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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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输良药容貌气质俱是上佳,令人见之心折,不仅如此,她还极善洞察人心,擅于运用语言的力量,能够不动声色地引导旁人落入陷阱,不自觉地跟着她的想法走。”
  “她来会光市,是为了说服我与她合作。”
  “她希望,我能在会光市中设下一局,声称我们寻到了一件无上珍宝,以此吸引东夷各方修士前来,再将他们如瓮中捉鳖一般尽数杀掉。”
  谢挚闻言心中一动——这个做法,听起来很是熟悉。
  ……简直与赤森林的真凰翎之事一模一样。
  ——观过去未来现在佛与公输家联手,共同向全东夷发出征集令:
  取得真凰翎者,可入大佛光寺,得佛陀传承。
  而那些进入赤森林的修士,也大多没能活着离开。
  公输良药想为龙族的降临提前扫清障碍,清除东夷的修士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为何公输良药初见白芍时便对她抱有那么大的敌意,甚至还想以巨锚取白芍性命,便也能解释了……
  ——白芍是东夷修士中年轻一代的第一人,未满三十便已至斩己境界,公输良药岂能容她?
  谢挚又想起了驼峰宝船消失在江面的茫茫白雾中时,飘来的一句模糊话音。
  那是公输良药得知白芍在赤森林里没有遇见真凰,因而发出的低叹。
  “那可真是……可惜了。”
  现在想来,她到底在可惜什么?
  想通了之后,谢挚遍体发寒。
  ——无非是可惜,白芍没能死在徐凰之手罢了。
  好一个借刀杀人……
  公输良药甚至根本无须握住刀剑,只需立在背后,谈笑之间已经伏尸无数。
  “为了教我答应,公输良药威逼利诱,一面描述在星星海集结的龙族大军如何势不可挡,一面向我慷慨许诺,他日龙族重临五州,我便不必再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龙皇大度,只求复仇,不为图利,愿将整个西荒都赠予我管辖,我可做个都督……”
  梅先生声音颤动道:
  “她的话语里含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奇妙力量,我昏了头,不能拒绝,竟几乎要立即答应。”
  “但好在,我脖颈上一直缠着蜃。”
  大公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显然至今还在后怕不已。
  蜃听到梅先生提及自己,十分胆怯,将它寻求庇护似的缠得更紧了一些,像一条熠熠生辉的青金石项链。
  它与梅先生一样,都是攻击力不强,然而能力十分特殊的种族,但是组合在一起却能产生意想不到的奇效。
  “蜃长于造设幻景,故而亦不受他人的蛊惑影响,它看破了我的异常,在我答应公输良药的最后一刻,重重地咬了我一口,迫使我悚然大惊,骤然回过神来。”
  “我意识到自己着了公输良药的道,当即释放出厄运之场,然而惊慌之下未能发挥出全力,公输良药也反应迅速,一连用废了七个木人,这才勉强逃出会光市外。”
  梅先生颓然摇首,道:“然而我知道,她不会放过我,因为我知道她埋藏最深最深的秘密……”
  “可公输良药一时半会也除我不得,因为我既身携厄运,又有蜃为我助力,东夷典籍收藏不如中州丰富,她即便知道我真身乃是霉头锦鸡,但也查不出我的天敌是什么;除非佛陀亲临,否则东夷便没有生灵可以将我灭除。”
  所以它才会掉以轻心,根本没有料到,连公输良药都查不到,谢挚却会知道它的天敌,乃是黄鼬。
  “这些年来,公输良屡次派人在会光市中宰杀活鸡,我知道,她在威胁我。”
  梅先生疲倦地合上眼皮,“她想告诉我,假如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我的下场,便正如它们一般。”
  “故此,你才想找摇光大帝,寻求她的庇护?”
  “是。”
  梅先生点头:“若当今五州,还有谁能在佛陀与公输良药手下护我平安,便也只有她了。”
  它目露向往之色,对姬宴雪极为尊崇。
  “摇光大帝……她是无敌的。”
  在千年前的正音之战中,摇光大帝给东夷生灵普遍留下了不可战胜的深刻印象。
  “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不该说的,你们也早就知道了,现下我只有一件事要求你,那就是告诉我摇光陛下的消息,会光市的一切珍宝,你都尽可拿去,”梅先生狠下心来,忍住不舍之心,“这颗神族遗落的宝石,若你想要,也可以……也可以一并送给你!”
