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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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利院里,老师数量屈指可数,面对一大群没爹没妈的孩子哪有一定的精力面面俱到,谁哭得大声抱谁,不哭了就自己爬到一边玩去,然后再去捣鼓另一个快哭昏厥的小孩。
  封木比封廷棘大一岁,他们先前见过一面,又是同一天被人送进来的,难免相熟的快些。
  老师照料哭泣的小孩,封木受老师嘱托,照料比自己小一岁的封廷棘。
  晚上睡觉的床是上下铺,封木把相比而言更方便的下铺留给封廷棘,自觉选了麻烦许多的上铺。
  封廷棘坐在一边的靠椅上,瞧着封木娴熟地替自己铺被子,塞枕头套,累得满头大汗。
  “谢谢你。”封廷棘十分懂得礼貌。
  封木眨巴眼睛,无声地看着封廷棘,笑嘻嘻的,热汗慢慢沿着额角滑落。
  他在等封廷棘之后的行动,比如对他的热忱夸奖,或是给他一个紧紧的拥抱表示感谢。
  可什么都没有。
  封廷棘疑惑道:“还有什么事吗?”
  他的眼睛是纯粹的黑,盯着人直勾勾看的时候尤为天真。
  封木啊了一声,摇摇头说没有,内心有点莫名的失落,但不敢表现出来。
  两个人已经提前洗过澡,不过封木出了一身汗又要排队进浴室去洗一遍,耗时耗力。他看了看躺进被窝里准备休息的封廷棘,挠挠头没多再好意思多说,他学习到了封爸的沉默,选好替换衣服匆匆跑了出去。
  回来的时候整个休息间都熄了灯,三盏吊扇不知疲倦旋转,旋出的风却是温热的。
  封木踩着铁杆往上爬,尽可能不产生任何响声吵醒熟睡的大家,屏住呼吸往不算柔软的小床上一躺,封木才如释重负缓缓吐气,携带一天劳累的眼皮逐渐沉重不堪,竟不知不觉间陷入沉睡。
  梦来到后半夜,封木迷迷糊糊睁开眼,被下铺翻来覆去的动静晃荡醒,他困顿地揉揉眼睛,双手攀住床边的防摔栏杆,探出半个脑袋观察下铺的情况。
  封廷棘正把自己整个人埋进被子里,手、腿甚至脸,一个不落。
  可现在是盛夏,就算到了晚上温度也未减半分,再加上形同虚设的吊扇风,没过一会,封廷棘就被闷热的受不了,掀开被子大口呼吸。
  “封廷棘。”他听见有声音从上面传来。
  封木小声问他:“你在干什么?”
  “有蚊子一直在我耳边飞,太吵了,我睡不着。”
  说完,封廷棘干脆坐起来,他用力闭了闭眼,无可奈何,“算了,我等它飞走再睡吧。”
  对于难以入睡的夜晚,他经常采取自暴自弃的态度。
  妈妈平时很少回家,小小的屋子里,封廷棘自白天到黑夜常常是一个人,饿了就啃点成箱买的压缩饼干,配着凉水下肚,饱腹感很强,可以半天不吃别的食物。
  他特别讨厌开窗户,他们家就住在一楼,隐私性很弱,来往形形色色的路人总会带点窥视的目的往屋内瞅,有时嘴里叼一根烟,靠在水泥墙边吼着嗓子打电话,像下三滥的低等动物没半点分寸,聒噪声和白烟交融,如同一把粗制滥造且沾满铁锈味道的锤子击打封廷棘的天灵盖。
  烦死了。
  封廷棘大力关上窗户上锁,再也没打开过。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在漏风的缝隙处涂满流动的水泥,水泥风干了,空气停滞不再流动,一切重归于静。
  家里几乎见不到活着的昆虫,可能等天黑下来是有的,但封廷棘看不到,就当它们不存在,他的世界是死气沉沉的。
  然而这份死寂很快被一阵熏天的臭味打破。
  封廷棘闻遍了家里各个角落都没找到究竟是从哪儿传来的臭味,直到他将目光移向了漏风的窗户。
  他凑近吸了吸鼻子,下一秒整个人颓靡地扑到在地上干呕。
  封廷棘跑去卫生间接满一盆凉水,脸沉入脸盆呼吸,等口鼻眼睛呛满水,缺氧感的求生本能出现,他才猛地抬起头,大力喘息。
  发丝尾端坠落水珠,臭味依旧不依不饶弥漫着。
  他洗不掉它,它充斥在这个小屋子内。
  屋子里开始飞进来好多苍蝇和蚊子。
  封廷棘捂住鼻子,虫子嗡嗡嗡的叫声不绝于耳,他遮住双耳,臭味钻进鼻腔。
  一周后,臭味和飞虫相继消失了。
  封廷棘抱膝看着晚间新闻,屋里没开灯,电视机的光源打在他苍白垂危的脸上,显得他很像一个血流而尽的鬼。
  哦,原来是那个经常站在窗户前大声打电话的男人死了。
  男人没完全离开,而是留在花丛堆里陪伴了他一段日子。
  一段令封廷棘刻骨铭心的日子。
  妈妈急于摆脱他人指指点点,推翻全部选择换个城市重新来过,于是决定把封廷棘这个人生污点送进福利院的。
  封廷棘内心没有任何波动。
  反正一直都是一个人,去哪儿都无所谓。
  相比起孤单的家,封廷棘感觉学校倒是个有趣的地方。
  封廷棘没上过幼儿园,因为他妈妈嫌弃幼儿园又贵又无用,是等他到年龄直接去读的小学。
  学校里,封廷棘凭借自己的姣好皮囊和日后追赶而上的出色成绩,轻而易举获得了老师们的一众青睐。
  老师欣赏的目光,暗地里偏心的嘉奖等等都在告诉封廷棘一个道理:只要他外表表现的完美无缺,就可以得到他想要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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