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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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豪对她这话极不认同,但瞪了她们几眼,终究还是噤声不语。倒不是他们多么害怕凌知白,定山派在江湖中威望虽高,可大多数习武之人自有一股傲气,包括定山派在内的无论哪一家名门正派,都没有号令武林群豪的权力。只不过凌岁寒的朋友,想必武功不低,而他们有一半人都受了重伤,暂时没了战斗力,如果定山派不帮忙,他们想要胜过这三名女子,怕是相当困难。
  无日坊安静下来,凌知白这才向她们三人问道:“你们去过了客栈?凌岁寒为何不曾与你们同去?”
  “我们与她又非连体婴儿,不在一起有何奇怪?何况我们与凌女侠非亲非故,无论我们三人的行动,还是凌岁寒一人的行动,都不必向凌女侠解释吧?”尹若游上前两步,唇角的微笑是锋利的妩媚,“可是你们似乎在我家门口打了一架,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这是自然。”凌知白完全没有任何犹豫,更没有任何隐瞒,将她来到无日坊以后所发生的事详细说明。
  “你说她受了伤?”谢缘觉闻言一惊,多年的养气功夫在这一刻又不管用,脸上神色出现明显的波动,心口便微微发疼,立即运功调养紊乱的气息。
  不怪谢缘觉如此激动,她曾经进过铁鹰卫的大牢,深知胡振川的心狠手辣。何况最为关键的一点,以凌岁寒的性子,她只要还能打,绝不会心甘情愿被那群官兵带走,除非她伤势太重,彻底丧失自保的能力,关在狱中,还不知会被胡振川如何折磨。
  颜如舜与尹若游同样担忧不已,幸而她们的性格比起凌岁寒冷静得多,扫了在场群豪一眼,即使心中不悦,也并未发作,追问道:“她伤得到底怎么样?”
  凌知白道:“伤得不轻,但以我观之,应该没有致命伤。不过……据朝廷官兵所言,他们抓她是因为她曾经潜进王府、欲要刺杀皇室郡主,如果此事不假,绝对是砍头的罪名。我听说这段时间,三位娘子都与她同住在无日坊,因此三位娘子能否告诉我这件事究竟是真是假吗?”
  尹若游道:“我们说是假,你就会信吗?”
  凌知白道:“不会完全相信,但会作为一个参考。”
  “既如此,我们说与不说,又有何意义?”尹若游的笑意更冷,打量了她两眼,略一思索,忽然转身走到一家住宅门口,一边敲门,一边道,“其实你刚才说的话,我们也不能够完全相信。”
  所以,她要询问*附近的百姓。
  这余通坊之所以有“无日”之名,乃是因为居住在此的大部分老百姓,为了生计,早出晚归地干活儿,一年到头儿难得有个休息的时候,看不见此地的太阳,但老幼妇孺操持家务,白日里则基本还是待在家中的。而这些百姓的住宅破旧,薄薄的一层门板隔音不佳,坊内这么大动静,他们不可能完全听不到。
  本来,尹若游等人与常萍的关系最为熟络,但今日晌午她们出门时,正巧与常萍偶遇,得知对方接了桩生意,估摸着不到宵禁时候不会回家,尹若游遂先敲响杨满娘家的大门,可“砰砰砰”响了好一阵子,始终不见门开,她只得转而去敲阮翠家的大门,竟同样听不到任何回应。
  停在谢缘觉肩头的乌鸦又倏地振翅飞起,飞到尹若游身边,去啄面前的木门。
  第三家,第四家……亦是如此。尹若游眸色微动,自认为想明白了原因,不再继续敲门,向那乌鸦招招手,让它回到自己肩上,岂料忽听“吱呀”一声,终于有一扇大门主动打开,从中走出一名总角的女童与一名白花头发、弯腰驼背的老者。
  “小老儿姓元名寅,是住在这无日坊的灯匠。”老者刚站定在众人中间,遂向在场众人行了一个叉手礼,有条不紊地道,“适才我本在家中休息,忽听门外响起一阵吵闹声,便站在门口,耳朵贴在门上听了许久,所以刚刚发生的事,我确实略知一二,可以说给几位娘子知晓。”
  尹若游本是不信任凌知白,才打算向这些百姓询问,但此刻见了这老者的言谈举止,又心生疑虑,向他身旁的女童问道:“小彩灯,他就是你阿翁吗?”
  女童点了点头。
  颜尹谢三人早就听说,小彩灯父母早逝,自幼与祖父相依为命,但她们在昙华馆住了这么多日,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她祖父的模样。
  随后,那老者将自己所听到的一切对话,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颜如舜的脸上渐渐不再有笑容,倏地转过头,目光似飞刀投向一旁群豪:“所以,除了召媱之徒这个身份,诸位并没有别的真凭实据,能够证明凌岁寒是你们口中的妖女?”
