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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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来了,我不一定能拿到童生的名额。”
  潘洁道:“我都听黄静思她们说了,马二丫她们知道我阿娘是隔壁山头逃过来的罪奴,本来要打我的,是你拦下的。”
  罪奴本就被瞧不起,逃走更是要冒巨大的风险,把命拴在裤腰上,一不小心就会掉个干净,但也有家里的人太不是东西,自己又更有些主意的罪奴,偏向虎山行,拿命去搏另一番前程。
  只是罪奴不安分逃跑的罪奴,就成了罪奴里的罪奴。
  潘师傅遮掩的很好,但也总会有流言蜚语,更何况那会儿潘师傅还不是潘师傅,只是个死了家主的要强寡妇。
  拦马二丫她们,许易水是完全没印象了,对于潘家的那点儿了解,她也只是吃饭的时候听阿母阿娘提了一句,说这世道多得是苦命人。
  “第一,”许易水叹了口气,“你是董秀才夸奖的得意门生,十里八村的都知道你的课业,我阿母阿娘打我的时候,提起你的次数要比孙黛青还多。”
  因为孙黛青有孙家,但潘洁只有一个肥胖勤快的寡妇娘,家庭普通甚至还比她们差不少。
  “私塾你是第一个到,最后一个退,寒窗十年灯,你写的每一个字,抄诵的每一篇文章,砚台里磨掉的每一根墨条,都是你自己的努力。
  “你的童生,你的秀才,没有谁让你,都是你应得的。”
  让?她配吗?
  “第二,”许易水正色道,“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那天我只是睡过头了。”
  “那是下午,你怎么会睡过头!”潘洁不信。
  或者说,每一个听了许易水理由的人都没有相信过。
  童生试她没去,许易水给董秀才、阿母阿娘还有私塾里的同窗,以及村子里所有来询问她或者调侃她的人都解释了原因,但没有人相信那么扯淡的理由。
  可事实就是,她真睡过头了。
  童生试答两门,一书卷,一策论。
  当时上午考完,许易水就靠在墙根儿吃饭,因为是童生试,家里阿母阿娘给她准备的饭菜分量异常充足丰盛,好大几片油亮的腊肉,许易水撑得打嗝,日头又好,下午考试时间还没开始,她就想着眯一会儿。
  不远处的田坝里,有棵黄果树,粗壮,枝繁叶茂,绿荫成片。
  许易水就爬了上去,找了个舒服的枝丫躺着。
  那天的天,特别蓝,又很清透,一丝云都没有。黄果树的叶子带着点点油亮的光圈,将天空分割成了无数不规则的小块儿,焦焦躁躁的太阳从缝隙里挤了进来,落在身上只剩下了暖呼。
  许易水是有些怕热的,可是微风轻轻吹过,凉爽爽的,树叶沙沙作响,发出细微的“簌簌”声,连带着她脑袋边儿的叶片,也在一悠一悠的晃荡……
  再睁眼,便是日落西山,残阳如血。
  只准备打个盹儿的许易水:“……”
  她当时也没想到自己这么能睡啊!
  在潘洁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的呆滞目光里,许易水认真强调:“那棵树,真的很好睡觉。”
  “你能明白吗?”
  潘洁:“……”
  她不能明白。
  理解不了一点儿。
  -
  城墙上狰狞的赤色旗帜在诡谲的夜风中猎猎作响,石板路在黯淡的夜色下泛着清冷的光。
  巡逻的侍卫们穿着铠甲脚步匆匆,只有宫女们提桶泼水,还在日夜刷洗溅在墙上与地上的血。
  “她……怎么样?”
  雕梁画栋的宫殿群里,位置最好的那座,住着苏拂苓。
  所有的服饰、仪制都还在赶,局势飘摇,苏拂苓却在这个深夜,片刻的饮食停顿里,想起了压在心底的人。
  “只怕是很难过……”
  许易水肯定非常难过。
  她就这么走了,许易水一定非常不习惯。
  只怕是吃不好,睡不稳。
  赈灾的各种东西已经在路上了,洪水刚淹过,草棚那个样子,也不知道这些天她住在哪儿。
  还有她不见了后各种猜忌引起的流言,估计都冲着许易水去了。
  上次接到消息,说她进山去了。
  苏拂苓倒是松了口气,这也是她把那袋钱拿走的原因。
  以许易水的性格,只怕要闷着,什么都自己担,自己受。
  长此以往,人的精气神就会被消磨掉。
  她拿走了钱,许易水的房却还要修,只要她打起精神来,再去攒钱修房,有了事情做,日子过着也就有个方向。
  就是有点怕她犯傻,为了攒钱,去抓那些猛禽野兽,把自己弄伤。
  等一等。
  再等一等。
  很快了。
  等这险象环生的时局稳定下来,等她再稍稍整肃一番不听话和想要她命的人,她就去把许易水接过来!
