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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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偏头,和李琛余交代着什么,又警觉地扫视四周。
  季卿挪动轮椅, 避开喻纠的视线。
  数秒后,在孔知智惊愕地注视下,将手心里捏了许久的石子冲着喻纠的手臂射去。
  没打中。
  速度极快的石子,随着众人的惊呼, 被喻纠轻而易举躲开。
  然而上一秒轻描淡写的人,下一秒疯了一样地在找着什么。
  季卿压了压脑袋上的鸭舌帽, “躲开了, 是他。带我回去。”
  孔知智自然应允, 他已经在思考剩下的时间该怎么和季卿一起度过。
  他笑眯眯道:“京市31楼的国宴很不错, 我带你去尝尝。”
  该回答的人没有回答, 反倒是盯着前方看。
  孔知智挑眉,顺着季卿的视线望去,看见了前不久刚被季卿丢石子的喻纠, 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
  他听见凶名在外的喻纠, 颤抖着声音喊了声, “师尊。”
  被喊得人, 冷的像一块冰,平静地注视着喻纠单膝跪在他的面前,本该冷静执剑的手此刻搭在他的腿上, 指尖不甚明显的抖了一瞬。
  季卿笑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伸手勾住喻纠衬衫最上面一颗扣好的纽扣,轻轻往里一带,底下的人乖顺垂眸,没有防备地将整个人送出去。
  “师尊,徒儿错了,你罚我好不好。”
  紧接着赶来的喻家人,正好看见这一幕,面上的淡然没绷住,错愕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然而,更让他们惊愕的是季卿的回答。
  只见本该处于弱势,坐着轮椅的漂亮青年,带着羞辱性质地轻拍喻纠的脸颊。
  不紧不慢出声,“元喻,你出手对付季严俞呀。”
  尾音拉的很长,沉甸甸的,冷冰冰的。
  又像即将迸发的火山,喷涌出燃烧一切的执拗。
  他们就这样看着一米九的喻纠,刚从谈判桌下来的喻氏掌权人,倏然间褪去运筹帷幄与势在必得,扑簌簌流下泪来。
  用柔弱的能滴出水的语气道:“……我,我不知道,季沐思骗我的。”
  慌张的小模样,将所有人的定在原地。
  围观的李琛余嗅到了浓重的茶味。
  其他人,纷纷。
  “靠!这是刚刚才把对手吓哭的喻爷?”
  “果然熬夜加班要不得,我都白日做梦,看见喻爷哭了。”
  “这就是之前喻爷宠着的那位的二哥?又替身?”
  “你傻呀,明显这位是正主,那位才是替身。要我说,季沐思那样的我是半点也看不上,可看着喻爷学着季沐思做那种事,怪带感的。”
  良久,有人回。
  “怪想欺负的。”
  也有清醒的,“……你们是真敢说,不怕喻爷秋后算账。”
  所有人被吓得瞬间清醒,腿有点软。
  等他们再去找喻纠,判断这人有没有秋后算账的意图。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只余下一脸阴沉的孔知智。
  “人呢?”
  李琛余回:“去喻爷不准人靠近的郊区别墅了。”
  “为什么不准人靠近,放了什么东西?”席沉衍压低嗓音,问身侧的桑霁。
  副驾驶座的季严俞同时回头。
  两人默契想到了桑霁在海城的郊区别墅,以及随意一瞥的恋爱套装。
  目光太过犀利,桑霁顿了片刻,而后和身侧的席沉衍对视。
  答:“装了我喜欢,他却不能喜欢的东西,我毁了一次。”
  开车的张宿往内后视镜看了一眼,捕捉到桑霁森冷的表情。
  这人看起来像是想把席沉衍一并毁了。
  为了短暂的和谐,张宿转移话题,“卿卿不是把衣服和手机都换了,你们是怎么知道他去了京市?还能这么及时通知我开车过去。”
  这句话出奇的好用,三位男士几乎同时绷直了脊背,硬邦邦地坐在真皮座椅上。
  “不是,怎么都这个反应。我以为只是你们其中之一,另外装了定位,敢情都有呀。”张宿咋舌,“卖这东西的老板都可以去找小外甥进货了。”
  季严俞一锤定音,“专心开车。”
  张宿安分了好一会儿,十分钟后实在憋不住,“你们在哪里装得定位?”
