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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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遥想当年她刚进宫时,秀丽中透着几分英气,能使剑会谋算,傲骨铮铮的女诸葛。而今骨头越发软弱,坐若闲庭花照水,柔弱娴静,浑然一个深宫妇人了。
  他知深宫生活可能给她带来了一些痛苦,但没办法,他是皇帝,注定要生活在深宫中,她既是他的妃子就要陪伴左右。他不会因一时心软而放过她,从最开始他就没放过她的念头。
  良久,朱缙调整了姿势,随她躺下来,不容置疑地将她搂住。二人相互依偎着,逐渐匀净了呼吸,陷在夤夜一片朦胧的温馨与寂寥中。
  花好月圆。
  将近天亮时,林静照醒了。
  她微微蹴踢了被褥,忽感身后陌生的存在,皇帝一直清清净净地陪在侧。
  这发现简直令人恐惧,她惺忪的睡眼顿时清眀起来,些微不知所措,未敢有一个多余的动作惊醒了他,再度惹来灾祸。
  胆战心惊中,她再度闭上了眼睫。
  他的怀抱过于温暖,在烧着地龙的殿内让人无法承受。默默良久,她终于鼓起勇气试图挪开一寸,腰肢却被他决然握锢着,挪不开半分。
  晨光被帘幕挡住,隐隐约约地透了进来,终于熬到了鱼肚白。
  岁首第一天,是他和她相拥度过的。
  林静照迷蒙的眼再度睁开,侧头,冷不丁撞上他清透的眼睛,糅杂了晨光,若晨光一样清冷温柔,将睡意穿透。
  原来不知何时,他也醒了。
  第74章
  晨起的他比之昨夜的暴戾多了几缕温和,沉静而蕴藉,五官轮廓泛着一层太阳跃出地平线的浅金光辉。
  林静照与他的视线淡淡碰撞,略微挣一下,很没出息地移开。
  朱缙熟练地用膝盖抵开她的两腿,以交叉的姿势将她禁锢在怀中更牢固些。
  “别动。”
  他声带沾些沙音,又隐含天威。
  林静照很听话地凝固了,昨夜她经历了太多,现在仍有斧凿身之感,再度面临锋利自不敢动摇半分,且她不自量力的反抗根本无济于事。
  “嗯——”
  他这位道君皇帝和其他皇帝不同,从不亲临视朝,靠傀儡线支使臣仆。因而想在榻上赖多久是多久,没有什么外界因素能打扰的。
  林静照颇感为难,暗暗焦灼。
  狭小幽闭的床帐内透着暖光,犹如一件四四方方牢笼,局限人的视野。越躺着,呼吸越滞塞。
  以前鲜少有这种问题,后宫嫔妃不配和皇帝共寝到天明,半夜侍寝完就离开。而今皇帝本人想赖在此处,却是从未有过之事。
  横竖无计可施,林静照索性闭眼,强迫自己再睡去。身畔男人颀长的身躯时时刻刻凸显着存在感和重量感,令人难以忽视。
  她绷直四肢,极度僵硬地躺着。
  朱缙微睁长目,瞥见她露出一片芳香的雪肤,温软堪恋,喉结不动声色地滚了滚。昨夜拔步床轻微摇晃,她变成了他的形状,音节破碎哭嚎,好似一场梦到现在也没醒过来。
  他忽然觉得她心里有谁无所谓,反正她人永远在他这里。
  日积月累,总会生出感情。
  直到午牌时分,二人方不紧不慢地起身。
  林静照温驯地服侍朱缙更衣,束发,洗漱,和颜悦目,沉静内敛一如往昔,像个合格的后宫女眷,昨晚的龃龉仿佛没发生过。
  朱缙看她忙来忙去,投下一道深邃的阴影,早间的气氛略有凝重。
  她屈膝欲跪下为他穿靴,朱缙冷不丁一把挽住她的臂弯,让她在半空中站也不是跪也不是,无所适从。
  “陛下……”
  僵持不动是她能给予的最强硬还击。
  他幽幽说:“你还做这些做什么。”
  林静照怃然,不解其意。
  朱缙口吻中没有一丝锋利之势,似讲无关痛痒的笑话,“昨晚不是口口声声要朕给你留空间?”
  林静照脸色顿时晕红了,不是对恋人的那种害羞,而是下属在上峰面前做错事的窘迫。他笑着,笑里藏刀,背后指不定隐藏着什么歹毒的手段,没准要将她囚死在昭华宫或伤害她的家人。
  昨夜身体嵌合时,他何曾给她留过半丝空间。
  “臣妾一时的糊涂话,陛下也要当真吗?”
