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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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小挚的朋友……白芍想。
  应该还很亲近,否则不会有小挚的遗物的。
  戒指硬硬地硌着白芍的手,仿佛也硌着她的心。
  不论是哪种情况,她都要好好招待此人才是。
  “姓名并不知晓……”
  女童谨慎地答:
  “那个人只说,她姓谢。”
  “她说,您见了这戒指,就会知道她是谁的。”
  师尊的回答她没能等到,她只感受到护山阵法剧烈波动的嗡鸣。
  这代表师尊心神剧颤,甚至连识海都在动摇。——但是怎么会呢?她师尊可是仙王境!
  白芍脱力一般地向下滑去,女童大惊道:“师尊!您怎么了……!”
  她想扶住师尊,师尊面色苍白,颤抖着手摸了摸她的头,急急道:“……她还说了什么?她容貌可有什么特征?她,她有多高?她一个人来的么?她……”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姓氏能让师尊反应如此之大,但隐约明白此事对师尊极其重要,老老实实地一一回答道:
  “别的没有说;她看起来非常美,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人;个子……好像比您稍矮一些,服饰有些奇怪,不大像东夷人。身边还有一个人,那人气势逼人,叫人不敢多看,但也极美。”
  “……”
  “……”
  她后面说的话,白芍已经完全听不清,她向后跌靠,抓住桌边,十指捏到发白,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好像有人在她耳边一圈圈反复地低语着什么。
  直到耳鸣终于消失,她才发现,那根本是自己在呢喃。
  “是她……就是她……”
  一股强烈的预感抓住了白芍的心,逼迫着她飞一般地下山去,她想这人一定……!一定就是小挚了。那形容,除了小挚之外,她再想不出旁人。
  白芍忘记了一切术法,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有修为,只能想起用最原始的步力跌跌撞撞地奔跑,书院的弟子们见到她,都朝她尊敬地行礼问好,徒儿焦急地在身后叫她“师尊!”,她全看不见,也全听不见,脑海中如雾潮般翻涌起千万丝线,每一根都牵入她鼓动的心脏,一时期冀,一时恐惧,前一刻如上天堂,下一刻如在地狱,忽而想到这人倘若不是小挚,她要怎么办,但若是——若是真的……她……
  护山大阵到了。
  一挥之下,挡在白芍面前的阵法便碎裂开来。
  世界在白芍耳中,有一瞬间的的静寂。
  暮春的阳凡青翠鲜润,天空蓝得快要滴落,暑气将盛未盛,寿山脚下仍然凉爽清新,风声轻轻,碧叶蓬蓬,似有虫鸣。
  在这画一般的景致中,立着一个纤瘦的女人。
  阳光如薄水一般流淌在她的身上,连发丝都朦胧,让她看起来好像一个易碎的梦境。
  白芍连呼吸都停止了一刹那。
  这无疑是极美的风景,可是再美的景色,在景中人的衬托下,仿佛也不足为奇了,只能作为她的背景存在。
  是真的。
  她脑子里隆隆回荡着这三个字。
  这不是梦,真的是小挚……真的是她。
  五百年的时间足以积攒下太多悲楚苦痛,她有太多的话想要对谢挚说,她幻想过无数次谢挚活着的场景,但是在真正看到一个活生生的谢挚的时候,竟然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呆呆地愣在原地,久久地望着她,贪恋地看着她露出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先是惊诧,再是……感怀与淡淡的哀伤。
  “……师尊、师尊!”
