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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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之后,万族之中便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世间的符文种类是无穷无尽的,谁也不能统计完全。
  但是……玉牙白象豁然起身,皱紧了眉:此刻围绕在谢挚身旁的符文已经超过千数了!并且还在不断地增加!
  这是什么情况,她活了上万年从未见过!
  符文汇聚而成的巨海沉沉地压在谢挚头顶,汹涌澎湃,炫目灿烂,翻滚出滚滚巨大的波浪,将娇小的人族少女衬托得更加渺小,仿佛沧海一粟;玉牙白象真疑心世间所有的符文都汇聚于此了……但是眼前的符文却仍旧在增多!
  玉牙白象心急如焚,但却不敢动作——倘若观测符文被强行打断,对谢挚的反噬极大,并且是被吸引而来的符文越多这反噬便大;
  而看着眼前望不到尽头的符文海洋,她真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此时打断谢挚的观测,她会受到何种伤害!说不定谢挚立刻神陨道消、灰飞烟灭也有可能!
  同时她心中也抱着一丝渺小的期望,这期望逼迫着她继续举棋不定下去——说不定,谢挚的天赋真就如此之高呢?说不定,她真就是创世以来的天资第一呢?……
  一声极其细微的脆响惊醒了焦灼中的玉牙白象——她看到谢挚的手臂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裂缝,并且越裂越大,从中透出了道道极其绚烂的夺目神光!
  不好!
  玉牙白象悚然一惊:谢挚誊刻在体内的符文太多,到达了她身体的极限,将她的肉身撑得裂开了!
  怎么会这样?!她心中大骇,再不敢犹疑徘徊,身体上腾起无上神霞,上前一步紧紧地拥住谢挚,一手终止符文观测——
  第42章 背影
  随着玉牙白象强行终止符文观测,悬浮在空中的符文海洋虽然不甘,但也不得不颤动着四散开来,周围的景象一瞬间变作原样——眼前还是那片碧绿无垠的的草原。
  此刻夜色极沉,正是一天之中天光最为深晦的时候,夜空中有几点惨白的寒星在微微地眨。
  玉牙白象咬紧牙,发着抖呼出一口气——她方才强行为谢挚中止符文观测,硬生生地替她担下了大半反噬,现在她的状态极其糟糕,躯体由肩至脚一齐化作透明,几乎被反噬得魂飞魄散。
  她勉强抱紧了怀中人,一边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内伤,一边焦急地低低唤道:“小挚……?你怎么样了?”
  纤细娇小的少女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往常玫瑰色的嘴唇一片苍白,呼吸更是微弱得几乎没有。
  她受了极重的内伤——在方才的符文观测中她誊刻了太多种符文在自己的身体上,她的肉身强度支撑不住如此海量的符文,被撑得隐隐竟有崩裂的迹象;虽然被玉牙白象发现之后及时中止,并又替她承担了大半反噬,但这对谢挚来说仍然是可怖的伤害。
  怎么会这样?
  玉牙白象将自己所剩无几的神力灌注到谢挚体内,伸指按住了少女的胸口,低声道:
  “听着——吾乃太一坐骑玉牙白象,今日命你救活此人;方才的神力你不许私吞半点,若她不得活……你与她一道死。”
  她说出的话化作一枚枚金色的古老文字,神圣而又威严,缓缓融入谢挚的身体里——这是神祗亲颁的谕旨,与大道同威,一旦降下,世间生灵便不可违背。
  看着谢挚胸口的涅槃种开始忙不迭地运转,修复少女身体里的无数暗伤,玉牙白象这才重重松下一口气。
  她疲倦至极地按了按眉心,闭上眼睛反复思索回忆着方才符文观测时看到的种种景象——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她不明白。
  先前谢挚对她说过自己观测不出符文的事情,那时她不以为意,以为只是诛天魔莲的种子将她的血液吸食太多,导致她太过虚弱,被大道判定没有达到炼体大圆满的水平,这才不能观测到符文;可是现在看来,分明却完全不是那样的。
  或许谢挚根本不是观测不到符文……而是——她能观测到的符文太多,这才导致她的身体支持不住,支持不住一次性在体内誊刻上如此海量的符文。
  玉牙白象感到了一阵脱力般的眩晕,她低下脸,虚弱地咳嗽了几声,轻轻抚着少女的手腕,不声不响地将谢挚抱得更紧了一些。
  是她害了谢挚。
  若是她不那么心急,再多询问谢挚几句,现在的境况是不是根本就不会发生……?
