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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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言一出,颜如舜与尹若游只是交换了一个眼神,神色还未有太多变化,反倒是谢缘觉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更加苍白。
  这世上能让谢缘觉为之色变的事情不多,凌岁寒担忧她的身体,顿时握住她冰凉的手掌,蹙眉道:“你是在害怕什么?”
  谢缘觉喃喃道:“苏姨……”
  凌岁寒大惊:“你说什么?”
  “还是我来说吧。”颜如舜正色道,“那天抵玉给我们讲述梁未絮的来历之时,你尚被关在大牢之中。后来我们给你转述,其实说得简略,有一件事我们当时觉得不太重要,便没有告诉你。”
  是以直到今日,她们才这件事完完整整地全部告诉给了凌岁寒。
  凌岁寒自然不傻,听完腾地一下站起身:“你们是觉得,晁无冥那个弃徒就是左盼山?”
  尹若游道:“其实我们早就应该想到……只不过据抵玉之言,当年乃是因为晁无冥欲要清理门户,他的大徒弟才改名换姓逃走。我原本以为,梁守义将此人带回以后,此人便死在了晁无冥的刀下,不曾考虑他还活着的可能。”
  颜如舜道:“照这么看来,他让符离在万寿节那天进宫,很有可能是梁未絮的吩咐?”
  尹若游道:“假若他确实猜出符离的身份,他和梁未絮也一定猜得出符离重回长安是为报仇。他给了符离报仇的机会,一旦天子遇刺,而储君未定,朝堂争斗不休,魏恭恩趁此机会起兵造反,必定势如破竹。”
  “据谢丽徽说,那天黑甲士离开长安,返回霍阳,为的就是向魏恭恩禀告此事?”谢缘觉同样明白过来,却仍有一点不解,“可在那之前,左盼山已与符离说过进宫的事儿,为什么他们要一直等到那天才出城向魏恭恩报信?”
  尹若游完全想通:“因为在那天,我才与贺延德见面,决定进宫为天子献舞。”
  颜如舜了然:“不错,而恰巧在前一天秦艽与朱砂投靠了梁未絮,必定和她说了阿螣的身份,以及阿螣与我们的关系。那她应该猜得到,阿螣愿意进宫不是为荣华富贵。”
  只能是为了朋友。
  于是,就在那一天,梁未絮确定凌岁寒必将在万寿节刺君报仇。
  到现在,梁未絮也没能弄明白凌岁寒为何会选择放弃这大好的复仇机会。
  凌岁寒越听面色越冷,目光中杀气浮动,霍地转身。
  “你要去哪儿?”谢缘觉率先拉住她手臂。
  “当然是找梁未絮和左盼山!我要向他们问明白苏姨在哪儿!”
  “两种可能,其一,她十年前已被恶贼杀害,不幸离世。”尹若游起身走到凌岁寒面前,见她与谢缘觉都似被重重打了一拳的模样,身体摇摇欲坠,即刻与颜如舜扶住她们的肩膀,“不过我认为第二种可能更大,她还活着,只不过被关在晁无冥那里。”
  凌岁寒奇道:“晁无冥?”
  尹若游道:“你之前说过,左盼山不会认出你的身份,毕竟这世上的断臂之人不止你一个。你的话有道理,他虽亲眼看见凌澄斩断自己的右臂,却不可能因为‘断臂’这一个特征便猜测你是凌澄,必定还有别的缘故。”
  谢缘觉道:“这个缘故和苏姨有关?”
  尹若游道:“我记得符离说过,苏女侠与召女侠乃是至交好友?”
  凌岁寒道:“是,但江湖上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她们的关系。”
  颜如舜道:“别人不知道,晁无冥如此仇恨令师,会不调查有关令师的情况吗?留着苏女侠的命,他今后再见到令师,他便拥有了威胁令师的人质。”
  话是这般说,其实颜如舜与尹若游的内心深处,都认为苏英在世的可能不大。如果晁无冥果真打算用苏英威胁召媱,他早该放出风声,怎可能十年没有任何行动?但她们绝口不提这个疑点,尽量安慰凌岁寒与谢缘觉,尤其是谢缘觉,她的身体绝对受不了刺激。
  凌岁寒道:“那我更要早些救出苏姨。”
  尹若游道:“晁无冥在魏恭恩身边,倘若魏恭恩已经起兵造反,你很难在万军之中近他们的身。何况,你的武功不一定能胜得过晁无冥吧?到那时,你想与苏女侠重现十年前的悲剧吗?”
  最后一句话,令凌岁寒彻底冷静下来。
  “我明白你的焦急,但此事是冲动不得的。”颜如舜拍拍她的肩,“你不如先寄一封信与召女侠商量?”
