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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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玛的嗓子有些哑,“一码归一码。”
  “你若是算一码归一码,那我就更直白的告诉你。”
  “真论起来,她们也是灾民,是因为饿杀了你的狗,毕竟在受灾之前你的狗在上河村活得好好的。”
  “你说,一码归一码,这又怎么算?”
  杀手出身的梅坞处理过很多腌臜事,她的刀又快有准,见血封喉。
  但她很早就明白,这世上最锋利的刀,不是仇恨,而是每个人心中那点儿自以为是的“对”。
  只是她不会知晓,此时此刻,看着她,祝玛心里想的却是另一桩事情。
  ——梅坞杀我,又是因为哪一码呢?
  --
  “驾!”
  宽阔平坦的官道尘土飞扬,精壮的女人打着赤膊,只两圈绷布缠在胸前,蜜黑色的腰随着臀下骏马的飞奔而略有摇晃,豆大的水珠沿着肌肉纹理颗颗滚落。
  “八百里加急!!!”
  信使高举着手中的竹筒,驿站边,另一女人将高壮的枣红色千里马牵上官道,马鞍侧边放着的小布袋子里是几个馒头和一小壶水,也是奔驰这几天,信使唯一的口粮。
  直接在马背上腾空而起,信使借着马镫的力,腾空而起,跃上另一只马:
  “驾!”
  下一秒,准备好的新马便如离矢之箭蹿了出去,整个过程半点儿耽误都没有。
  驿站的人则将先前已经跑累了的马往回牵,好好喂养修整。
  “这又是什么消息啊?”
  “不知道,但希望是个好消息。”
  月色如水,秋老虎苟延残喘,见天儿的晚上热风里又灌上了些许寒凉。
  苏拂苓睡觉不太踏实,许易水将人揽在怀里按住,又把薄绸往身上拉了拉,这样也能睡得安稳些。
  “陛下!”
  只是莲心骤然闯入的声音将今夜的安稳彻底打破。
  “边关传来消息,八百里加急。”
  第124章 上河村究竟因何而亡,她又是为什么会死?
  “陛下。”
  裹上外衫略收拾了一下,苏拂苓让许易水继续睡,自己去了隔着在屏风后的书房。
  莲心赶忙带人进殿,只是身后却跟了两个人。
  八百里加急的女将身边,一身黑衣煞气腾腾的女人也跟着走了进来。
  龙虎卫。
  苏拂苓的视线落在黑衣人身上。
  “陛下,”黑衣人进殿后就立马跪了下去,“指挥使来信。”
  莲心将两个消息都呈给了苏拂苓。
  “辛苦了,”苏拂苓接过消息,急信都短,只一眼就都扫完了,“先下去休息吧。”
  “诺。”
  两个传消息的人都累得够呛,龙虎卫还好,有信鸽,八百里加急却是要日夜兼程一刻不停的骑马。
  【南有密道,可越边境,出入无声】
  【南境发现三殿下行踪】
  前者来自大殿下,后者来自梅坞。
  “莲心。”
  “宣陈相国。”
  --
  更深露重,墨色的天幕沉甸甸地压在京城的上空。
  “嘎吱——”相国府的角门被拉开,女人身上的锦袍穿得仓促,腰带松垮随意地系着,衣角也还有些褶皱,显然是刚从床上起来。
  国事要紧,也没时间去梳洗,年过半百的陈相国单手拉住缰绳,跨上仆人牵来的黑马马背。
  “驾。”
  低喝一声,身下的马应声而动。
  微乱的半白发丝追在身后,随着她一道浮沉。
  从宫外到金銮殿后殿,来得再快,也得小半个时辰。
  帝王的时间总是宝贵的。
  所以等陈相国跟着莲心进了金銮殿书房后,看到的是烛火摇曳中,随意披着件黑金色外衣的人,斜倚在宽椅一侧,头微微歪着。
  苏拂苓在小憩,平日里那双总带着平静的打量,仿佛十分温和亲人的眼,此时正紧闭着,长睫的阴影淡淡覆盖其上,更为疏离冷漠,脸上略带着几分疲惫的放松。
  “相国快请坐。”在莲心和陈相国对视,商量谁开口叫醒苏拂苓的时候,苏拂苓已经开口了。
  声音带着些微微的哑意,话音快要落下的时候,才缓缓睁开了眼,整个人也慢慢端正起来。
  一边抬起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两张纸条。
  莲心会意,躬身上前从苏拂苓手中取过纸条,将它们交给了陈相国。
  “陛下!”
