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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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里是哦,他老婆我见过,个子不高的。”
  “那她是……?”
  温语槐径直朝着顾嘉宝那边走过去,俯身附耳跟她低声说:“我得回去一趟。”
  顾嘉宝问:“那你怎么过去?”
  “助理等会儿过来接我,你不用担心。倒是你,在这儿我不太放心。”温语槐握着她的指尖,捏了捏,感觉有些冰。看了眼旁边的朱筠,“劳烦朱小姐照看她。”
  朱筠这会儿心情低落,无神说话,点头答应。
  “自然。”
  温语槐最后叮嘱了几句,提醒她早点休息,别脱衣服。过几天还会降温。顾嘉宝一一点头。“你也别忘了吃药。”
  “好。”
  两个人就这么低声说着,一时竟然没完没了。直到温语槐的手机又嗡嗡震动了起来,顾嘉宝注意到了,催促道:“你快走吧,别赶不及了回头。”
  “嗯。”
  温语槐走了之后,顾嘉宝一开始没什么感觉,但看着病房里来来往往的陌生人,她们都是熟识,说着话,朱筠免不了要过去应付交际,她一个人忽而有些感觉孤单。
  有好奇的人过来问:“刚才那个说话的是谁啊?”
  都是沾亲带故的关系,不好冷脸,朱筠简短答道:“公司的投资人。”
  “投资人,这么年轻?”
  “现在女孩儿大不一样了啊。”
  朱筠过来找顾嘉宝,“我带你先回去。”
  顾嘉宝还在对着白墙发呆,恍然回神,不知道回去是回哪儿,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但这里她只跟朱筠熟悉,除了跟着她也别无他法,点头说好。
  黑衣服司机开着车,带她们回到了南山镇。
  朱筠同她讲:“奶奶的意思是葬在这里,她是就是镇上的姑娘,跟爷爷也就是在这里认识的,现在落叶归根。”
  顾嘉宝点头。
  她们俩儿回来的最早。
  这里昨天还热闹异常,今天就空得可怕,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还没吃午饭,顾嘉宝照顾着朱筠的心情,做饭给她吃。朱筠也放下架子,帮忙洗菜。
  两个人安静不说话。
  到了下午,朱筠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白纸白布,还有米浆糊。顾嘉宝陪着她一起去贴。
  “这样是不是歪了?”
  “有点,左边高一点。”
  “好。”朱筠调整了一下,“这样呢?”
  冬天风吹得刺骨,朱筠也不怕冷,站在寒风中对着整齐不整齐,犹豫了半天才贴上。顾嘉宝坐着轮椅,捧着东西还有她的白孝服。
  “穿上吧。”
  “好。”朱筠将白孝服接了过来,看向外面公路的远处。“再等会儿她们就该到了。奶奶的遗体要安置在这里。”
  南山镇这边宗祠文化很浓厚,老太太的葬礼要按照传统的习俗办,让亲友前来吊唁。
  黑白遗像连夜弄好了,但这里半个人也没有,现如今事情到了,朱筠才意识到了需要自己一一置办。
  顾嘉宝陪着跟她一起买了贡品瓜果,还有寿衣寿鞋。谁也没想到会这样仓促。
  朱筠有些茫然悲怆,顾嘉宝提醒她:“咱们还得给奶奶买花呢。”
  她才回神。
  “是啊。”
  正午阳光正盛,叫人身上燥热,街上空荡荡的,几乎没几个人。剧烈悲伤冲击之后,朱筠只觉得脑子都是空荡荡的,一时间茫然不知道该去往哪里买花圈。
  南山镇气候宜人,这里沿街的花店很多。顾嘉宝带着她走进一家,自己先为老太太定了个花圈,思忖片刻,记下挽联。
  严颜已逝,风木与悲。
  晚辈顾嘉宝敬挽。
  朱筠脑子空白,看着人拿着毛笔蘸墨水,写挽联。她旁观只觉得浑身麻木,动弹不得,鼻尖隐隐嗅到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白菊花香气。
  花店老板从里面拉出来一个塑料桶,里面全都是开得正盛的白菊,丝丝花瓣喝饱了水,沁着香。明明被斩断了根,竟然还活得十分鲜艳。
  老板展示给顾嘉宝看,“瞧,都是新进来的。那这个给你们扎花圈花篮。”
  顾嘉宝看着花的品相,点头:“行。”
  她扭头跟朱筠说:“这花不错。”
  朱筠才跟回魂似的,跟着订了几个花圈花篮。等她们回去,老太太的遗体已经被送回来了,大部分亲属也都赶过来了。刚才空寂的小阁楼再度热闹起来,挤满了人影,呜咽声。
  那些场面用度体统又回来了,空旷被挤占,那点孤独的哀思无处容身。
  朱筠太过伤神,没去应付人。只跟顾嘉宝走在马场的绿地上散步。风也吹不动她沉重的心。
  她远远地站着,突然说:“人越来越多了。”
  “是啊,都是来看她老人家的。”
  朱筠却说:“这是最后一次这么多人了吧,往后肯定是散了。人死灯灭,这些人来了,以后就再也不会来了。人再也聚不齐了,再过三年五年,到时候还有几个人记着她呢?”