  到时候,她们就一起坐拥无边江山,享尽权势财气,荣华富贵!
  “挺好的。”
  跟在苏拂苓身边这段时日,梅坞已经摸透了她的各种神情传达出来的意思,想到午时接到的飞鸽传书,梅坞只想笑。
  “听说要成亲了。”
  看着苏拂苓兀得僵住的身子,梅坞在心里笑得快哉:
  “跟个秀才呢。”
  “就那个潘什么洁的,和一头猪一起出场那个。”
  苏拂苓:“???”
  -
  “夸——擦——夸——擦——”
  草棚边儿,许易水正在磨刀。
  她准备把最后一个猎物宰了,然后趁着时候好,一起拿去镇上卖了,也好将修房子的事儿早些提上日程。
  也不知道运气是好还是不好,之前在山里选好陷阱位置后,许易水就连夜挖洞,在低下插了削尖的竹子,上头再盖上草,又放了些气味浓烈可以掩盖人味儿的浆果。
  当天夜里,陷阱就有了动静,只是许易水探头一看,一个黑黑白白,又丑又怪的熊样动物正靠着洞壁,坐在她挖的坑里,两只手还在抱着她插在坑里的竹子,歪着脑袋啃吧着。
  许易水:?
  实话讲,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动物。
  看着像是刚出奶月子的黑熊,但是又只有耳朵和胳膊肘子,胯骨肘子这些地儿是黑的,脑袋和肚子又是白的。
  哦,还有眼圈儿也是黑的。
  单看这杂乱的毛色,像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只黑熊和一只雪豹度过了一个狂野的晚上。
  但是很快许易水又否认了自己的猜测,因为无论是黑熊还是雪豹,都是吃肉的,这货吃素。
  而且它的毛色杂归杂,但杂的还挺对称的。
  不像是乱来的。
  到更可能是什么她没有见过的……熊类?
  许易水将它弄起来后,就被抱着大腿不撒手了,而且劲儿还挺大。
  端详了半晌,怎么说呢,从毛质和身形来看,应该是只小熊没错。
  只要它是熊,那价格就低不了,而且长相这么奇特的熊,若是卖活的,价格说不准还能涨!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许易水小熊活着带下了山。
  然而,就在昨天晚上,这玩意儿把它背篓咬了个稀巴烂,还啃了她半截床腿。
  还是杀了吧。
  活得有些太麻烦了。
  管它的,反正也是熊皮熊肉的,弄到镇上别家若是不要,就去找钱老板,她肯定能收。
  “求我也没用。”一个不留神,腿弯儿高的小熊又抱住了她的大腿,不知道是不是看顺眼了,许易水竟然莫名觉得它可爱起来。
  “我养不了你,不如卖钱。”
  这个年龄,不管什么都是最可爱的时候,就连菜是菜苗的时候都显得更水灵。
  “我求你,求你真是个熊或者是比熊还贵的东西,让我多卖点钱……”
  一边念念有词,许易水一边拎着熊后脖颈,去摸它的喉管,寻找可以一刀要命,减轻痛苦的位置。
  “啊啊啊啊你在干什么!!!”
  一旁刚带着小狗采了带露水的新鲜草药回来的祝玛,看见许易水磨刀霍霍对着熊猫的脖子捅,吓得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停下!快停下!刀下留猫!!!”
  “这不是熊?”许易水停住了。
  “你认识?”
  “是熊。”刚才是她太心急,一时嘴瓢了。
  但她相信没有任何一个现代人,尤其是华夏人,看见有人要噶熊猫能够忍住不出声。
  至少祝玛最不到。
  这可是熊猫!熊猫啊!!!
  你要对牢底坐穿兽兼国宝做什么大傻春!
  一只没见过的熊而已,许易水也不理解祝玛的大惊小怪。
  不过她倒是有事情要和祝玛商量。
  算算时间,距离屠村还有一年多,奇怪,梦里苏拂苓也这么早离开了吗?
  许易水一向记忆力不错,但那些梦,越来越模糊了。
  明年,季嘤嘤生辰后不久,应该是这个时间。
  那处山洞,她已经完全探好了,是一处不错的隐蔽的庇护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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