  徒弟追了过来,终于惊醒了呆立在原地的白芍。
  对……对,她是要……是要见小挚的……
  腿仿佛有千斤重,白芍艰难地拔步,一步一步,如同跋山涉水,走到谢挚面前。
  临到谢挚近前时,她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又被谢挚扶住。
  谢挚担忧地低唤了一声:“白芍,你没事吧?你看起来面色很差……”
  回应她的是白芍的拥抱。
  白芍从未将她抱得这样紧,谢挚几乎不能呼吸,被她的手臂箍得肋骨发疼,谢挚小声叫着“白芍……”想让她松开自己。
  白芍头一次没有听她的话,反而将她抱得更紧。
  她慢慢在她肩头垂首,冰凉的湿意弥漫开来。
  谢挚抵住白芍的手一僵,一点点垂落下来,没有再推开她。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白芍在哭。
  非常安静的、近乎悄无声息的哭泣。
  只有她肩头越来越扩大的湿痕,和白芍颤抖不已的身体,才能让人察觉到,她在无声地啜泣。
  姬宴雪抿紧唇,究竟也没有说话,抱臂转过身去,选择不看她们,这便是她最大的包容。
  理性上,她是理解的;感性上,看到白芍如此,她也忍不住有些同情她,那种刻骨的思念与痛苦,她也未尝没有亲身体会过。
  但是还是不开心。
  看到别人抱着自己喜欢的人哭泣,就算再可怜,也没法叫人开心。
  ……算了。
  看在白芍对小挚如此真心实意的份上,她就勉强容许她抱着小挚哭一会儿吧。
  只许有一小会儿。
  对面的女童呆呆地看着师尊,不知该怎么办,神帝对她比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那女孩茫然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双手捂住了嘴巴,规规矩矩地站好。
  白芍终于慢慢松开了谢挚,她完全没注意到,谢挚并没有回拥住自己,她的整颗心都被喜悦与激动填满了。
  她伸手,想要触摸谢挚的脸颊,却又仿佛畏惧,最终只是眷恋万分地虚抚了一圈她的轮廓。
  “小挚,是你么?你……你还活着?我好想你,真的好想好想……”
  和五百年前相比,白芍好像没有任何变化,她的眼睛仍然净澈如水洗过的琉璃,望着她的眼神仍然专注而柔软。
  谢挚无法不动容,但心头转瞬浮起更大的悲哀来,点头道:“是我,白芍。是……很久没见了。”
  她没有回应白芍说的想她:“说来话长,我也是初醒不久,我记得我曾答应你,要送你一把世上最好的剑,也有……一些话要对你说清,所以来东夷寻你。”
  她拉过姬宴雪,介绍道:“这位是摇光大帝。”
  直到谢挚提起,白芍才终于发现,原来谢挚身边还有第二个人,她方才竟完全没有看见。
  白芍赧然行礼道:“寿山白芍,见过神帝陛下。陛下风姿之盛,白芍在东夷亦有耳闻,今日一见,更胜传言许多。”
  “多谢您送小挚来东夷,白芍感激不尽。”白芍未做他想,认真道谢。
  东夷与昆仑神山相隔太远,中间又有屏障阻挡,消息难以通达,是以姬宴雪不知道白芍如今的修为与在东夷的地位,白芍也不清楚摇光大帝曾经放出话来,表示昆仑卿乃是她的亡妻。
  听她口气,好像与小挚多么亲密似的。她以为是还在过去么?早已时过境迁了!
  这个白芍,还沉浸在旧梦当中,完全不清楚。
  姬宴雪冷哼一声,不欲作答,但谢挚在后面悄悄捏她,还是不得不勉强点了头,道:“这本是我应做之事,白院长倒也不必道谢。”
  第379章 落虎
  姬宴雪语气不善,锋芒外显,白芍于世情上比年轻时长进许多,自然也能听出来神帝似乎不喜欢自己,虽不明白原因,但也不在意。
  她早听说摇光大帝性子傲慢,再加上姬宴雪一路送小挚来东夷,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在意这些小节。
  “不论怎样,还是要多谢您。”
  白芍只觉得喜悦万分,如在梦里,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虽在同姬宴雪说话,目光却忍不住频频凝在谢挚身上,一看她还好端端的在这里,眼里便浮出浅笑。
  “对了,”定了定神,她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徒儿,将女孩唤到身边,令她对她们见礼:“这是我的徒弟,名叫兰壁,今年七岁。兰壁,快问神帝陛下好。”
  “兰壁见过神帝陛下。”女童一板一眼地拱手。
  “这位是……”
  白芍羞涩地笑了笑,想告诉徒弟谢挚是自己死而复生、五百年未见的恋人。
  按理说,兰壁大概要叫小挚师母吧?可是她和小挚尚未成婚,如此称呼,恐怕不大合适,那该叫什么才好呢?
  就在白芍踌躇之时,谢挚道:“我是昆仑卿谢挚,称我卿上即可。”
  白芍微怔一下,也没有多想,只当是谢挚不好意思在神帝面前挑明她们二人关系,心想自己确实是考虑不周,顺着她笑道:“正是如此。”
  她当年认识谢挚时,并不知道什么昆仑卿,直到裂州之战结束,龙皇战死,昆仑卿的名声才渐渐传到东夷,五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那时候才知道谢挚的生平,以及谢挚原来曾受过中州人皇的封号。
  原来小挚竟是大荒人……她还受过那么多的苦。
  而等她知道一切的时候,听到的却已是昆仑卿战死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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