  顾嘉宝闻言有些诧异,安慰她:“别这么想。大家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要经历生死离别的。能有几个人记着就已经很不错了。你们祖孙一场情谊难得珍贵,不是外人能比的。不需要拿来比。私藏于心自己珍重就是了。人多了反倒是没意思。”
  朱筠点头。“你说得对。”
  说到终究,大部分人都是生命中的过客,终究是要各走各的路。
  到了晚上马场灯火通明,街坊们也全都赶过来吊唁,院子里站满了人,或穷或富,或老或少,个个神色哀戚,围着灵堂。
  朱闻来往招待,跟他老婆忙得脚不沾地。
  “你还没穿孝呢。”
  顾嘉宝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戴着白,突然想起来这回事。
  朱筠回到屋子里,旁边有个中年妇女殷切地给她拿了件新的,她接过,三两下穿上白孝服。
  她扫了眼屋子,从旁边拿了一块儿白头巾,手指灵活地套了个扣儿,对着顾嘉宝说:“来给你戴上。”
  “哦好。”
  顾嘉宝微微倾斜身子,伸头。
  朱筠将白布围着她的额头,轻轻系上。动作轻柔,又替她将头发弄出来。
  “好了,紧不紧?”
  顾嘉宝摇摇头,“不紧,正好。”
  朱筠推着她出去。她不清楚这里的规矩习俗,见朱家小辈们跪着,“你要不要也去守灵?”
  朱筠摇头。
  “只让男人跪在那儿守,女眷就免了。”
  院子里灯光通明,顾嘉宝环视一圈,发现果然如此。妇女们无论什么辈分,都只是站在旁边,有的拉着孩子,有的站着出神。
  两个人像木桩似的在外面待了会儿,夜色越来越深,院子里人太多,朱闻请了不少厨子帮工,在家里头摆起了宴席,男人们开始大吃大喝,喧哗声不绝而耳。
  朱筠嫌烦,推着她去了里屋,把门关上,隔绝了外院的说话声。
  “今天晚上人太多,咱们俩就睡在这儿。”
  顾嘉宝点头:“行。”
  朱筠先洗漱了,又不太熟练地端来热水给她洗漱。顾嘉宝可以自理,匆匆洗好也就上床睡了。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她们两个睡在一起。顾嘉宝合衣躺下,感觉朱筠有些太安静了,不免担心。探头一看,果然见她在那里红了眼睛,默默掉泪。
  顾嘉宝无奈叹息,轻轻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朱筠一顿。
  顾嘉宝说:“你想哭就哭吧。”
  朱筠凑近些,在她怀里呜咽哭了出来。顾嘉宝心疼无奈,轻轻抚摸朱筠的头发,难得见她这样,像个小孩儿似的放开情绪。
  被哭声勾着,顾嘉宝想起灵堂里躺在的老太太,也忍不住掉下眼泪,连忙擦了擦。
  朱筠哭累了,说:“等我死了的那一天,也不知道会有谁来看我?”
  顾嘉宝觉得她大概是伤心极了,才说起这样的话来。微微愣神,说:“其实我也想过我死了会是什么场景,但是我不奢求谁来看我。我大约是只想,这一生能过得没有遗憾就好了。但是这也很难。”
  朱筠未曾想她也想过,但思索下来也是,顾嘉宝会想也不奇怪。打开话题跟她说了起来。
  “你只求不留遗憾么?如果没人来看你呢,你不会难过么?”
  顾嘉宝本来想摇摇头,但发现自己还是难以想象自己孤零零死了,连个坟头都没有的场景。
  “可能会,但是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孤零零的。习惯了吧,也就不奢望了,有就自然更好。没有也不强求。”
  朱筠突然拉着她的手说,“那到时候我去看你。”
  顾嘉宝一怔,朱筠又说:“前提是我没死在你前面,按年纪算,我死在你前面的概率比较大,估计到时候就是你来看我了,这样也好,伤心孤独的就不是我了。”
  “别说这样的傻话。我们都好好活着不行么?”
  “好。”朱筠终于笑了下,她缓了缓情绪,跟顾嘉宝说起自己的打算。“之前我嫂子跟我说过,让我考虑冻卵的事情,说到时候方便做试管婴儿。我本来犹豫着没那么想要孩子,但是老太太忽然走了,我突然变得患得患失,很没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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