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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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妇人引路下,她们很快便走到了“凤凰穴”近旁,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坑洞,仿佛大地毫无征兆地突然塌陷进去一块,又像真凰含泪的眼睛。
  有孩童在洞边相互追逐,欢笑玩耍,他们口中唱着童谣,蕴藏着先祖世世代代流传下的记忆。
  “真龙吼,凤凰叫,海水滚,火焰烧……”
  谢挚谢过妇人,给了她钱财,姬宴雪蹲下身,手指沾了一点洞壁的砂石,沙子至今仍是红色,仿佛浸透了真凰的血液,历经数百年岁月侵蚀,依然触目惊心,让人不难想象当年战斗的惨烈。
  “这洞穴大概是真凰们集体自爆留下的,真凰是很刚烈的种族……”
  姬宴雪忽然眉梢一动,露出斟酌之色,似乎在仔细分辨着什么,“等等……”
  “怎么了?”
  她看向谢挚,谢挚少见地在她眼里看见欣喜与激动:“我感受到了一点生命气息。”
  “就在下面——!”
  姬宴雪已经揽住她跃了下去:“虽然很微薄,但是确实存在着。”
  终于落到洞底,谢挚惊奇地发现,脚下竟然软绵绵的,她半跪下来察看,姬宴雪指尖一划,光芒便照亮了漆黑的四周,也照亮了谢挚的掌心。
  “好像是灰烬……”
  谢挚捏了一点脚下的东西,又掬了一捧观察。
  这灰烬并不冰冷,反而干燥温热,像鸟儿的羽毛,暖洋洋的,确如姬宴雪所说,散发着微薄的生命气息,像正在孕育着什么。
  “我知道了,”谢挚忽然福至心灵,想起了曾经救活过白芍的涅槃池,“这是——”
  “真凰死去后留下的灰烬。”
  姬宴雪道:“真凰浴火而生,在灰烬与火焰中诞生,也在灰烬与火焰中诞生死去。”
  “看这灰烬之深,大概真凰一族,至少有九成都死在这里了。”
  谢挚怔怔地看着掌中灰烬,想起真凰引*以为傲的华丽羽毛,但是现在,他们甚至连尸身都剩不下。
  “不要难过,”姬宴雪也半跪下来,搭上她的肩膀,“真凰一族是不会灭亡的,他们有一项神通,可以涅槃重生。”
  谢挚心头燃起了一点希望:“你是说,他们可以复活么?”
  “是,也不是。真凰死去之后的确会活过来,只不过,是新生。”
  “从这灰烬里诞生的会是全新的真凰;可是谁又能说,他们不是过去的继承呢?”
  “看样子他们还需要几百年时间才能重生,”姬宴雪轻轻将手指插入灰烬,“便让我来为他们加速一些吧。”
  她闭上眼,催动生命符文,眉心和手掌发出耀眼的金光,如同涌流的焰火,点点飞旋舞动,照亮了凤凰穴的每一处。
  灰烬中心也开始散发朦胧的赤光,起先十分微弱,随着生命符文的注入愈来愈明亮炽热,有节奏地膨缩明灭,如同呼吸,又如心跳,而现在,洞穴中的温度已经足以将人烧成焦炭了。
  “可以了。”姬宴雪睁开眼,一滴晶莹剔透的血被她滴在灰烬中,喝道:“涅槃!”
  “哗——”
  像是终于挣扎出蛋壳,无数闪烁的火星猛地向上冲去,飞舞间形体变换,化作一只只雏鸟,双翅如同火焰般燃烧,通体流动火纹,而那灰烬便是它们翅下的尘埃。
  “不死鸟!”谢挚低低地叫。
  千百只雏凤像风暴一般哗啦啦飞出坑洞,奔向长空,它们将会像所有的鸟儿一样,追随着血脉中的记忆,回到过去的家园。
  有一只小凤凰绕着谢挚与姬宴雪盘旋了一圈,亲昵留恋地蹭了蹭谢挚脸颊,又迅疾地跟上了同伴。
  谢挚下意识伸出手,一根柔软的绒毛飘飘荡荡地缓缓落下,正好停留在她指尖。
  第392章 自由
  “……它们会飞去哪里呢?”谢挚轻声问。
  “不知道,”姬宴雪同样凝视着雏凤离去的方向,“大概会回归故里吧。”
  她收回目光:“真凰飞舞的地方,便是道义长存之地。”
  “这样的话,凰主也曾同我说过。”谢挚有些惊奇地看向她。
  姬宴雪微微一叹,道:“真凰究竟是高洁君子,未来有一日,神族或许会灭亡,但真凰不会死。”
  谢挚默默收好那片绒毛,“这只小真凰……会是凰主么?”