  凌岁寒叹出一口气:“我之前已经拜托定山派给师君寄信。”
  颜如舜道:“那正好,你再写一封,仍请定山派帮忙。”
  凌岁寒只能颔首。
  这晚,谢缘觉回到卧房,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又起身修炼了半个时辰菩提心法,这才勉强入睡。
  而凌岁寒则是一整夜都未睡着,次日一早,盥洗完毕,便即刻前往云景驿。
  既然梁未絮有意与自己结交,那自己倒可以趁这个机会打听苏姨的下落。怀着这样的想法,凌岁寒加快步伐,岂料还未到达目的地,遂在途中遇到两位同僚,对方面如死灰,告诉她一个消息:
  ——昨夜在云景驿附近值守的官兵全部中毒而亡。
  ——魏赫与梁未絮等人消失不见。
  七日后,魏恭恩于霍阳起兵谋反的确切消息,传到长安仁和宫内谢泰的耳中。
  第165章 千秋万寿皆虚妄,追根祸因在明堂(一)
  魏恭恩的反叛,虽让谢泰震怒不已,但起初他并不如何忧虑。
  他的大崇,他治理了数十年的盛世大崇,国力强盛,四海宾服,魏恭恩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造反作乱,最后的结果必是自取灭亡。他极为镇定地做了军事部署,等待着捷报传来,却万万没料到,短短两个月时间,魏恭恩的军队以破竹之势席卷数州,甚至攻克陪都洛阳。
  六月,魏恭恩在洛阳自立为帝,国号大冀。
  长安城上空愁云密布,人人忧虑。
  这日黎明,昙华馆内,谢缘觉正在看一卷兵书,乃本朝初年一位名将所著。她从前读过诸子百家,唯独对兵家不感兴趣,然而最近的时局迫使让她想要了解更多关于崇朝的兵制。看到一半,凌岁寒推门而入,坐到她对面,将那卷兵书从她手里抽走:
  “你不是答应过我,这些书你不会看太久吗?万一待会儿你又感觉不舒服……好啦,我先陪你看菩提心法和阿鼻刀法。”
  这两个月,她们每天都要共同研究至少半个时辰菩提心法与阿鼻刀法,倒还真在其中发现一些类似的词句,皆与佛经典故有关,可惜具体的关联她们尚未勘破。
  谢缘觉这会儿却并未拿出那两本秘籍,继续坐着沉默一会儿,才轻声道:“我想去一趟善照寺……符离,你陪我去,好吗?”
  凌岁寒闻言一愣,神色登时凝重:“你终于决定好,要见叔母了?”
  谢缘觉颔首。
  凌岁寒道:“好,那我们现在出发吗?”
  善照寺如今的香火比从前更旺盛,这世上哪个百姓不愿平安,哪怕战火尚未波及到长安,但他们心中忧虑,因此常来寺中上香,祈求朝廷能早日平乱,剿灭叛军。与众多香客擦肩而过,来到裴惠容所住小院,翠竹幽幽,倒是依然是安静,谢缘觉站在门口,深呼吸一口气,才迈进一步,只见院中两名中年妇人正对坐在一张石桌旁,手谈对弈,其中一人正是如今法号静慧的裴惠容,而另一人竟同样是谢缘觉与凌岁寒所认识的。
  “尹伯母?”她们同时惊呼出声。
  尹素与裴惠容也同时抬起头,看见门外的年轻女郎,前者了然,后者却有些讶异。
  “两位是找谁?咦,你不是……你不是之前也来过寒舍?我们曾见过,对吗?”
  “她们是我女儿的朋友。”尹素先向裴惠容做了解释,随即站起身来看向谢缘觉,温和道,“螣儿之前见我,曾与我说过你的母亲也住在此寺之中,让我照看照看。我遂有意与令堂见面攀谈,这一来二去,与令堂便成了朋友。你是来看她的吧,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话落,尹素便告辞离去,而她一番话落在裴惠容耳中,无异于在裴惠容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裴惠容一步步走过,走到谢缘觉面前:“你、你是……”
  “阿母,对不起。”谢缘觉再也忍不住,瞬间迎上去,扑入裴惠容的怀中,“我这么久才来看你……”
  “舍迦,是你,真的是你。”母女连心,不需要任何凭证,仅这一句话,裴惠容就相信她是自己的女儿,完全相信她是自己的女儿。紧紧抱了谢缘觉一会儿,确定自己并非是在做梦,裴惠容又捧起她的脸仔细端详,“你的病已经痊愈了吗?你回长安有几个月了吧,怎么一直不回家啊?还在为了我而和你阿父闹别扭?那这段日子你住在哪里,过得怎么样,没有人欺负你吧?”
  这么多年没有女儿的音信,裴惠容有太多的话想问,殊不知她每多问一句,谢缘觉心口的疼痛便加剧一分。
  凌岁寒蹙起眉,只觉自己的心似乎也跟着疼起来,单手扶着谢缘觉身体,轻声道:“叔母,舍迦的病还未完全根治,如今她的情绪不能有太多起伏,你先让她缓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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