  她满是示弱之意,试图含糊蒙混过去。
  “皇贵妃所言,朕岂敢不当真。”
  他拿乔着淡呵了声,不冷不热,透过表面看穿了她的内心。
  林静照左右为难,不知所措。
  好在朱缙未曾深究,仅仅点了一点,片刻穿戴整齐即起身离开。
  “圣上起驾——”
  殿外传来张全嘹亮而细长的喊号声。
  林静照独自一人在宫中,心神久久忐忑。他越是一句话不说,越别具弦外之音,隔阂的种子算是种下了。
  她如走在悬崖边的钢丝上慎之又慎,朝不保夕,很难估量还能在这险象环生的深宫中存活多久。
  而今,走一步看一步。
  ……
  新年伊始,满地风霜。
  街衢稀稀落落地残留着除夕的炮仗红皮子,昨夜的热闹依稀未褪,寒森森的空气已削减了喜庆的氛围,仅剩下一群群打扫垃圾的仆人。
  忽然,唰地雪沫溅起,首辅江家的马车呼啸而过,官兵大老远地鸣锣开道,别开生面,好生气派。
  百姓纷纷驻足一睹奢靡豪华的车驾,摇头皱眉,暗暗咒骂,着实对江家没有太多好感。
  江阁老一味阿谀皇帝,视百姓如草芥,比之从前常常施粥盖房的陆首辅弗如远甚。大寒的腊月,京城脚下就有成片的流民冻馁交加,朝不保夕,而江阁老置若罔闻。
  “好官不长寿啊。”
  不知谁说了句,人群尽皆感伤。
  这位江阁老是从前陆首辅的翁岳,为了上位构陷亲女婿不说,连亲生女儿都逼死了。如此薄情寡义之人竟登首辅,真是国之不幸。
  人群议论了一阵,随即散开,在雪花飞扬中各奔各的营生。
  旋风唿哨着卷起炮仗皮子满街跑,扫街的队伍尽是些衣衫褴褛的穷苦人,为了几块铜板多肮脏下等的活儿都能做,为赚那几块铜板。
  方才江阁老的车驾路过,扫街众人纷纷去凑热闹,唯一人岿然不动。
  此人头戴竹篱帽,身长七尺,拿着笤帚,脸上涂满了黑炭,像个常年做脏累营生的苦命人。默默扫着地,不爱说话,讨工钱时也不知多要。
  他叫朱泓,曾经的太子殿下,国之储贰。而今只是个食不果腹的臭要饭的,走路时跛脚,容貌还毁了一多半,比之烂泥也不如。
  首辅江浔大权独揽,侵吞横敛,柔奸媚上,劣迹斑斑,实盛世之凶。若在当年他执掌大权时,早干净利落地将此奸佞推出午门斩立决了。
  车轮压出深深的一条雪痕,混合着炸药和鞭炮皮子,被来往行人踏成乌糟糟的烂泥。
  可惜是当年。
  ……
  年后,圣上在道观中闭关专事斋醮,不问政事,江浔与儿子江璟元完全掌握了朝政大权,司礼监的批红的大权亦尽数落于手中。
  道君是名义上的皇帝,他们才是朝中名副其实的皇帝。
  如此情况下,文武官僚再不敢弹劾江阁老及其党羽。江氏父子只手遮天,大臣有事请示江氏父子,而不白费力气递折子给显清宫了。
  圣上既闭关,群臣谄媚的风气移向江阁老。听闻江阁老思念早逝的爱女,有献干女儿的,有献起死回生的方术的,还有的干脆自己过去当干儿子。谀词如潮,贿银如山,堆得江家几十栋宅子都搁不下。
  江浔经圣上敲打,有所收敛,表面上拒绝这些不义之财。
  圣上虽虔心修道不理朝政,江浔忠心勤勉一如往昔,日日佩戴香叶冠,灯下认真撰写青词,将圣上侍奉得舒舒服服的。
  其子江璟元恰好相反,他屡屡找人代笔青词,圣上竟毫无察觉,便愈加猖狂,干脆养了几十名饱读诗书的道学大学士在府,专供撰写青词。
  江璟元自己则逍遥快活,与人饮酒作乐,豢养美妾歌姬,勾结司礼监,排除异己。朝臣俨然被他划归为“黑、白”两簿,白簿是自己人,黑簿则跟阎王爷的生死簿差不多,是要铲除的人。
  徐青山侍奉江璟元最是卖力,常常随从左右。党羽狼狈为奸,渐渐在军营培养起了自己的势力。
  朝野义愤填膺,少数未归顺江氏的有志之士愤愤不平。如此,那位号称眼明心亮、厂卫遍布天下的道君皇帝竟毫无动静,宛若真升仙了一般。
  道君在位,悍臣满朝,这乌烟瘴气的朝廷不知谁还能救。
  江浔最厉害的有皇贵妃的靠山,不知这老朽用什么手段拉拢了深宫的皇贵妃娘娘,使皇贵妃每每在他危难时伸手相助。
  皇贵妃相当于江家的一记免死金牌,牢牢荫蔽着,哪怕犯下再多的罪过也不至于如前任首辅陆云铮那般抄家灭门,身首异处。
  某种程度上,真令人羡慕。
  <a href="https:///tags_nan/xiangaixiangsha.html" title="相爱相杀"target="_blank">相爱相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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