  明明谢挚在观测之前已经露出犹豫不安的神情了……她那时却叫她不要怕,说有她在,不会有事。
  ——可是现在,谢挚却不是出事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浅淡的晨光柔柔地打在白衣神祗的侧脸上,清晨朦胧的雾气也渐渐浓起时,玉牙白象这才在恍惚中感到怀中的少女轻轻地动了一动。
  “象神大人……”
  谢挚慢慢地抬起手,似乎想要摸一摸她的眉眼。
  她声音软软地发问:“您在哭吗?”
  “没有。”
  神祗怎会为凡人哭泣?但玉牙白象却的确在自己脸上感到了一些湿意,这令她倍感讶异——依她现在的残魂状态,根本是没有血液也没有眼泪的。
  她不作声,按着谢挚的手腕仔细地探了一会她的脉搏,确定谢挚现下已经性命无忧之后,这才淡声道:
  “或许是染上了清晨的雾气。”
  “是吗……”
  谢挚接受了这个解释,闭上眼睛很柔软地笑了笑,又咳嗽着吐出几口血来,“我们回家吧,好不好?”她觉得有些累了,很想回家去。
  她没有提观测符文失败的事。
  玉牙白象凝视她的面容良久,方道:“好。”
  她将纤细的少女轻轻抱起,深一脚浅一脚地慢慢走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她的神力已经百不存一,连此刻人形魂体的维持也颇为艰难,因此不得不采取最原始的步力,将谢挚抱回白银甲虫群驻扎的地方。
  “……我想,或许你是可以观测到的符文太多了;这固然是好事,可是若这符文数量太多,也便由福转为祸,因此你才一直不能突破。”
  虽然谢挚并没有开口问询,但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告诉她受伤的缘由:
  “这种情况很奇怪,我之前从未见到过,也从未听说过。世间的符文无穷无尽,没有一具肉身可以撑住那么多的符文誊刻。”
  “即便是太一真神,也不能吗?”
  “即便是太一真神,也不能。”
  怀中的少女沉默了许久:“那么,我是走不通修行之路了,对吗?”
  “……不是。也有个奇特的法子,或许可以助你修行,但是……”玉牙白象有些犹豫。
  察觉到了她的犹豫不定,谢挚便没有追问下去。
  她请求道:“您给我唱首歌,好不好?我有点不舒服……”
  她小时候怕黑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抱着自己的小被子去找象翠微,求她允许她一起睡,象翠微总是禁不住她的恳求,会为她唱几支大荒中传唱很广的歌谣,哄她入眠。
  谢挚在方才的符文反噬中受伤极重,内脏都破裂了许多,这样的伤势,怎么会只是“有点不舒服”几个字可以概括完全的呢?
  “好。只是我唱得不好……你莫嫌弃。”
  玉牙白象默然半晌,轻轻地唱起歌来:
  “有白象兮步于野,昂首顾盼兮玉兮牙。远望故乡兮故乡冢累,我心飘零兮何枝可寄?长渡河兮悲歌当泣。盍若仰天兮永归来去?……”
  她的歌声清越悠扬,像一串上好的玉石在风中轻轻摇晃碰撞,含着淡淡的悲凉哀伤,尾音隐入朦胧的晨雾里。
  这曲调十分特别,咬字的发音也与现在的正音不同,谢挚听得入了神,“象神大人……这是什么歌?我从来没听过。”
  “这是东夷人的歌曲,我年少时曾听过一次。因为词里有白象二字,所以就记住了。”玉牙白象轻声解释。
  “那我以后……也要去东夷。”
  谢挚的意识因为失血已经有些模糊了,但还是抓着玉牙白象的衣襟努力说。
  女人便点头答应:“好。东夷的风景是五州之中最佳,你去看看,也是很好的。”
  她相信,终有一天,谢挚的名字会在五州之中万族传颂,所有的风光,所有的奇景*,她都会一一看过。
  ……
  谢挚少见地一夜未归,而且也没有告诉他人自己的去处,问火鸦,火鸦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象翠微等了她一夜,等到她终于回来时,居然是被象神大人抱回来的;并且还流着满身的血。
  象翠微从玉牙白象怀中接过谢挚时连手臂都在发抖——这景象牵动了她的回忆,使她想起了之前许多次谢挚昏迷吐血的模样。
  她将谢挚好好地安顿在床上,心疼不已,等到一切都忙完时回头一看,这才忽然发现玉牙白象的大半身体竟然都几近透明,好像是受了极其严重的伤;
  那神情淡漠的神祗也不多言,只是一路默不作声地跟在她的身后,安静地注视着她照顾受伤昏睡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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