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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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的东西……
  顺着敞开的破烂木门,许易水望了出去。
  正是盛夏,花草树木们疯长的时节,透过细密如织的雨幕,也能清楚的看见满山的苍翠青碧。
  春耕夏耘秋收冬藏。
  许易水不知道到时候水有多大,又会淹没到哪儿来,但先前辛苦种的粮食和蔬菜,就是没了一棵,也总归心疼。
  顺着许易水的目光望了出去,奇迹般的,苏拂苓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些就没办法带走了。”
  “还青着呢。”
  水稻才刚刚抽穗,甚至穗苞都还没有完全长开。
  “带走……”喃喃着重复苏拂苓的话,许易水抬起头,“是了,带走!”
  “我要去找鲁姨一趟!”
  全是青的,也未必不能带走!
  穿着蓑衣的鲁林在河边,身旁还站着同样穿着蓑衣的祝玛、孟寒雁和张朝芳等几个人,张家的另外两个孩子张朝菲和张朝芙也回来了,收拾好自家,就赶紧来村子里帮忙了。
  任何的大灾大难,独善其身总不是长久之计,只有活下来的人越多,自己死亡的可能性才会越低。
  “不能都这么耗着,我们轮流看河面,另外再安排一个人去等县里边的消息,其他人就都先回去。”脚踩进泥洼水坑里,飞溅起的泥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将下半身的衣服湿了个透,孟寒雁隐隐走在几人的最前面。
  “山上的临时避难所修好了吗?”
  一边注意着孟寒雁摇摇欲坠的小身板儿,鲁林点头:“差不多了。”
  “后天,”斗笠蓑衣都挡不住的大雨扑在脸上,沉默了一瞬,孟寒雁改了口,“明天,明天就让人去帮着家里有老人的,孤女寡母的,身体不大好的那些,先转移上山。”
  “如果家里有什么实在搬不走又不舍得的东西,让大家放进祠堂里,把门一锁,祠堂就算是被淹了,东西至少还能在。”
  祠堂地势高,但没有那么大的地方让全村的所有人都一起生活一段时间,再加上到时候泄洪的水一来,祠堂可能就成了孤岛,所以商量之后,上河村一致决定还是得往狸山里走。
  “下河村她们往哪儿搬?”
  “如果也是我们看上的那座山,就再找两个人过去帮帮忙,悄悄点一下她们村的青壮年大概有多少人。”
  “让大家都防范着点儿,除了人,尤其要小心吃食,衣物那些都没什么所谓的。”
  孟寒雁的声音并不大,也并不重,但一字一句条理却格外清晰,像一剂强心镇痛的良药。
  “好。”鲁林一一应下。
  “鲁姨。”
  “易水?”听到声音,鲁林转过头,就看见了穿蓑衣带斗笠走过来的许易水。
  “怎么了?”
  “这么大雨,你伤好了吗就往外跑?”
  许易水一边喘气一边摇头:“我想到了一件事……”
  -
  “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大雨敲在房檐,沙沙的声音伴随着另一道熟悉的语气,一起闯进了正在望着雨幕出神的苏拂苓的耳朵里。
  许易水去找鲁林提议,将还未成熟的青稻提前割下来做成草料,哪怕人不能吃,以后拿来喂牲畜也比就这么被水淹了好。
  “梅坞?”苏拂苓皱眉,“你怎么过来了?”
  “有人看见你吗?”
  可别小瞧了山野农户,眼力见儿比很多衙门里的捕快还要尖,而且山野里人少,来来去去的基本都是熟人,一旦有陌生面孔,立马就能留下印象。
  “义母让我过来接您,”女人一身黑衣紧贴身形,两只手环抱在胸前,往墙壁上斜靠着,布料绷紧时,隐隐透出富有爆发力的手臂线条,哪怕是在这样的大雨昏沉的环境下,她也习惯性的站在阴影里,“护送您回京。”
  听到苏拂苓的第二问题,梅坞抬起头,声音里带着点儿轻笑:“殿下对我的武艺还不放心吗?”
  义母而不是陈相国,就说明这次的行动是秘密进行的,陈相国还只将这件事当成私事。
  苏拂苓松了口气。
  常人在这样的大雨里行走,身上必定会沾湿些水痕,可梅坞衣袂蹁跹,若是细看,就连头上的斗笠都是干的,可见其内力深厚。
  斗笠之下,梅坞的面容清冷如玉,皮肤白得近乎没有血色,说话间眉目轻轻上挑,透出些轻蔑的味道,像是一把锋锐的冷箭,整个人都满是凌厉的英气。
  “况且,就算真的有人看见我,我也能保证,她永远都不会泄露秘密。”
  一直以来,梅坞对她的尊重都是浮于表面,而且这个人有些过于出格的癖好,苏拂苓并不喜欢:“这个世界上不会泄露秘密的只有死人。”
  “当然,”梅坞歪了歪脑袋,“我知道的。”
  “你不要乱来!”苏拂苓只是想提醒梅坞藏好一点,并没有想让她杀人的意思!
