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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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害怕,”右手的手指上戴了一枚让男仆随便从收藏里找出来的戒指,克里斯托夫把它作为了可以改变眼睛颜色的一次性道具,他伸出那只手托住了莉莉安娜的脸,让她抬起头来和自己对视,轻声说,“什么感受也不会有。”
  “要稍微……等一会儿。”克里斯托夫看向了会客厅的时钟,傍晚的最后一声钟鸣即将响起,也许会有点儿误差,但他相信斯诺怀特府上药剂师的水平。
  他看到女孩乖乖地在他的手心里点点头,从刚刚开始,她就任他摆弄。他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此刻她的眼睛里满是他的身影。
  “那我可以眨眼睛吗?”莉莉安娜小声提问。
  “可以。”他轻声回答,她的耳环垂在了他的手背上,带给他宝石和金属惯有的凉意,但是他手心碰触到女孩侧颈和脸颊的皮肤又是细腻温热的,还有她呼在他手腕上的鼻息……有种奇妙的感觉。
  获得准许后,莉莉安娜闭上了眼睛,她听到了又一声悠远的钟鸣。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到了一阵轻微的晕眩。
  依然是红色,要指望药效分毫不差精确到秒,还是太难了。克里斯托夫不自觉地数起了秒数。
  直到钟声完全消失,他们都没有说话,一个在雀跃地等待魔法,一个在沉稳地布置谎言。
  十二秒。
  莉莉安娜再一次闭上眼,这一次睁开眼后,克里斯托夫看到了一双翠绿的、因为头顶灯光而显得盈盈生辉的眼眸,比他记忆里的颜色略浅一些——也可能是他记错了,因为那只是惊鸿一瞥。
  他说不上来眼睛的颜色给她的那张脸带来了什么样的变化,也不知道这种变化为什么会给他带来快乐——
  ——这一次,她没有从他眼前仓皇逃走。她安静地、乖巧地待在他双手的桎梏之中,柔顺微卷的长发一部分散落在肩头,让她像一只走入了陷阱还不自知的毛茸小动物,对周围的一切无知无觉,还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注视到来的猎人。
  他突然想离她更近些,但他没有想明白原因。这个渴望是凭空的、从虚无里突然萌生的,没有缘由——也没有目的。就像那天,莉莉安娜第一次亲吻他脸颊的时候,他不知道延伸到脖颈后面的、那道早就愈合的伤疤为什么会古怪地痒了一下。
  一瞬间的盲目,就像误入了陌生的迷阵,就像迷失在风暴的漩涡,就像……陷阱突然长出的丝线,无差别地网罗住了前来查看猎物的猎人——然后才发现,那不是丝线,那是她缠绕在他手指上的长发。
  好在下一秒,他就回过神。
  “好了吗?”他听莉莉安娜期待地提问,她似乎以为这也是施加魔法的一部分,所以哪怕刚刚他的气息已经流连到了她的鼻梁上,她都没有闪躲。
  “好了。”他放开她然后站了起来,陌生的情绪在他心里游走,上一次觉得慌张是什么时候?太久远了,已经忘记了,因为这些都是不需要的、需要被丢弃的感觉,赛尔斯不需要一个会感到慌张的领主。
  “克里斯托夫?”莉莉安娜很想找门外的女仆要一面镜子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但男人的表情有些奇怪,这让她担忧地看向他手上的那枚戒指,该不会这玩意儿真的不是什么正经魔法吧?
  克里斯托夫感觉自己被握住了手,低下头,看莉莉安娜皱着眉头在从他手指上拔那枚用作谎言道具的戒指。
  自己的手被反握住了,原主的手真小,可能完全摊开时,指尖才刚刚越过克里斯托夫的掌心,到他的第一指节。莉莉安娜抬起头来,这时候她看到的克里斯托夫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从容表情。
  那只是一阵古怪的风罢了,克里斯托夫让莉莉安娜挽住他的手,什么都没有发生改变,一切都朝着他预计的方向前行。
  遥远的赛尔斯,结束了一天劳作的人满载着今天的渔获,在被夕阳照得斑斓的近海中航行。他们带着笑容,如往常一样用船歌驱散黄昏时分的疲惫。
  “我在海的那边看到我的爱恋/
  遥远的距离令我踌躇不前/
  海风却吹过我的脸/
  如海妖的絮语/
  催促我快飞到她的身边/
  哪怕跌落进无边的深渊/
  噢/
  哪怕跌落进那无边的深渊。”
  第47章 新生舞会(1)
  瑞拉觉得自己来首都学院的两个月已经算是长了不少世面,来到布置成舞会场地的礼堂时,还是为这群贵族的铺张浪费咂舌。
  她清楚地记得,邦德先生有一盏放在床头却不用的灯,上面有一些看起来挺精致的纹路。一开始瑞拉以为那盏灯坏了所以才搁置着,后来又听苏珊大婶说,那盏灯是邦德先生家祖传的魔矿石灯,因为魔矿石不是平民用得起的东西,所以也就放在那里当个摆件。
  苏珊大婶总唠叨,让邦德先生把那盏灯收到什么地方去放好——“用又没法用,实在不行就直接把它当了去,回头谁溜进你屋子里给你偷了!”