  信很短,陈相国也是一眼就看完了,猛地抬起头,两簇无害的短眉皱得极深:“敢问陛下这密道的消息从何而来?!”
  “大皇子的八百里加急。”苏拂苓也在苦恼地揉着眉心。
  “大皇子又何从得知?”
  “……何书月。”苏拂苓说出了那个有些久违的名字,“她递的消息。”
  六年前,蛮狄来犯,何尚书之女何书月自请和亲。
  何老太也因为此事心神受损,不久后辞官,告老还乡了。
  也是那之后,朝堂上再也没了任何一个敢同她叫板的人,她真真正正做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朝宰相。
  陈相国垂下眼,看着手里不足三指宽的信:“狸山绵延上百里,高低错落,起伏极大,密道不可能在浅显之地,否则早就被山民们发现了。”
  “这密道,想来也只是小径,不可能短时间内令南蛮的大规模人马越过边防。”
  “但只要有敌军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过了边防线,再回过头里应外合,从背后偷袭,哪怕只有几十人,对大殿下她们也是不小的威胁,若是有上百人,我们的边防便极有可能崩溃……”
  陈相国分析着,越是深想,声音越是冷沉。
  “相国所言正是。”
  苏拂苓思虑着:“只是让朕担忧的还有一桩事。”
  “易水河才经历了水患,南蛮近日动作频繁,大夏四方皆有邻国,苏寻真偏偏这个时候去了南边儿。”
  “若密道属实,姐姐想不开,当真带着人马和南蛮勾结合作……”
  陈相国猛地抬眼:“边防将会全线崩溃!”
  及时止住话头,苏拂苓没有再往下深说,由陈相国戳破这层联系,是最合适的。
  有些事,也并不会因为她重生一次,再经历一次,就有丝毫难度上的改变。
  不会做的算筹题,重来一百次依然难以下笔。
  坐在上首的苏拂苓沉默着,苏寻真选了这个路子,就不会是巧合。
  烛火明明暗暗,将四周雕梁画栋的阴影都落去了两人的脸上,殿内安静的出奇,似乎是在思考对策。
  先帝在时,宫变未曾发生前,三殿下一直都是大夏朝堂举足轻重之人,虽非太女,先帝却是将她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在民间也颇有威望。
  苏寻真若是真的通敌叛国,那对于大夏而言,无疑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和慈祥略带圆润亲和的娃娃脸不同,陈相国有一双五指纤长的手,此时正抓着椅子的扶手,淡青色的青筋因为过于用力而炸了起来。
  苏拂苓是她教出来的学生,亦师亦友,也亦敌亦谋。
  她们都很了解彼此。
  “臣……”最终,还是陈相国开了口,打破了这片令人有些窒息的寂静,她的声音有些干涩,却没有犹豫,“昔年也教授过三殿下课业,原为使臣,劝诫三殿下,莫要冲动,置大夏于不顾。”
  陈相国的学识举朝有目共睹,在先帝让她教习苏拂苓的第二年,举宫的所有殿下就都上疏求先帝一视同仁了。
  没办法,先帝便让陈相国兼了太女太傅一职,各宫的殿下,与她都有几分师生之谊。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
  至于具体真的拿谁做学生,就只有陈相国自己知道了。
  “那便辛苦相国了。”
  目的达到了,苏拂苓也干脆。
  只是话音落下的时候,视线不经意撞上了陈相国披散的微乱的头发。
  忽然想起她六岁时的一场宫宴,当时还不是相国的陈琬被先帝差遣着为筵席作诗写赋,一张娃娃脸看上去没什么威信,谁都能欺上几分,甚至还有醉酒的女将殿前失仪,去拖拽陈琬的手,揉搓她乌黑柔亮的发丝。
  大抵是夜色如水柔,人心在这种时候,总容易柔软些,苏拂苓竟也生出了一股慨叹般的哀恸:
  “未曾注意,相国不过半百之年,头发竟如此白了。”
  陈相国一怔,视线往身侧垂下来的发丝扫了一眼,轻轻笑了笑,随后躬身行礼告退。
  --
  屏风后,烛光被栅格分成细碎的块儿状,洒落在地上,本应该继续睡觉的许易水静静地坐在床边,披拢在身上的衣袂随着她轻微的呼吸起伏而微微沉动。
  她的眼神有些空洞茫然,好像在思索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都听到了?”
  伴随着烛火的轻微“噼啪”的声响,苏拂苓的话打破了内室的寂静。
  许易水点了点头:“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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