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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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浔终究斗不过陆云铮。
  前些日接杳杳回娘家的事,彻底把陆云铮得罪透了。
  陆云铮为圣上立下过大功,积累势力深厚,若此时蓄意针对江浔,江浔无还手之力。
  江浔需在官场上寻求生存的一片天,无可奈何之下,携子江璟元以翁父之尊登临陆家,赔礼道歉,恳求两家重归于好。
  江浔从前在金陵吃得苦够多,脸皮也足够厚,能屈膝侍奉圣上也能侍奉自己的女婿。
  陆家不开门,他便在门前撼门而哭,声声泣血,花甲之年两鬓苍苍的老人分外可怜。
  邻里纷纷围观,指责鄙夷,首辅陆云铮枉顾人伦竟将自己的亲岳父逼到如斯境地。
  陆云铮没经历过这等场面,谁料江浔竟能拉得下脸登门致歉。
  江杳见父亲前来下跪之前,左右为难,泪水簌簌雨下。
  陆云铮没办法,不情不愿地暂时与岳父握手言和,一边安慰江杳一边将江浔父子请进家门,驱散围观之众。
  ……
  江浔搞定女婿乃权宜之计,唯一能决定臣下生死只有一人,便是圣上。
  江浔不能长久仰人鼻息,更不能坐以待毙。陆云铮重掌内阁后,他和儿子江璟元愈加把圣上当靠山,拼命侍奉圣上,日日夜夜为撰写青词,寻仙丹,访仙人,揣摩圣心,在朝野中能做到在圣上吩咐前就预先把事情办好。
  皇贵妃娘娘本是龙虎山的道姑出身,半人半仙,于修玄一事独有见解,又深得陛下宠眷,献上的青词便由她批阅改动。
  她认为欠妥的词句会代圣上以朱笔圈出,发回,臣下再斟酌重改。
  江浔挑灯夜读,发现皇贵妃娘娘近来批改过的青词很诡异,尽圈些无关词句。比如一篇词中通篇圈“吾”,另一篇则圈了个“困”,还有篇青词是“父”,有篇是“救”。
  合起来就是吾困,父救。
  江浔大感诧异,百思不得其解。
  皇贵妃娘娘怎会如此说话,应该不大可能是暗示,是他想多了。
  可除了蓄意传秘外,皇贵妃娘娘圈的字毫无意义,全无改动的必要。
  他硬着头皮酌情,改后整篇青词变得晦涩膈应,失去了原本的美感。
  将青词拿到宫里重新奉予皇贵妃娘娘,司礼监张全说皇贵妃已不再批阅青词了,至于为什么,宫廷秘闻不可言说。
  江浔愈加疑惑,只得依言行事。
  张全将圈改后的青词直接递给圣上,朱红圈批连起来的“吾困父救”四字明晃晃呈于御案。
  ……
  阴凉的雨线从瘦削的竹叶上掠过,天空被雨水织成一张细腻的蜘蛛网,满地败叶在风中滚动,树影朦朦胧胧地遮在廊庑边。
  林静照自上次训斥后再没得到任何圣眷,昭华宫一锁,隔绝了她和外界的消息。每日她除了睡觉便是用膳,浑浑噩噩,要么坐在廊庑前盯着天空掠过的鸟影,无所事事。
  芳儿和坠儿陪她一起在昭华宫,照顾她的起居和饭膳。以往还盼着娘娘复宠,这次希望完全落空了,陛下的吩咐是永不许娘娘见驾。
  娘娘,怕是得老死宫中了。
  林静照倒还好,见不到君王的日子也没觉太痛苦,但日子一天天循环往复乏味至极,如阴雨天笼罩着灰沉沉的黯淡,令人窒息。
  凭那日圣上对她那避而远之的厌恶态度,大抵她今生再没机会觐见天颜了。早知有圣心加厌的一天,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原来,他对她的身体失去兴趣后,她毫无价值。
  白桃香叶冠空摆在桌,黯淡蒙尘。
  “本宫今晚想用鸡髓笋和螃蟹面。”
  林静照吩咐芳儿和坠儿,并非真馋,而是这两样用料精致十分难做,昭华宫只有芳儿和坠儿两个小宫女做,会耗费很长时间。
  如此,两个宫女便没法监视她,她能获得一段独处时间。她日夜处于监视之下,独处时间甚是珍贵。
  芳儿和坠儿面面相觑,面露难色。
  这两样原料昭华宫是没有的,她们得向御膳房请求。凭娘娘失宠的境地,御膳房未必准许。
  娘娘那日可是被圣上赶回来的,宫里谁不是见风使舵之辈?