  “我——”
  梅坞还想说什么,身旁忽然传来一股猛地大力,紧跟着就是苏拂苓的低喝:“快走!”
  雨幕之中,有个往这边走的黑色小点兀地停住了脚步。
  正是许易水。
  “怎么了?”
  刚到地坝便,许易水就往屋后面走了去,苏拂苓疑惑地出声询问。
  “刚刚那是谁?”
  后面没人,山林里也看不见,许易水回到屋子,取下斗笠和蓑衣:“我看见了一个人影。”
  苏拂苓大概已经和朝廷的人联系上了,许易水一直都是知道的,如果只是别的什么人,她可能并不会细问。
  但刚刚那个人影,很像很像,那个她在梦境里描摹了千百遍的,带人屠戮上河村的,摔死了季嘤嘤的,指挥使。
  第85章 “快跑——!”
  【宿主,祠堂房梁上有人。】
  【我知道。】
  祝玛在脑海里回应。
  【我没瞎。】
  也不知道是倒了什么大霉,她平时都是待在祠堂侧屋,也不会到正厅这边来。
  但考虑到要泄洪,村民们的一些不那么贵重但也想留着的东西就搬来了祠堂。别的人或多或少都得回家或者忙其他的事情,只有祝玛就住在祠堂,于是鲁林就拜托她帮忙照看一下。
  【系统:那你……怎么这么淡定?】
  【那不然呢?】
  祝玛忍不住翻白眼。
  【是你能变成超人?还是我能打得过她?】
  这人跟个蝙蝠侠似得趴在房梁上,存在感极低,少说也是个轻功了得的能人异士了。
  别的东西祝玛都不怎么在乎,毕竟这又不是她的世界,只有一点——她惜命。
  -
  “什么人影?”
  许易水所有翻腾的情绪被苏拂苓一句带着无辜的疑问,全数堵在喉咙,吐不出,咽不下。
  最后只得作罢。
  也只能作罢。
  此起彼伏的危险里,需要从千丝万缕的噩梦里,分出个轻重缓急,先来后到。
  屋外就是肆虐的大雨,显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泄洪更为重要。
  伤好得差不多后,家里的厨房又交给了许易水。
  苏拂苓抬头往外张望,草棚的正对门山上,有一颗苦柳树,笔直高耸,枝繁叶茂,腰身也额外粗犷,在一种柏树里,独树一帜,十分惹眼。
  仿佛有什么作孽的东西将天河捅了个窟窿,连绵不断的雨肆意地倾泻着,砸在地上,也砸在人的心里,震耳欲聋。
  河里混沌的河水一会儿高高涌起,一会儿又狠狠落下,噼里啪啦发出沉闷又恐怖的轰鸣声。
  浊浪排空,阴风怒号。
  忽得,嘎吱一声,那颗*苦柳树似乎再也承受不住,连带着山崩石摧,轰然仰倒。
  墨绿的苍山之上,露出一小块儿红黄相间的土地,那是一株大树的倒塌带来的,格外惹眼。
  眼前的一幕幕,和前世的一幕幕,完美重叠,分毫不差。
  “吃饭了。”
  甚至包括许易水准备的饭菜。
  加了碎玉米和红薯的杂米饭,炒的空心菜,还蒸了香肠和一点腊肉。
  “最后的了,把它们吃完,路上不好带。”
  这段时间草棚里的伙食开得很好,原本囤着想修房子的时候再切来吃的香肠腊肉,许易水都切来吃了。
  带在身上,倒时候泄洪去了山上,那么多人住在一起,自己煮来吃不好,每个人都发又不够分,万一惹得人眼热来偷,也是个麻烦事情。
  不如现在就吃了得好。
  逃灾避难,最忌讳的就是太打眼。
  “啪!”
  夜雨之中,微暗的火把伴着马蹄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一瞬间泥点迸射,飞溅起大片混黄的泥水。
  “泄洪了!”
  “泄洪了!!”
  “快跑!”
  “上游开闸泄洪了!!!”
  “快——”
  矫健的红棕色快马在夜雨里沿着小道疾驰进上河村,马背上的女子高声呼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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