  “凰主已经死去了,她不会再复生,我想,它或许是继承了一些模糊的共同记忆,所以觉得你亲近。”
  姬宴雪温声道:“收下吧,就当是凰主给你的礼物,也是最后的问候。”
  谢挚取出小鼎,放出大板牙,大板牙如今也对依靠小鼎转移十分熟悉了,精精神神地跃将出来,先环顾了一圈四周。
  海风吹动它灰色的鬃毛,它很快认出这是什么地方,惊奇道:“啊,这好像是……当年那个海岸呐!”
  它曾在海边等待谢挚三年,因此对这里非常熟悉。
  “是,”谢挚笑着点头,“恭喜,你回东夷啦,大板牙。”
  “我们要做的事都已做完,也是时候和你说再见了,”她手掌轻抚小毛驴的脊背,满含温情,“我当年在北海时曾向你许诺,我不是你的主人,只是请你帮我一段时间的忙,现在诸事已毕,我也该信守承诺,放你离开。”
  “从今以后,五州安定,海阔天空,何处都可畅快奔行,任你自由。”
  期待已久的自由终于到来,小毛驴觉得自己本应该欢欣雀跃,高兴得一蹦三尺高,放声大叫才好,但听到谢挚的话时,它心里竟欢喜不起来,反而生出一股留恋不舍之情。
  大板牙定定地望着谢挚,讷讷道:“小挚……”
  “我不想……”
  它垂下头,用头颅轻轻蹭谢挚的手,连长耳朵也沮丧地落了下去,瓮声瓮气地小声说:“不想和你分开……”
  它早已习惯了和谢挚在一起的生活,将她认定为自己最亲的人,爱她,信任她,也依赖她。
  为了她,它甚至愿意违背趋利避害的本性,鼓起勇气踏足南沼,也曾在海岸边苦等三年,迟迟不去。
  现在谢挚真的要放它自由,大板牙反而觉得不知所措,倍感前路迷茫。
  “你不要我了吗,小挚?”
  “我从来都没有不要你,大板牙。你是我的朋友,我的伙伴,”谢挚弯下腰,摩挲着大板牙的耳朵尖,柔声道:“昆仑神山会一直为你敞开,只要你想回来看我,随时都可以,神族的巡逻战士们也都认识你……”
  “只是我想,我还是应该放你走,不应该拘束你,强留你在昆仑山上,那样你住不习惯,也不会快乐。你是一只东夷的小毛驴啊,就像我是大荒人一样。
  “——还记得吗?你曾经说过,想要做一只全天下跑得最快最快的小毛驴,你已经是了。”
  谢挚笑道:“现在,大荒人要回大荒去,东夷的小毛驴,也回到了东夷,你说这样好不好?”
  小毛驴还是垂着脑袋:“回到东夷,自然是很好很好的,可是和你分开不好……”
  很不好。
  嘴角发咸发苦,大板牙尝到了眼泪的苦涩滋味。
  它吱吱嘎嘎地呜咽抽泣,起先还因姬宴雪在旁边而尽力忍着不发出声音,但是谢挚温柔地轻轻拍它,它终于再也忍耐不住,不管不顾地哇哇大哭起来,“小挚,小挚,我想你……!我不要和你分开!”它用头胡乱蹭谢挚的脸。
  大板牙哭得伤心欲绝,谢挚被它哭得也眼睛发酸,但是大板牙的哭声很有喜感,她又被惹得想笑。
  她抱住它的脖颈哄它,耐心道:“好啦,别哭啦,好难听,我耳朵都要被你吵聋了……”
  又开玩笑道:“早知如此,我当年就不应该给你起名叫大板牙,应该叫大破锣才对……”
  大板牙的哭声更响亮了,它打着嗝委屈地叫:
  “到这时候了你还笑话我!我们驴子就是这样叫的啊哇儿啊哇儿啊——”
  这样哭了好半天,直到姬宴雪的忍耐几乎到达了极限,快要忍不住给它上一道禁声咒时,大板牙才缓过了情绪,哭声渐渐止住了。
  “现在不哭了吗?”
  谢挚啼笑皆非地瞧着它,驴子的眼泪可真是多,大板牙大哭了一场,将她肩膀那一块的布料给完全打湿了。
  “不哭了……”
  出于对危机敏锐的觉察力,再哭下去,大板牙觉得摇光大帝就要忍无可忍地给自己上个嘴笼了。
  “喏,这个送给你当礼物。”
  女人掌心的小鼎翠绿莹润如美玉,正是真凰祖器。
  大板牙定睛一看,吓了一大跳:“这个给我??不行,不行,这可不行!”它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这太贵重了!而且,而且你不是很喜欢这尊小鼎吗……”
  “是很喜欢,”谢挚眼睫垂下,抚过小鼎的表面,声音里含着怀念,“它是玉牙白象送我的,陪了我很多年,从我开始修行起便一直被我随身携带,也帮了我不少大忙……”
  她抬起眼,眼眸清澈明亮,温和地笑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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