  通传御膳房,本准备被呛一鼻子灰,谁料御膳房痛痛快快就给了,还是新到的上等食材。芳儿和坠儿惊喜,认定娘娘复宠有希望。
  林静照才不管那两个小宫女作甚,拿了一罐屠苏酒,喝得大醉熏熏,在牛毛细雨中独自来到昭华宫后殿清澈的小池塘边,折了一枝柳条,褪下鞋袜百无聊赖地蹚水。
  她无法解释自己的举动,只是见池底有鹅卵石就想踩一踩。雨天的水冰人肌骨,无孔不入的寒感令人发凛,能让人意识到还活着。
  雨色中青砖红瓦,沉暗的墙壁,灰蒙蒙的天空,长风隐细草。
  她唇角克制的浅浅笑容,苍白寡淡,靠在岸边柳树边握着柳条,遥想当年和陆云铮在柳树下埋酒的情形。彼时年少轻狂,哪里知道世道艰难,以为好日子会永远持续下去。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她眼皮耷拉下来些,困倦了,很快被阴凉又强劲的雨风吹醒,沤得脸颊生疼。
  一个人在深宫孤独如落叶漂泊无依,如果可以她当然也想好好嫁个人,哪怕不是陆云铮也行,只要能过踏实日子活下去就行。
  在宫里的生活富贵虽富贵,没有一日不如履薄冰的。
  那日江家获罪,她本想用侍寝交换江家的平安,卖力伺候圣上一夜,谁料适得其反。
  将近月余的时光,她因圣上那句“不准觐见”的命令而受困,连求情的机会都没有。
  从前面临这种窘境她还能给君王写信求他宽赦,如今的她,山穷水尽。
  林静照将脚从凉池中抽出来,抱膝埋头,肩膀轻松颤动。好冷。往昔明艳灿烂被深宫磋磨成灰,她在雾雨中如一朵淡淡几笔白描的山茶花,颜色褪尽,沉默寡言,明净清丽,白腕握嫩柳,眉欺杨柳叶,眼角残留几分屠苏酒的醉意。
  朱缙来时,恰好看到这一幕。
  第56章
  林静照在殿外吹够了凉风才回去,衣衫被雨雾沤得湿乎乎。
  昏暗的殿内鼓荡着凉丝丝的空气,犹如沉甸甸的棉花塞满了每寸角落,人去楼空。想是芳儿和坠儿做膳去了,没来得及掌灯。
  窗棂半开半阖吹进阵阵凉风,林静照拢着潮漉漉的衣衫快步入内,欲换件厚实的衣裳。
  至寝殿,却骤然僵住了。
  皇帝不知何时正坐在她榻间,羽衣黄冠,袖袍曳地,静静守着雨色中佛青的夕暮,冷香灰的色调,宛若与黑暗融为一体,好整以暇地凝向她。
  刹那间,林静照如被抽去了灵魂,瞳孔收缩,呆滞若尸。
  她以为与他此生无再见之日,他就这么毫无征兆地降临在她寝宫。
  “过来。”
  朱缙率先开口,斯斯文文地招呼,“跪朕脚下。”
  林静照掐了掐拳,尖锐的指甲嵌入掌纹,绝知没有拒绝的余地。
  那日他虽将她赶了出去,只要他想,随时还是能再过来要。
  她驯从地走过去似行尸走肉,屈膝缓缓跪在他刻绣阴阳图的靴边。身体和他的膝微妙隔了一寸距离,刻意留下避嫌的空隙,与他隔着厚厚的空气墙。
  “过了这些日也不知问问朕好,你个没良心的。”
  朱缙抬起她皓白的颈子,微眯的眸子飘摇着高袤深远的星影,柔声嘲弄,“委屈了?”
  林静照随他手势僵然仰起头,目中空荡荡,下巴沉甸甸,道不出半字,纯纯像个被奴役的下位者。
  “臣妾没有。”
  她语气泛着不易察觉的干涩,愈是装得疏离,越显得她在意,对禁足之事耿耿于怀。
  “那日没给你,你委屈了。”
  朱缙轻佻而温柔地撩起她额前碎发,“今日朕来了,还不伺候朕?”
  林静照一凛,翕动着长睫,罕见地违拗他的指令,“臣妾不。”
  他目锋如雪青的雨色,“哦?硬气了?”
  林静照死死阖目,做好了被拉出去杖毙的准备。
  朱缙并不着急把抗旨的她杖毙,这些日他一直惦记着她,对她的念想不绝如缕。今夜他饮了些酒薄醺,脑子里浮现的全是她。
  既然想要,那就要。
  今日他来到她这里,志在必得。
  他猝然掐住她的腰提起,使瘦削的她站立在他敞开的双膝之间。
  一坐一站,距离咫尺。
  她始料未及,下意识反抗,双腕被他牢牢束在了腰后。
  朱缙沉重的力道如五指山,不容她反抗,吩咐道:“把湿衣裳褪了。”
  林静照腰骨很痛,快被他掐碎,本能地哼了声,神色铁青如结了霜的月白,呼吸微重,尽是不屈。
  她衔恨在心,忍不住质问一句:“陛下这是作甚?无事欺辱于我。”
  朱缙无动于衷,淡声警告:“别让朕重复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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