  这次讹兽尾没有颤动,彰显了梅先生的诚意。
  “……”
  谢挚蹲下来,与梅先生认真对视。
  大公鸡被她吓得倒退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
  “说实话,我的确有法子送你前往昆仑神山,但那得在白芍解除厄运缠身之后。”
  神族宝石早在梅先生被黄鼬皮禁锢住时便散落在地,谢挚伸手,将它随意地捻在指间,收入小鼎之中。
  “这颗神族宝石,就当是你预先支付的定金了。”
  “什——”
  梅*先生又惊又怒,厄运缠身连它也无法解除,谢挚这样说,根本就是不想放它走!
  它正要抗议,眼前便一阵天旋地转,被谢挚裹着黄鼬皮一并拎起,像包袱一般鼓鼓囊囊地缠在腰间。
  谢挚又捏住蜃的脖颈,将它从梅先生的脖颈下扯了下来,三两下缠在自己手腕上,乍一看正似一圈青湛湛的手镯。
  “你们俩就先呆在这里吧。”
  梅先生从黄鼬皮中挣扎出一颗小脑袋,愤愤大叫:“这不公平!你根本就不想送我到摇光陛下那里去!”
  谢挚毫不留情地将它按下去:“休要吵闹。厄运缠身一旦解除,我自会送你离开。”
  她又信手拔了几根梅先生屁股上的羽毛,疼得它连连尖叫,捏着长翎朝白芍走去。
  白芍不知在想些什么,长睫低垂,被她柔声呼唤了几声之后才回过神:“嗯?”
  谢挚知道,自己此次在白芍面前一下子暴露了太多惊人的东西,她现在心中必在踌躇犹疑,不知自己到底还瞒了她什么。
  此时坦白一切应是最好的选择,可是……
  谢挚近乎慌乱地避开女人清亮的眼睛,踮脚将梅先生的羽毛别在白芍领口,“……给你这个。虽说,虽说厄运缠身不比普通的厄运,但戴上它,总也没有坏处……”
  只要和梅先生有身体接触,就可不受厄运影响,而佩戴它的羽毛,就是其中一种良方。
  这样一来,就不必怕梅先生再对她们发动厄运之场了。
  她不知该如何开口,向白芍讲述自己那些过往,只得暂且逃避。
  尤其是面对白芍这样清的眼睛,这样纯粹无瑕、毫不保留的信任,谢挚便愈发惶恐惭愧,觉得自己的遮掩隐瞒不配白芍如此全心对待。
  她对白芍的恋慕与依赖一天天增长,与此同时,也越来越怕白芍在得知一切之后离她而去,对她失望厌烦,再也不要她。
  一开始没有吐露真相,越往后拖,她的心便越沉重,越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坦白。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接触白芍的厄运缠身,坦白一事,也不很急的……留待以后安定下来,找个机会朝白芍细细道明……
  只是现在却不是好时机,何况她们甚至还尚未走出会光市。
  谢挚安慰自己一般地想。
  小挚还是什么都不愿对她说么……
  白芍有些失望,但她并不是会强逼谢挚解释之人,只愿静静地等待谢挚何时对她真正敞开心扉,正要点头答应,便被谢挚紧紧地抱住了。
  “白芍……”
  “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话想问我,我的确也有许多事情瞒着你,但请你相信我,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只是……”
  谢挚埋首在白芍怀中,惶惑地小声道:“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讲……我好怕……”
  好怕白芍不喜欢她,就此厌弃她。
  但即便如此畏惧不安,谢挚还是鼓起勇气,抱住了白芍。她不愿看见白芍失落的神情。
  她仰起脸,漆黑的瞳仁湿润颤动:“我是真的喜欢你,绝不会有丝毫害你之举……”
  “我知道……”
  这好像是小挚第一次如此直截坦诚地向她表达爱意……
  白芍的心仿佛被绒毛未褪的小鸟轻轻撞动了一下,方才那些失落与沮丧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只有满腔欢喜与甜蜜。
  她情难自禁地将谢挚拥紧在怀里,心潮起伏,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反复地低声道:“我知道的……并不必如此……”
  小挚待她的心和情意,她自然是信的,从来没怀疑过。
  心中的种种感情难以纾解,仿佛只有将怀中人揉入身体才能表达传递,她忍不住动情地俯下身去亲吻谢挚,得到了极热烈的回应。
  谢挚勾着白芍的脖颈,不自觉地挺起身子迎合她的吻。
  “白芍……哈啊……”在唇齿间,她一声声唤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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