  三位一人一个,也有三个。
  倒是稀奇。
  而被装了不知道多少定位的季卿,正在喻纠的郊区别墅。
  别墅主人单膝跪在他的面前,旁边是给他拆石膏的医生,时不时扫来一眼,像是在看喻纠又像是在看他。
  事实上,医生两个都在看。
  他看见凶名在外的喻纠好似乖顺的猫儿,用脸颊轻轻贴着病人已经拆掉石膏的左腿。
  声音比白云还要软绵,“师尊,我好想你。”
  而病人看起来冷冰冰的,没有回。
  喻纠也不恼,自顾自说着:“年少时,我天资愚笨,师尊却不嫌弃,简单的剑招拆分百遍,只差揉碎了喂给我。”
  “东曲禁地,上古传承只能一人生一人死,你连犹豫都未曾,将死路留给了自己。师尊的恩德几辈子都还不完。”
  医生竖起耳朵去听,轮椅上的人淡淡“嗯”了声。
  好似语气没之前这般冷了,以至于喻纠的声音更软了,表情更柔了。
  也在此时,右腿的石膏也取了下来。
  长时间未曾见光的小腿,在暖黄的灯光下好似笼上一层浅淡的光。莹润的,白皙的,如玉一般。
  恍恍惚惚将人的思绪勾走。
  医生怔愣地看着,隆起的喉结不可控地上下一滚,又在喻纠陡然阴沉的声音中,归于原位。
  “乱看什么?”
  医生悚然一惊,对上了喻纠阴鸷寒戾的目光。
  就在他一位喻纠会进一步行动时,季卿发话了。
  “让他离开。”
  分明是平静的,没有丝毫起伏的语调。
  面前这个阴沉狠辣的喻家掌权者,却肉眼可见地柔和了眉眼,像是夏日午后清冽的冰水,丝丝缕缕的清爽涌入喉间。
  医生识趣地滚了。
  临走前,仍旧忍不住地回头看了一眼。
  坐在轮椅上的漂亮青年懒懒靠着椅背,又漫不经心伸手,将五指穿进喻纠的发间,在人露出欣喜的表情后,猛地发力。
  看着对方被迫仰头,细长的眼睫不安颤动,似在忍痛,又不敢发出声,掀起薄薄的眼皮望来。
  声音缱绻而温柔,“师尊,小心手。”
  “好徒儿,你想用季严俞来威胁我吗?”
  医生控制不住发抖,觉得漂亮青年的声音冷得像是尖尖的冰凌,有种下一秒就会身首异处的诡异感觉。
  他加快脚步走了出去,刚出别墅大门,就撞上刚下车的一行人。
  是桑家、席家、季家了不得的掌权者,该是稳重成熟。
  此刻却像是抛弃了教养和礼仪,脚步都有些急,越过他,直直往别墅去。
  四周有零星灯光,那最亮的客厅,半遮半掩地传来金属相接铿锵声,以及不容忽视木制家具被撞裂的声音。
  门被打开了。
  那四位像是门神一般站着,少年人的声音漏出来了些许。
  “你连同仙妖魔三界,试图锁住我的灵力,将我生生世世囚于霜回峰。我本就该杀你,也的确杀过你一次。生死道消,你我的恩怨,该飘然散去。如今你走上诡道,转修魂灵道法,夜夜受神魂灼烧之苦,我也不会干预。况且我现在的修为不如你,称不上师尊二字。”
  季卿冷眼看着喻纠撞翻了茶几和摆件,狼狈地躺在碎片之中。
  殷红的血滴滴答答打在地面,不好听。
  季卿蹲下,迎着喻纠疯狂灼热的视线,找到了这人眼中的自己。
  森冷的,冰寒的,又有些跃跃欲试。
  他反转长剑,把冰凉的剑柄抵在喻纠肩膀处深可见骨的划伤,不轻不重地压了上去,听着人堵在喉间的闷哼。
  “但是,你对季严俞出手,我不能不管,不能不替他讨回来。”
  他本以为在修真界宠爱过头的徒弟会躲,又或者仰着头,用氤氲着水汽的眸子看着他,软软地说一句,“师尊,好疼。”
  结果都没有。
  狗崽子顺着季卿的力道,狠厉地将伤口对准剑柄。
  在寒戾且蚀骨的痛意中,轻轻圈住了失而复得的人,像是看不见在空中对他张牙舞爪的金闪闪。
  “师尊,我错了。你取走我的性命,将我的神魂留在你身边好不好?”
  季卿短促笑了一声,有点冷。
  左手钳住喻纠的咽喉,猛地将人掼在地上,右手长剑高高举起,不管不顾刺下去。
  “卿卿!”
  陡然拔高的声音将人定在原地。
  喻纠清楚地看到跳动的纯白灵魂,透出来的无措与惊惧。
  他想拍一拍这人颤抖的脊背,却被避开。
  小刺猬收起了尖刺,僵硬转身,琥珀色的眸子空茫茫的,脸颊上殷红的血珠因为动作滚落,打在地面,好似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啪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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