  “这还不能证——”
  “老丈一直住在这儿吗?”凌知白再一次突然开口,声音里蕴了内力,将群豪的声音完全压制。
  凌知白很少打断他人说话,但今日她不愿谢缘觉与颜如舜再受伤害,便尽量阻止双方对话,免得越说越有气,最终又打起来。
  元寅点点头:“小老儿已经在这里住了几十年。”
  凌知白道:“听说凌岁寒也已在此处住了一阵子,您应该见过她吧?在老丈看来,她是什么样的人?”
  “我虽住在这里,但近年来身子不大好,难得出门,从来不曾见过那位凌娘子的面,这个问题,请恕小老儿回答不了。”元寅说着抚了抚身旁女童的头发,“不过我这个孙女和那位凌娘子倒是有两次接触,让她来说吧。”
  小彩灯极小声地道:“我觉得凌姐姐是好人,那天她还送给我好多蜜饯果子呢,都可甜了。”
  群豪嚷嚷起来:“一个小孩子懂什么正邪善恶,说的话能信吗?就那么点蜜饯果子就能把你给收买了?”
  小彩灯扁了扁嘴,眼睛里满是委屈,但不敢与他们争辩。
  元寅闻言却不恼怒,呵呵笑道:“据我所知,无日坊内许多人家都和那位凌娘子有过接触。如果你们不相信我孙女的话,你们也可以问问他们。”
  凌知白道:“可是他们好像都不在家?”
  “不,至少有一部分人在家,我去敲门。”他走到隔壁人家,敲响房门的同时,还高声呼唤这几家主人的名字,随即道,“你们用不着担心,我看这几位娘子很讲道理,你们还是出来,把情况给她们讲讲吧。”
  好半晌,终于有几家住户开门走了出来,一眼看见群豪手里握着的刀剑,剑锋刀刃上还染着鲜血,不禁吓得一个哆嗦,但门既已打开,后悔来不及,只能傻愣愣地站在门口。
  凌知白上前两步,先柔声向她们问了好,再询问她们之前与凌岁寒可有接触,对此人印象如何。
  “娘子说的什么我们都不太清楚。”那数名百姓互相望了望,王大嫂搓了搓自己的手指,勉强笑着答道,“我们都是些再普通不过的妇道人家,每日家里的活计儿都做不完,别的事不太关心。就算想关心,我们也啥子事情都不懂的。”
  其余人纷纷附和。
  凌知白见状微微一笑,竟不再提起凌岁寒,还顺着她们的话,转而询问她们平日里都在家里都做什么活计儿,辛不辛苦,劳不劳累,做完活以后吃的是什么,是否每天都能吃饱等等家常话题,声音愈发柔和。
  谢缘觉的眉毛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旋即恢复如常,声音低低的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询问身旁同伴:“我们昨日才与她们见过,还一同用了晚膳……她们为何会这般说?”
  “是我失算。”尹若游忧心道,“我忘了昨日之事,那么多人家一同前来昙华馆。我们不仅没有给他们想要的东西,凌岁寒还当众道破了他们的心思,只怕他们对凌岁寒有怨。”
  颜如舜道:“错了。”
  尹若游道:“什么错了?”
  颜如舜道:“你说错了。”
  尹若游向来自负聪颖,又在醉花楼看透了人心,她无论猜测什么事都很少有猜错的时候,万万没料到颜如舜会如此干脆利落又斩钉截铁地说自己“错了”,她颇有些不满,保持微笑道:“哦?那你觉得是为何呢?”
  颜如舜道:“要不要打一个赌,我赌她们只是害怕。”
  尹若游道:“你是说她们害怕江湖人士?”
  颜如舜道:“武力与权力一样,都可以在顷刻间夺走一个普通人的性命,像捏死一只蚂蚁那般容易。对于真正的普通百姓而言,只要是练家子的江湖人士,无论是正是邪,是善是恶,所拥有的武功,和神仙妖怪的法术其实没多大区别,可是他们要如何才能分辨谁是好神仙,谁是坏妖怪呢?何况,即使是所谓的神仙,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发怒,说不定也会将降下天灾,他们怎可能不怕,自然想要敬而远之。对了,你们也晓得,我从前游历四方,听说哪户人家失窃,都会在私下里与他们联络,设法帮他们追回财物。但每一次我和那些百姓初会,哪怕是对方先求我出现,等真的亲眼看见了我,他们还是战战兢兢,说话结巴个不停,须得我安抚许久,他们才能渐渐放下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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