽见数名官兵惊慌失措跑来。
  晁无冥与凌岁寒定睛一看,认出他们正是方才押解那名黑衣刺客的官兵,脸上充满恐惧之色,战战兢兢地前来禀告,就在他们回城的途中,那刺客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突然挣脱绳索,飞身跃向上空,也不与他们纠缠,不一会儿便掠没了影儿。
  这是一件好事,凌岁寒闻言松了一口气,心忖此人倒还算机智,能够把握住机会,待会儿回城自己也不用再想如何营救她的办法。
  晁无冥听罢则是大惊不解,他明明亲眼看到凌岁寒封住了那刺客的穴道,她若是有本事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冲破凌岁寒的内力,也不会轻易地败在凌岁寒的刀下,真是奇哉怪也。
  这让他不免又生出对凌岁寒的几分怀疑,但转念一想,倘若凌岁寒确实是在演戏骗人,假意投靠大冀,暗中放走那名刺客,那她更应该小心翼翼,谨言慎行,才能换取更多的信任;然而偏偏与之相反,她自入洛阳城以来,由始至终都没有半分如履薄冰的谨小慎微,甚至还敢在自己与魏恭恩的面前摆着一张臭脸,说话也冷冰冰的,直来直往,毫无顾忌,这哪里像是卧底的行事风格?
  连晁无冥都打消了疑虑,魏恭恩更不会认为此事与凌岁寒有关。
  他得知刺客逃走消息,勃然变色,怒不可遏,回宫后,遂下令将那群官兵拖下去全部处死,但对于凌岁寒这位护驾功臣则赏赐了一番。
  无人知晓,今日他给予凌岁寒的种种赞赏,有一半是做样子给晁无冥看。
  魏恭恩想不通,那刺客出现的时候,晁无冥显然也在附近,为何始终不前来救驾,难道是想要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刺客杀死吗?他心里梗着一根刺,双方之间嫌隙已生,但他并不直接向晁无冥质问,只是提拔扶持起了另一名江湖高手。
  一时间,凌岁寒在洛阳城中风头极盛,招来的骂名也更多。
  九月十二日,夜,白霜蒙地,风露生寒,不知名的秋虫在墙角枯草丛里叫了数声,沉静的长夜愈添寂寥之情。凌岁寒将自己的佩刀横放在院里石桌之上,她独坐桌边旁,一边仰首明月,一边喝着酒壶里的秋露白,直到醉意让她脸颊染上微红,她的左手却蓦地放下酒杯,握住面前的刀柄。
  “是谁?出来吧!”
  下一瞬,从墙头跃来一名腰悬长剑的黑衣女子,充满好奇的目光盯住凌岁寒不放:“我还以为你喝醉了,没想到你还是能这般敏锐。”
  而凌岁寒看到此人的第一眼,瞬间收敛了眸中冷意,先是一怔,旋即站起身来,斟酌道:“我还以为你已经出城离开了,现在的洛阳城对你来说很危险。”
  “没有搞清楚那天的事,我怎么能带着疑惑离开?”
  “那你为何过了这么多天才来找我?”
  “我需要先把伤养好,你的那一刀不轻。”
  凌岁寒沉默下来,注视她肩头半晌,霍然间说了一句让对方完全听不懂的话:“你刺我一剑吧。”
  “什么?”
  “我砍了你一刀,是我欠你的,你现在可以刺我一剑,我不还手。”
  这语气是如此坦然,说得爽快大方,没有半分纠结犹豫,倒让顾净愕然良久,才意识到凌岁寒绝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蹙眉道:“既然如此,你那天究竟为何……”
  凌岁寒道:“那天晁无冥也在场,他一直盯着你和我,你根本杀不了魏恭恩。”
  “晁无冥?”顾净更为惊讶,“你是说在江湖里那个被称为刀魔的晁无冥?他也是魏恭恩的走狗?”
  凌岁寒道:“他在晁无冥麾下可不止一年两年。”
  顾净沉吟道:“照这么说,你虽然伤了我,却也救了我。”
  凌岁寒当即道:“可是话不能照这么说,不管有什么原因,我对你造成的伤害是事实,那我当然得承担责任。何况,我砍你那一刀,为的也是让晁无冥相信我,我是有私心的。”
  顾净道:“什么叫做让晁无冥相信你?”
  凌岁寒缓缓地又坐到了一旁,并不答话。
  顾净带着一点期待问:“你不是真心保护魏恭恩的,是么?”
  凌岁寒陷入深思,踌躇一阵,她与对方并不熟悉,到目前为止,她连她到底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实在不想与陌生人交心说明全部真相,何况这种事情本就是越少越人知道越好,遂摇了摇头道:“你应该听说过我的身份,我恨谢泰不假,想要报仇也不假,所以我必须留在这里。但我们之间无冤无仇,我也不愿伤害无辜。”
  这话没什么漏洞,顾净相信了她的说法,长叹一口气:“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当然能够理解。可是复仇的方法有很多种,凭你的武功,你现在赶到西川,应当也有机会杀了他,又何必选择最不堪的这一种,助纣为虐?你既不愿伤害无辜,那你可知道只要魏恭恩活着,那他——”
  “魏恭恩死了,天下就能立刻恢复太平吗?他还有那么多儿子,那么多臣僚部将,他们会放弃他们已经得到的一切么?你又杀得完他们吗?”凌岁寒打断她,说到此处一顿,又将话锋一转,“如果你想要报那一刀之仇,那么请你动作快些;如果你不愿刺我一剑,那么这笔账先欠下,我以后会还你的,你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也可以直接告诉我。但别的废话,你不必再说了。”
  顾净行走江湖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脾气如此古怪之人,深深的疑惑让她闭口许久,才道:“或许你说得对,所以我已决定放弃刺杀他,明日我会前往赉原。”
  凌岁寒道:“好吧,那你小心保重。”
  顾净道:“你不问我去赉原干什么?”
  凌岁寒道:“赉原城是麒州的屏障,绝对不可有失,谁猜不到你是去守城,还需要我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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