  虽然话这么说,但有一天她从城外的集市回来,兴冲冲就从围裙里拿了一小块石头出来给瑞拉看,说是城墙边上捡的,不知道能不能用在邦德先生的灯上。那时候瑞拉也不懂,直接伸出手就去碰了,那块石头直接发出了一阵光芒,居然慢慢地变成了灰。
  邦德先生听说之后,乐呵呵地说大婶捡到的还真的是魔矿石的碎屑,不然也不会被瑞拉一碰就消耗掉。
  这让苏珊大婶心疼了一整天,做菜熬汤时都在唉声叹气,既后悔自己没到处转转看能不能多捡点儿回去,又后悔没把那石头直接给邦德先生。后来好几天,苏珊大婶都去城墙下转悠,什么都没捡到,还差点被士兵当做可疑人物、没收救济院的首都出入许可。
  而现在,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已经看到从大礼堂斑斓花窗中透出的光成为了照亮一方夜空的光源,每一束光芒都来自一颗高纯度的、足够让一盏普通小灯彻夜常亮一整年的魔矿石。
  不仅如此,毫无物理支撑直接悬浮在空中的金属楼梯和平台、违反季节规律肆意怒放的花朵、悬浮在空中轻轻触碰到就会变成一小束绚丽光芒的“烟花”,每一样都是不知道要花销多少的奢侈。
  而这只是魔法造物,脚下是一块巨大的、连一点接缝都看不到的柔软地毯,墙上挂着的、空中垂下的、桌上摆着的,进入眼中的无一不是光洁华美的装饰物,而它们在各位入场男女身上穿戴的各种昂贵宝石的映照下,又显出了几分平庸的匠气。
  瑞拉想到她小时候,刚刚被父母接到城里,有一天好像是爹拖欠了很久的工资终于发下来了,为了庆祝,他们去楼下那家烩面店吃面,她妈妈还破例准了她爸拿了一小瓶烧刀子酒。
  那碗面的味道,瑞拉已经忘记了,她就记得当时背靠背的那一桌,有两个人在一边吃花生米一边喝酒,说门口停着的那辆亮光闪闪的车是他们的哪个朋友的,值一百万。
  一百万,那是一个超出了瑞拉当时知识范畴的数字,她咬着筷子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那是一后面跟着几个零。那两个人说得唾沫星子横飞、越说越高兴,瑞拉问妈妈:“妈,为啥有人都能拿一百万买车了,还有人连饭都吃不起?”
  她的妈妈当时就一筷子敲在了她的头上:“你管得宽!别人的钱就是你的钱了?年纪不大,想得还多嘞!你以为我们供你们吃一口饭容易?再不吃干净就让给你姐吃!”
  “你在想什么?”
  瑞拉眨眨眼,克劳尔的话拉回了她的思绪,不管怎么样,她已经穿成这样站在这里了,瑞拉觉得莉莉安娜的那句“既然决定了参与,那就不留遗憾”也有几分道理。不管是莉莉安娜、克劳尔还是伊莲娜和她的朋友,都是好心好意来给她帮忙的,她不该扫他们的兴。
  “我学了跳舞!”她让自己用高兴的语调和克劳尔说话,“所以如果待会儿你想跳舞,我可以和你一起跳。”
  “但是我有点不适应这个鞋子,”她低头看自己稍微露出来的鞋尖,“可能会摔,也可能会踩你,我尽量不那样。”
  “其实从前流行过一种舞步,就是让女子踩在舞伴的脚上跟随他一起跳的。”克劳尔从一个穿礼服的侍从手里拿过两杯饮料,递了一杯给瑞拉,“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
  “那多没意思,不就像个木偶一样被男人牵着走吗?”瑞拉想,这种舞步不流行也是正常的,比那个转圈圈还要无聊。
  礼堂里几乎所有人都戴上了面具,瑞拉一时间分不清谁是谁,但她很快认出了站在人群中央那个头发火红的人是皇太子,因为她听见了他标志性的那种傻不拉几的笑声。
  那么站他旁边的那个娇小的、头发变成了金里带点儿银的女孩就是伊莲娜了,她挺想去和伊莲娜问个好的,但又不想引起皇太子注意,只好作罢。
  莉莉安娜还没有来吗?瑞拉张望了一下,今天头发变成浅色乃至纯白色的人真不少,一会儿功夫她看到五六个了,她和她们对视了,发现对方都没有过来相认的意思——莉莉安娜肯定一眼就能认出她,毕竟她这一身行头都是莉莉安娜包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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